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回来了”她大惊,“见过沈钦隽了吗”“嗯。”我擦拭完一个镜头,小心地放好,腰酸得差点儿站不起来。“你打算接受荣威那个offer吗”“还没啊。”许琢陪我一起蹲着,“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最好的朋友面前,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又开始发红。许琢被吓了一跳,一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我竟然还是觉得无从说起该怎么说呢就说我真的蠢成这样,明明早就知道爸爸妈妈因为他的一句话出车祸离开,明明连许琢都一再劝我“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可我义无反顾地,还是这样做了。我哭得越来越大声,几乎喘不过气来。许琢只是温柔地抱着我,“没事呢,还有我在。”我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我真的很难过”“是因为报纸上说的那些事”许琢犹豫着问,“网上也有。是那些人说你和沈钦隽的关系吗”我真的没有余力再去管那些穷追猛打的狗仔们说了什么,网上的人又说什么,那咱近乎焦灼的羞耻和痛楚,已经遮盖了我此刻所有的情绪。只有好朋友的这个怀抱,令我觉得稍稍温暖一些。许琢也不敢再多问,扶着我到沙发上坐下,又起身去厨房倒水。我渐渐止了哭,忽然听到许琢有些诧异的声音,“那是沈钦隽的车吗”我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车牌尾号是1111,是他的车吧”我正迟疑间,门被砰砰地敲响了。许琢抢在我前面去开门,玄关的那里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她故作活泼地说:“沈先生你来找白晞吗我正好要下去买酱油,你们慢聊。”我甚至末不及阻止她,门就已经关上了。脚步声轻缓,他走到身边,我的眼睛还是肿着的,也不知道该用的表情去看他,身体似硬得像是石塑。只有大脑在疯狂地运转着,揣测他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为了再当而羞辱我一次吗“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的声音平淡,又稍稍带着嘶哑。我没说话。他有些突兀地俯下身,抓住我的双手,似乎检查了一下,又放了下来。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在他身体的阴影笼罩下,我只说:“我不想见到你。”“是吗”他的声音恢复到那种冷酷从容,“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搬出去。”或许这只是我仅剩的尊严了,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再回去。”他轻轻笑了声,“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再也无话可说,我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叫住他,“沈钦隽。”他的脚步停下来。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那张陌生的、英俊的脸,轻声说:“你父母的事,我真的觉得很抱歉。”他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讽刺,也有些冰凉。“可我和你一样,也没了爸爸妈妈。而且,我为什么会失去他们那个原因我们都很清楚。”他怔了怔。“如果我像你一样一样记恨,就根本不会被你骗。”我勉力笑了笑,“沈钦隽,你只是在骗一个愿意相信你的人而已。”针落可闻的屋子里,我们就这样对峙着,直到他没有任何回应地离开,而我站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我眼睛一痛。“白晞你怎么了”许琢吓得尖叫一声,“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开灯”原来已经很晚了。膝盖上火辣辣的痛觉终于回来了,我冲她笑了笑,“没什么,想通了一件事。”“沈钦隽和你说了什么”她坐在我身边,“说了怎么补偿你吗还是说你们之间”“我们之间没什么。”我若无其事地说,“对了,你上次说你们律师事务所在给一些山区的学校捐书”“是啊”许琢有些迟疑,大约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间问这个。“我手边还有些钱,想给他们捐几个图书室。”“那再好不过啊。我去帮你联系。”“现在就联系啊。”我目光炯炯地瞪着她,“就现在。”许琢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我,只说:“好。”我搬了笔记本电脑,就坐在许琢身边,开始登录各个银行账户查询余额。之前沈钦隽给我的分红,一部分花在了股权转让的印花税、佣金上,剩下的分文未动。“你都要捐吗”许琢吃惊地看着我,“全部”“我自己工作还攒了些钱呢。再说,麦臻东请我去他的工作室上班呢。”我轻松地说,“留那么多钱干什么”终究是我这么多年的好朋友,许琢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封封地发邮件,替我联系捐赠的事,一直到凌晨才拉我起来,“去睡吧。明天等消息回复了,我们再去联系买书的事。”折腾了一整天,情绪起起伏伏,我也的确累了。在这间许久未来的房间里睡下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人生画了一个大圈,再差,也不过是回到这个原点。白晞,你还是要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呢。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隔壁许琢的房间里还没有动静,我去楼下买了早餐上来,打开了电脑查看邮件。零星已经有几份回复了,我正要点进去,一个自动弹窗忽然间跳了出来。我第一眼看到娱乐版的新闻头条。秦眸的经纪人向媒体暗示,她和前未婚夫的误会已经解除,或许会择时重办婚礼。只是隔了一个晚上,我忽然间觉得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也真的只有秦眸才配得上沈钦隽。心机如同他们这样百转千回,人生真的太累了,我还真做不来。反正已经点进来看了,索性我又点进财经版,网站记者做了一个专题,非常细致地报道了事件的始末。一字不落地看完,篇幅的中央提到了我的名字。沈系和高系谁能笑到最后,取决于集团董事会一位低调的股东。双方都费不不好力气争取。高崎开出远高于市场价的收购价格,但是出于私人情感的原因,最终这位股东将手中股权全数转让给当时资金链紧张的沈钦隽。据一位不愿公开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沈钦隽在“争取”这位女股东的支持过程中,花费了不少心力,也有人说,沈钦隽之前订婚的取消与这位苏姓女股东有关。根据荣威发布的公告称,此部分股权为原始股,记者由此推测,此人应该是荣威第一任总工程师苏向阳的女儿。十多年间,苏小姐十分低调报道中绝大部分的内容是相当真实的,但是记者的立场有些值得玩味。表面上来看,是在说沈钦隽大获全胜,但是似乎又指出他的手段颇为卑鄙。当然,全文末尾还说了,沈钦隽试图将q的股份全数消化,恐怕也不是一件朝夕间能解决的事。发呆的时候许琢睡眼蒙胧地出来了,看到我坐在客厅,有些吃惊,“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若无其书地关掉网页,“你吃了早饭再去上班吧。”“我请了假了,陪你一起去吧。”许琢打着哈欠。我知道她是怕我出事,沉默了一会儿,“可你刚换了公司, 请假是不是不好”“没关系啦,谁还没有点儿急事”她大咧咧地说,“我先去洗脸。”一整天时间,我们跑遍了翡海的各个图书批发市场,订了对方学校工具书和课外书。付定金的时候,一笔一笔的钱从账户里划出去,我竟然觉得很痛快。倒是许琢龇牙咧嘴地有些心疼。“千金散尽还复来。”她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核对清单。我忍不住笑,“我晚上约了麦臻东吃饭,你要一起吗”“真的吗”她有些怀疑,“约在哪里”我只能把短信拿出来给她看,她终于放心,“那找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是回公司吧,还有些事没做完。”许琢一直送我到那家咖啡店门口才离开。我点了份蓝莓松饼,香喷喷地送上来,大口吃着。麦臻东在我面前坐下,含着笑意说:“你精神看上去不错。”“能怎么差”我示意他在卡座对面坐下,含糊地说,“要试试吗,这个松饼还挺好吃。”麦臻东随手将车钥匙扔在桌边,坐下来不客气地拿了一大块儿。“你上次说去斯威亚的拍摄项目,还能报名吗”大块儿松饼含在嘴里,麦臻东表情僵住了。“难道你在和我开玩笑”我皱了皱眉,“我考虑过了,我想去试试。”“我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他有些尴尬,“再说那是ng的项目,和你以前拍的人像差距很大。”“我在网上了解过了,是去雨林吗我很感兴趣,就算打个下手也成。”我喝了一大口咖啡,用力盯着老麦,“师父,你帮我去说说啊。你也知迫我基本功不错的。”“胡闹。”他想了想,到底还是说,“这样吧,过两周时装周又要开始了,你跟我去欧洲打下手。”“我不去。”我摇头。他的眼睛瞪出来,一副要发火的样子。我低头搅着咖啡、银勺不时敲打杯壁,发出叮叮咚咚的不礼貌的声响。深褐色的液休表面,颤颤巍巍地倒映出我的脸,略显愁苦。“白晞,ng的项目我真的就是随口一说。那里太危险了,最近政局又不稳定。去那里的都是些大老爷们 ”“比这里危险吗”我静静地说,“比这些看不见的人心更危险吗”他一下子无话可说。接下去的日子里,我比往常要忙碌得多。除了联系图书室的事,还去ng的总部面试,当然这是老麦陪我去的,所谓人熟好办事,很快我就被确定为摄影助理,重回老本行。因为斯威亚政局不稳,加上是刚果盆地的热带雨林地区,蚊虫疫病也盛行,ng在我们离开前,做了很多次安全知识讲座。和我搭档的是ng的资深摄影师,比起时尚圈的摄影师,他们简直是另一种存在。如果说时尚圈的那些大佬们精致、细腻,对美感有着强迫症般的追求,那么ng的摄影师们就是粗犷,对那种野蛮而充满生机的力量有着狂热的追求,一个个都是糙老爷们儿。他们也抽烟,抽那种特别烈的,说起话来很不客气,眼里似乎也没有男女之分。在会议室里讨论拍摄手法的时候,拍桌子骂人是常事。不过这样的生活似乎真的不错。至少我没空去关注那些花边新闻,也没力气空闲下来去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准备工作大约进行了两个月,期间图书室的工作也进行得相当顺利,学校发来了照片,说是已经在学生课程中开设了课外阅读课,也请我去参加图书室的落成仪式。我一一谢绝了,只是每当收到这样的反馈,心里总是高兴的。出发前两天,我躺在床上复习材料。这次拍摄的主题是斯威亚政局大乱,逼迫大量的难民涌入了热带雨林,原始森林开始以目视可见的速度被破坏,已有的资料已经是触目惊心,不知道到了那里又会见到什么。看得入神的时候,扔在枕头边的手机震动起来,在安静的夜里吓了我一跳。号码不算陌生。我想了想,还是接起来。我还记得沈钦隽的助理小谢。“苏小姐,关于之前沈先生用你的名字买下的单身公寓”我连听下去的兴趣都没有,“随便你们怎么处置。”“是有些手续需要您来办理签字。还有华山路的民宅”我想不出那些房子和我还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和那个人有任何联系,哪怕他突然又做了次好人,想要把房子还给我。“我马上就不在国内了。那些事以后再说吧。”第二天一早老麦亲自来为我送机。一路上他闷头开车,我们话都很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在等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撇嘴,“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打了多少疫苗吗我不想白受皮肉之苦。”“你要跟着大部队,千万不要随便乱走。”他想了想,还是关照我,“我把莫家明的电话给你,在那边遇到什么实在搞不定的事,你就找他。”“莫家明”我还记得那个清秀的年轻珠宝商。“他经常跑非洲弄珠宝,算是地头蛇。”他下来帮我搬行李,又送我到候机大厅。“嗯我看到他们都在那里了。我走啦”我背上背包冲他挥手,“我过去了。”麦臻东过来抱了我一下,脸颊擦过我的头发,脖子那里痒痒的。因为怕在那里洗澡不方便,前几天我就把头发剪短了,我轻轻地回抱他,最后听他说:“白晞,对不起。”“啊”“那个时候你找我要辞职,我应该挽留你。”他低低地说,“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我无声地苦笑,沈钦隽是早就决定了要接近我,即便我没去荣威工作,我想结局还是一样的。“我真的走了。”我轻松地拍他肩膀,“不就一个月吗我会随时传照片给你,帮你更新活着专栏。”他放开我,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好,等你的照片。”飞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