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态度却并不见得有多恭敬。所以小孙大夫也就当这丫头是哪位夫人房里的丫鬟,并没太在意。“这是治妇人骨蒸之症要用的药材,你却给我配了香五加皮,你这不是要人命吗”那丫头拍着桌子,横眉立目的半点也不客气,“医者仁心,药者良心。医生再好,也抵不上药材出差子。我说你这药材配得不对就是不对,管着药房的要都是像你这样连最普通的药材都分不清楚的,那以后谁还敢安心服药”“这是京里最大的药房送来的上佳药材,一样一样都不得有错的。”那管事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有点动气,“咱们常年累月地管着药材,自然能懂一二分的,倒是姨娘您这才多大岁数,又见过几回药材不过是读几本书识几个字儿,哪就能判定药材错了没有”这小胖丫头居然是个姨娘小孙大夫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眼睛揉了半天,再三确认这姑娘年纪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宣王没这么好胃口,莫不是世子新收的啧啧啧,看着世子清雅闲逸,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想不到居然也会对着小丫头伸爪子。小孙大夫在心里对李晟千般鄙视了一下,到底还是应了药房管事之请,来做评判了。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姨娘半点也不好应付,他不过才说了一句:“这看起来应该是地骨皮。”就被她好一顿嘲笑,意思是小小年纪怕连医书都没读全,一个普通的药材也能认错,怎么就让大人放出来祸害人了。小孙大夫年轻气盛,哪里能受得了被个半大丫头这样嘲笑,可是对方是女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偏偏人家嘴皮子利索,他连插句话辩驳一下的机会也没有。从小到大,无人不夸他聪明有天份,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于是怒气冲冲抢了药包便要回来找白老先生说理。只是就算是天才也有短板缺腿的时候。小孙大夫有天份,可是对药材的辨识上,的确是比起别的大夫来,要弱上许多。一个人的精力时间到底有限,他的兴趣都在偏门的用在用毒解毒上头,于医道的基础上自然打不了多深的根基。“地骨皮色棕灰,为筒状或槽状,质轻脆,易折断,气微香,味稍甘。”小孙大夫心中颇有些不服,对白老先生说,“这分明便是地骨皮啊”白老先生摇头说:“香加皮亦是灰棕色,不过色泽偏红。质轻脆,易折断,细搓易有鳞状剥离,地骨皮却是片状的剥落。你再瞧瞧这折断的内质。地骨皮内质应是灰白,而这里头却是黄白之色。”“可是香加皮气味浓郁,这味道也不对。”“那是因这药材是陈的,出货的药商将这香加皮以水蒸煮重制,药性已失了大半”白老先生摇头说,“可恨无良商家,以陈制香加皮冒充地骨皮,实在是可恶可恨”小孙大夫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怔了半晌,突然一跺脚又冲了出去。这一出一进的,谁也不知道小孙大夫在发什么疯。明明是让他去给世子妃煎药,药还没配好,人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白老先生想了想对嬷嬷们说:“贵府上这管药的人不行啊,有了假药材或是装混的药材辨识不出来,若不是有懂药的人,怕还是要出事的。也罢,世子妃这药还是老朽亲自验看上火才能放心。”嬷嬷们再三感谢,陪着白老先生一起去了药房。一行人去了那儿,正瞧见小孙大夫拖着个小姑娘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那管药房的管事则是出了一头的白毛汗,正指挥人将库房里堆存着的地骨皮全都搬出来检看。那小姑娘蹲在地上,跟小伙计们一起捡着药材,一边捡一边对小孙大夫说着辨识法子,一人说一人听倒是专心得很,连白老先生他们进来了也不知道。听了几句,白老先生多瞧了那小姑娘几眼,对一旁陪着过来的范妈妈说:“贵府一个丫头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懂药材,实在是难得。”听他这样说,蹲在地上的两个人这才抬起头来。“祖师爷您怎么也来了”小孙大夫连忙站起身迎上来。“我不来,交给你这连香加皮和地骨皮也分不清的大夫,你煎出来的药哪个敢喝”小孙大夫脸上羞愧得很,又有些淡淡的不服气。“您快别这样说,若是没有小孙大夫,咱们家世子爷也不能这样快就好起来。”范妈妈见小孙大夫不自在,也连忙帮他说好话。“咦原来你就是那个救治了世子的太医”站起身的小姑娘惊讶地说。“方姨娘,您怎么在这儿啊”范妈妈将方碧瑶拖到一旁去,“若要什么药材,让丫头来取就好。”方碧瑶嘻嘻一笑说:“是我屋里的妈妈病了,我让丫头来拿了一副药,煎出来我觉得味道不大对,所以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这才发现府里的药材有错的。”这样说着,一双眼睛就盯着小孙大夫看。听范妈妈叫这姑娘“姨娘”,白老先生脸上也是一僵,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姨娘年纪小,看行态身量,分明还是个少女。又见范妈妈似乎并不在意这位姨娘的言行规矩,对她的态度不亲热也不生分。白老先生行医六十年,知道后宅里的事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宣王世子与世子妃鳒鲽情深在宗室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时闻。这位姨娘与世子妃相比,容貌气质上差了许多,也难怪世子不上心。他让管事按着方子配药,每一味药材都观、嗅、捻、抹一番,验看得十分用心。方碧瑶娘家在潞州,家里开着一间极大的药铺,她小时候嫡母不管她,奶娘的丈夫在药铺子里管着进货,奶娘也不识字,平素就拿了各种各样的药材来教她玩儿,日子久了,她便对这行当起了兴趣。那药铺里的掌药先生没孩子,对这位庶小姐也极是疼爱,时常拿药材的品性、辨识法子教她。只是当个乐子耍,却没想到她会在这上头有些天份。在方家时,她是小姐,自然不会有人许她去学这些玩意儿。如今在王府,她是世子的姨娘,按规矩,这种药材门道也不是她能碰的。可是方碧瑶想学。她想着,总有一天自己要离开这里,去开始新的生活。像她这样嫁过人,给人当过姨娘的女子,即便能找到合心意的男人,人家也未必肯娶她。她又是绝对不肯给人当妾的。这样一来,若是找不到合心意又肯娶她当正妻的男人,她总要有门可以糊口谋生的手艺。将来她再长大些,时局又安定了,她说不定可以从世子妃那里要来一笔本钱,自己开个药铺子。请个坐堂大夫,既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又能安身立命,温饱无忧。眼前这白发白须的老人家,一看就是个高手,若是能拜了他当师傅方姨娘两只眼睛噌噌放着绿光,直盯着白老先生流口水。小孙大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身一横挡在她身前。“你总是看我家祖师爷干嘛”方姨娘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唾沫,很认真地问小孙大夫:“你说我要是拜了这位老先生为师学习制药,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师姑不对,师奶”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小伙伴们你们都猜错了没人下手,也没有出事只不过是小方姑娘想当人家师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第152章 有意栽花152有意栽花可惜啊,师奶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从来医家授业都是传子不传女。除非方碧瑶想走女医的路子,将来便只能给妇人看妇人病和替人接生。但那也只能去拜女医为师,男人是不会收她为徒的。更何况她现在头上顶着一顶明晃晃的宣王世子姨娘的大帽子,哪个人要收了她当徒弟,只怕医馆也得被宗室里最好讲规矩的爷们给砸了。所以白老先生坚决不收。人家给世子妃熬好了药,就带着药僮儿逃命似地跑掉了,只留下郁闷不已的方碧瑶和幸灾乐祸的小孙大夫。“一个女人家就好好儿在家伺候夫婿调养儿女,学的哪门子医药”小孙大夫双手抱胸,抖着一条脚,流里流气地拿斜眼瞧她。只可惜他天生一张娃娃脸,就算想学外头男人的威风霸气,也只学得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原本方碧瑶心里沮丧着,看他这不伦不类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喂,你能治好世子的病,是不是很厉害的大夫”来宣王府之前,她可是听很多人说过多少名医都治不好世子的病症,没想到最后将李晟治回来的神医居然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只是她有些好奇,既然是名医,怎么连香加皮和地骨皮这样普通的药材都分不出小孙大夫下巴一扬,得意洋洋地说:“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世上能进太医院的人里,可有如我这般年轻的”如果不是因为小孙大夫确确实实是将世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的人,说实话,方碧瑶真心觉得他这个太医的职位十成十是他那位当院正大人的爷爷硬塞出来的。“想当我师奶奶”小孙大夫摸着下巴,嘿嘿冷笑,“想得倒美,要不然我委屈一下,收你当个女徒弟”方碧瑶对他做了个鬼脸:“就您这样的师父,白送我都不稀罕”说着便拎着裙子跑掉了。蕙如知道这件事时,已经离这事过去十多天了。白老先生的药用得温和,所以孕吐的症状也是过了些时日慢慢才变好起来的。小孙大夫受了几位嬷嬷的拜托,每隔一天就往燕然居跑一趟,里里外外探查一遍。每回来,他都要带上几包药材兴冲冲地去找方碧瑶辨药,当然,每回都大败而回。小孙大夫少年心性,最不肯服输,何况又是输在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手下,更加不服气。于是愈挫愈勇,屡败屡战。虽然大家都知道小孙大夫人品,但一个未婚的年少男子总跑来找世子的姨娘总不是个事儿。范妈妈婉转地跟方碧瑶说起,方姨娘只是睁了一对圆溜溜的眼睛一脸的无辜:“腿长在他身上,又不是我让他来的”后来见小孙大夫在辨药上实在不行,方姨娘索性跟范妈妈毛遂自荐起来:“这小孙大夫学识是好的,对药性的相生相克之道也特别厉害,但是他连生地熟地都分不清楚,槐花和葛花也不认识,您让他到处去看,就算瞧着了什么不好的药材怕也认不出来。不如我陪着他一起查看,帮着他辨识得了。”范妈妈却是不敢作主。本来这对小男女走得太近已经够惹人侧目的,这要每隔一天从早到晚的放在一起,万一出点事儿可怎么得了于是范妈妈来问蕙如的意思,将这些天两人的言行举动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通,无非就是想让蕙如发个话儿,把方姨娘锁到院子里头,让她少在外头溜达。蕙如听了却是很感兴趣:“你说方氏想拜白老先生为师学制药”范妈妈一撇嘴:“所以说啊,这人有多不识好歹。哪有正经女人非要去跟男人学医学药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现在又跟小孙大夫走得这样近,可见就是个不安分的。”“你也别这样说她。”蕙如笑了笑,将喝空的粥碗放回桌上,“她一个小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总在这院子里拘着有什么意思想学点什么也是好事。”“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药”范妈妈不以为然,“小孙大夫最擅长的就是用毒的功夫,这要是方姨娘跟他偷偷学了两手,将来用在旁人身上可怎么得了”她就没好直接说,方氏要跟小孙大夫学了本事,将来拿来对付世子妃可怎么办。蕙如摇了摇头说:“便是她这样大张旗鼓的反而安全。你想啊,若是有人私下里拿些毒物害我,将来事发了,大家头一个怀疑的便会是能懂毒使毒的她。她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现在这样高调地学起来,将来就要尽心尽力地将这些危险排除掉,才能抹去自己的嫌疑。”“她能想到这些”范妈妈也有些吃惊,“这小姑娘哪会有这样的心思”蕙如拿着指尖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心思多少不在于年纪大小。她原先在家里过得就不大如意,事事要自己去想,自己去做,这才能养成这样谨慎仔细的性子,却又因为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