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让李斯回去,想要告诉他,别过来,只要走进了这宫门,他就没有再活着回去的机会可是最终,韩厘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可以背叛李斯,可以背叛韩非,但他却不能与韩国宗室作对。韩厘弯腰垂眸,掩去了自己眼中的异样,强忍着悲伤缓慢说道:“末将也不知。”李斯狐疑的看了韩厘一眼,但也因为心切不已,也无暇多想,就跟着韩厘一同进宫。从宫门穿过主殿,这一路上李斯都没有见到一人,一切都异常的安静,李斯的神色也不由凝重了起来,到了主殿旁的一处偏殿,韩厘指着殿门,垂眸恭敬说道:“大人,王上就在那等你。”李斯瞥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铮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指着韩厘高声说道:“等我等我的应该不仅仅是韩非吧”李斯的话刚落音,从四周突然冲出上百个刀斧手,将李斯团团围住,接着,殿门打开,从偏殿中走出了几个人,为首的便是韩国宗室的几个元老人物,还有就是宗室中的新锐韩说,以及兰姬。“韩厘,这是谁的意思”李斯朝四周看了看,向韩厘问道,韩厘侧头,不敢与李斯对望,也没有回答李斯的问题,倒是兰姬得意的高声喊道:“当然是王上的意思你以为王上真的会愿意和你一起离去未免也太天真了些”“所以,他现在就要杀我”李斯低声说道,颓然的放下了指向韩厘的剑。“大人,你”韩厘向前走了一步,像是要说着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正在几人僵持着的时候,宗室中为首的一人站了出来,语重心长的说道:“相国,韩国不能没有王,你为韩国做了这么多,之后一定会厚葬你的。”李斯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厚葬韩非怎么不干脆厚葬自己让他来见我”那人却好像是没有听见,他慢条斯理的展开一卷逐渐,高声读道:“相国意图谋反,王上念在相国劳苦功高,赐毒酒一杯。”言罢,便有两个刀斧手上前,将李斯按跪在地上,韩说拿过一杯毒酒朝他走来。李斯也不挣扎,他知道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墙头后面应该还埋伏下了弓箭手,这一次,自己真的难逃一死了吗韩说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抬起了李斯的下巴,用手指摩擦着李斯的脸颊,韩说笑着说道:“本来还想要尝尝你的滋味要不你求求我,我让你少喝点,你最多也就是傻了,倒也不会死。”李斯恨恨的看向韩说,跪在冰雪之中,双腿已经冻的快要失去知觉,可身体再冷,却也比不上现在的心冷。“真是可惜了,相国大人。”见李斯半天没有答话,韩非猛然将手指张开,强迫李斯将嘴张开,将酒杯中的毒酒灌了进去或许是因为看见李斯已经将酒喝下去,按住李斯的两个刀斧手也不由放松了警惕,电光石火之间,李斯却已经突然挣脱了桎梏,绕到了韩说的身后,他将手中的长剑横在韩说的脖子上。发生这样的逆转,谁都没有想到,韩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喊道:“不可能你明明已经喝下去了”李斯将手中的长剑朝韩说的脖子贴近了一些,张口吐掉了嘴中的毒酒。“你们在干什么快杀了他啊”已经反应过来的兰姬这样大喊着,围在一旁的刀斧手们正准备冲过来,李斯却冷冷警告道。“如果想让他死的话,就尽管过来。”宗室中的其他几个犹豫了一下,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别动。”韩说是宗室中的新锐,这员大将是无论如何不能折损的,再说了,这种毒酒即使没有喝下去,因为毒性太强,最终还是非死既傻,就算李斯逃出去,还是逃不了一死。见宗室这样的反应,李斯又命令道:“让他们让开,你们都待在原地别动。”为首的元老示意刀斧手让开一条路,李斯警惕的看着他们,劫持着韩说一步步的后退,直到到了宫门口的马车旁,他才斩断马车上的车辕,又随手给了韩说一剑,便立即上马朝新郑城门狂奔而去。李斯刚刚消失在雪地之中,宗室中的那些人就匆忙赶了过来,看到独自躺在雪地上的韩说,他们赶忙跑了过去。李斯的那剑刺得很偏,韩说虽然流了不少血,却也没有性命之忧,但为首那人还是被气的不不轻,他向韩厘命令道:“立即封锁城门”韩厘恭敬答道:“没有王上命令,韩厘无权封锁城门。”“你”那人气的跳脚,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派遣亲兵悄悄出城,寻找李斯的踪影,如果他还活着,便直接把他杀了,如果死了,就把他的尸首毁去。这一切,都必要要在韩非回来之前完成才行,刚刚逃出了新郑城,李斯便感觉到了心口一阵绞痛,眼前阵阵的发黑。之前,他还是骗了韩说,就算他已经将那些毒酒含在口中,可还有一部分的毒酒被喝了下去,现在,就应该是毒发了。李斯一手控制住马,一手紧紧捂住心口,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中,他心中一个字,逃。他要从韩国离开,他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无限的可能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斯越发觉得浑身无力,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到了最后,他已经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是无力的趴在马背上,任由着马朝着前方不断跑着。雪天的道路原本就难以行走,再加上李斯所骑的也不是什么好马,路过一片已经结冰的雪地上的时候,那匹马一个不稳便摔到了地上,连带着李斯也倒在了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天又开始下起雪来,雪花飘散在李斯的身旁,愣愣的看着一片片落下的雪花,李斯想要伸手接住,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的一切渐渐开始远去,李斯也已经不想再逃下去了,他闭上了眼睛,任由大雪将他掩埋白茫茫的雪地之上,一位骑马的少年正在前面狂奔,后面另一人则边追边喊着:“小将军,这么大的雪,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前面的少年一拉马缰停止了前进,不悦的对追来的那位卫兵说道:“什么小将军我父亲是将军,我就是小将军吗”“是是是,小公子,我们还是回营地吧,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那卫兵赶忙改口劝道,可无奈,那位少年却完全没有听进去,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少年指着前方喊道:“前面有匹马”卫兵往前方雪原一看,果然,在那片白色之上,确实又一匹马,正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少年一挥马鞭,在跑到那匹马旁边后,他诧异的对跟在后面的卫兵喊道:“这里还有一个人”卫兵走近,他看见雪地之上正有一人躺在上面,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已经被冻的发紫,看他的穿着打扮,像是读书人。摸了摸下巴,卫兵推测道:“看起来是个士子,也可能是来刺探军情的探子。”“探子那好啊,我们赶快把他带回军营,看看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一听可能是探子,那少年立马兴奋了,还没等一旁的士兵阻止,那少年却已经翻身下马,亲自将雪地中已经冻僵的那人放到了自己的马上。“怎么了”见卫兵还愣在旁边,少年疑惑的问道,卫兵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公子,我们该回去了吧。”打量着伏在马背上的“探子”,少年高兴说道:“好,我们这就回军营,等我从他口中问道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我可一定要跟阿政好好炫耀一番”65秦国境内,北风呼啸着,白茫茫的大雪掩盖了地上的一切生机,但就在秦国骊山军营之中的一处营帐里,却传出了这样一个声音:“兄弟,麻烦再来一碗,记得少放点辣。”营帐之中,只见一位正席地坐在营帐稻草上的青年满足的擦了擦嘴,将吃的干干净净的瓷碗往木案上一放,朝门外喊道。守在营帐外面的士兵惊恐对视了一眼,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这都已经是第几碗了”“这都已经是第三碗了吧,也太能吃了吧”半天没有得到回答,营帐中的青年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他又朝门外高声道:“外面的兄弟,听见了没,再来一碗”听见这边的嘈杂声音,一位身穿黑色甲胄的少年铁青着脸朝这边走来,不耐问道:“怎么搞得在这吵吵嚷嚷的”守在营帐门外的士兵赶忙让开条路,恭敬禀告道:“小公子,您带回来的那人已经醒了。”那少年微微掀起帘帐,朝里面看去。营帐中的那位青年见没有了吃的,干脆拿起木案上的酒坛,自顾自的喝了起来。见到营帐中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少年放在帘帐,皱眉问道:“叫你们好好看好他,醒了就来禀告我,怎么现在倒吃喝起来了”一旁的士兵赶忙解释道:“这人刚刚醒来就喊饿,小公子又说要看好他,不能让他死了”知道是自己呵斥错了,少年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他故意冷哼一声,打断了士兵的话。“哼,我去会会他。”这样说着,那少年便推门进了屋,听到开门的声音,正坐在稻草上的青年也朝门口看去。“你”在看到少年的瞬间,青年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他放下手中的酒坛,指着少年说道,但话刚说到一半,他又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紧紧锁着眉,像是在苦想着什么。那青年正在苦苦思索着什么的时候,少年也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些震惊。他还记得,自己刚刚把青年捡回来的时候,那人眼睛紧闭着,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浑身冷的跟冰似的,跟死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他没有想到,这人醒来之后,竟然也挺好看的。片刻的愣怔之后,少年猛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个人而失神,他不禁恼怒的朝眼前的人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到秦国军营附近来的”青年眼睛瞪的更大,黑色的眼眸中满是惊愕的神色。“秦国这里是秦国”少年冷哼一声,嘲讽的说道:“不是秦国还能是哪国喂喂你怎么还盯着我看呢,你看什么看呢”察觉到那个青年还在盯着自己看,少年顿时像个炸了毛的猫,指着眼前的青年愤怒质问道。少年已经发现了,从自己一开始进门的时候,这人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难不成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真是太龌龊太可恶了更让少年感到愤怒的是,当自己看到这人的时候,竟然会这么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时的自己,明明还算是冷静自持的。像是也觉得自己一直盯着别人看的行为不太礼貌,青年有些不自然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起身朝面前的少年拱手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小公子长的有些面熟,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因为面熟吗只是因为好像在哪见过吗少年心里感到了一阵失望,他板着一张脸走到青年面前,一边打量着他,一边不爽的问道:“笑话我对你根本就没有印象赶快老实交代,你叫什么,从哪来的,到秦国来干嘛的”青年继续弯着腰拱着手,肃然道:“小公子刚刚问的,我都忘记了。”“忘记了你在耍我吗”望着少年愤怒的眼眸,青年越发觉得,如果说之前少年是一只炸了毛的猫,现在他简直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毛,而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了这位小公子。“我真的忘记。”青年再次重复着,严肃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就在少年气到不行的时候,之前为青年诊断的军医赶忙进来劝道:“小公子,这位先生之前像是中了毒,或许就是因为那个毒,才会让他失去了原先的记忆。”“中毒谁在下毒害我”听说自己之前是中了毒,那青年看起来比少年还要诧异,在他的潜意识中,自己应该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会有谁想要下毒害一个无名小卒呢少年转头看了看军医,又打量几眼青年,想到之前这人已经中了毒,又见他脸上的错愕似乎并不是假装,便按捺住心中的异样,冷静吩咐道:“算了,先把他看起来吧,等过几日王上要来军营巡视后,再把他赶出军营。”几日后,少年再到青年所在营帐之时,却发现那人正伏在案前,像是在写些什么。少年轻手轻脚的走进帐中,走到青年的身旁。果然,那青年正在桌上写些什么,写不谈他所写的内容,光是那一个个奇趣遒劲的字体,就足以让少年惊叹。但随即,少年的脸又突然沉了下来,他猛然抓住了青年正在的写字的手,青年诧异的抬头,却恰好对上了少年的双眸。“你不是说,你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