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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内外。众人之中心怀各异、有喜有忧,唯贺兰氏的反应最大。拓跋珪一面遣旨夸贺兰宓貌美,一面扭头去宠幸刘夫人,贺夫人心头便有如压上千钧巨石,如何不明白皇帝的暗示和压力贺兰讷得知,却忙派人入宫,借探望之名与她相商让贺兰宓入宫,以固圣宠。贺夫人没料到这小妹偶一入宫便惹出祸事,见了娘家来人便皱着眉道:“我知道父亲之意是想让小妹入宫,可过美不祥,宓儿又太过骄纵,不是个安分性子,只怕入宫之后徒惹是非,皇上素来薄情,便是天仙也绑不住他多久,将来宓儿若得罪了皇上,贺兰氏必受连累”能被贺兰讷派来商讨此等大事的自是贺家心腹,可贺夫人却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但见他其貌不扬身形瘦削,又总像直不起腰似地佝偻着背,时不时还咳声几声,病秧子似地往人群里一丢简直就再也找不出来。此人名唤晁汝,汉人,因曾受贺兰讷救命大恩故而投身卖命,近来极受器重。此刻半睁不闭地双眼在贺夫人身上转了一圈,便拿话堵她:“娘娘固然想的长远,就怕国公爷却未必体谅,反而会认为娘娘是拈酸吃醋,不愿姐妹共侍一夫。”贺夫人怒道:“我与父亲同为贺兰一族筹谋着想,在后宫与刘夫人多年相争也都为此,岂会如此小性”晁汝微一躬身:“娘娘在为母家着想之际,还是要先想想二皇子才是。”拓跋珪父子情淡,膝下两个皇子,虽不过冲龄却都已被拓跋珪遣出皇宫,开牙建府,各自有一干扈从亲随。大皇子拓跋嗣稳重平和,虽然舅家匈奴刘氏已被拓跋珪所灭,却很得鲜卑贵族的拥护,就连掌握军权的卫王拓跋仪都对其另眼相看;二皇子拓跋绍有北魏第一豪门贺兰氏的支持,但从小顽劣不堪无法无天,时常被拓跋珪斥责,贺夫人没有亲自教养过儿子,却也知道他被外公惯成了什么德性,闻言便叹息一声:“我膝下唯有一子,自然也想他能够成大器可如今朝中,看好拓跋嗣的大臣不在少数。。。”晁汝应声接道:“娘娘最懂皇上,乾纲独断、圣心难测。满朝文武再支持大皇子,皇上不开口都是泡影。而只要皇上的心偏向贺兰家,时日漫漫,国公爷难道不会为外孙的将来殚精竭虑娘娘也就后生有靠了。”一番巧舌如簧,果然说动了贺夫人主动为皇帝纳妃其实就如晁汝所言,拓跋珪既然发话,贺兰宓入宫也已是在所难免,她所能做的不过先人一步,还能博个好名声罢了。这晁汝办完差事便匆匆出宫,回府复命,在宫门处交付腰牌之际正与入宫禀事的崔浩撞了个正着。崔氏父子乃汉臣中最得皇帝信用的红人,值宿宫禁的羽林郎们忙起身行礼,驱着晁汝也赶紧避到路旁。崔浩目不斜视地径直过了,然而行了数步,突然停下,转头看向那道瘦弱背影,忽问:“那人眼生的很,是谁”“赵国公府的家仆,来探贺夫人的。”崔浩对宫中事务了若指掌,自然知道此时此刻贺兰讷派人入宫所为何事,便略点了点头,不做理会。而背对着他渐行渐远的男子却缓缓挺直了佝偻着的腰,回首望向气象万千的宫阙楼阁,唇边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惨淡笑意。155、第一百五十二章第一百五十二章贺兰宓听闻要嫁给拓跋珪,心里却老大一个不乐意她每每入宫探望贺夫人,从没撞见这“姐夫”有在赤珠殿留宿过,可见从不在女色上用心,却又不妨碍他为了利益东一个西一个地纳妃娶亲,她素来被众星捧月惯了的哪里愿意受这气,何况心里还记挂着一个没到手的陌生男人。可贺兰讷平日再宠她,这回却也铁了心地要再结皇亲拓跋珪不是个好相与的君主,他们贺兰氏如今兵权在手,封地广袤,与其他鲜卑豪门抱团结派,还能在朝堂上有一些博弈拉锯的资本,但若皇帝真下狠心撕破脸,他们也难翻过天去。所以拓跋珪看上贺兰宓,简直就是他们笼络皇室的绝佳机会。拓跋珪也极给他面子,人还没进宫,就封了夫人,宫人称姐妹俩为“大小贺夫人”;本来依鲜卑习俗,除了正妻,纳妾是不必有何礼数的,以前在大草原的时候大家围着篝火吃吃喝喝跳跳闹闹,末了新郎再抱起新妇入洞房便算了账,拓跋珪此次却力排众议按晋朝皇室纳妃的礼制大操大办,甚至还照代国旧俗为此举行仪式祷告上天,无比隆重。这两相合璧不伦不类的,却对了贺兰讷的胃口,只当拓跋珪英雄难过美人关,被自家女儿迷地神魂颠倒,也给足了他面子,自然喜出望外,短短几天之内,陪嫁车队就足足筹备了一百八十余辆。宫内自也免不得张灯结彩。刘夫人与贺夫人本来相争多年,都没料到突然冒出个贺兰宓,连儿子都没有就与她们平起平坐了,心中郁闷可想而知。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布置筹备,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不对劲,惹拓跋珪的不快,一时之间,前朝后宫的内侍宫女穿梭不停,忙地个热火朝天。光华流转,任臻嗖地一声收回左手刀,曲肘推开对手:“都没心没思的,今儿不练了,都散了吧。”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十来天的这位贵人简直是把家安到了此处,没日没夜地练,想起一出是一出,都不带他们喘口气的,偏偏皇帝发了话,须得尽心尽力地伺候。幸亏任臻与拓跋珪不同,只要不触及逆麟他平日里对谁都和蔼可亲的很,绝少端什么架子,侍卫们时常忘了身份之别,爱在闲时与他开开玩笑。“这是大人身手了得,进步神速,标下甘愿服输”那人笑嘻嘻地应了一句几个禁军侍卫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怂恿道:“多谢大人体恤最近宫里喜事近了,据说皇上要出动羽林军到赵国公府上迎亲大人与皇上情同手足最是说的上话的,能不能在那天把咱们几个也给安迎亲队中,也得一大笔打赏”任臻瞟了他们一眼:“皇帝纳妃中宫挂红,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娶的是哪家小姐这般大的阵仗”“鲜卑八部,贺兰最富自然是贺兰大人的女儿贺兰宓了。”任臻愣了一愣,这才记起来贺兰宓这小丫头已经好些天不曾来找他了自那日初遇后,贺兰宓便不知怎么打听到了他的来历,一天能跑个三五回,任臻自问对她并无其他兴趣,不过闲来逗弄几句,但也颇喜她娇憨泼辣毫不怯外,什么话都敢说的个性任臻有时候也纳闷,照拓跋珪先前所言,他在他初起兵时便一路辅佐,实同兄弟,怎的他一个后辈后宫之数有增无减,他这一大把年纪了却无妻无子,至今孑然他甚至在想,如果时机成熟,那与贺兰宓成就一段姻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打赏算什么,我带你们当面讨去”任臻一口应了,便率先转身离去。秋老虎的天气,艳阳高照地几乎有些晃眼,任臻停下脚步,左手微抬,刀刃出鞘,拦面斜出的一道菩提树枝应声而断:好的很,那天莫名其妙拂袖而去,一个月来不理不睬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自己随口夸了一句贺兰宓,拓跋珪转头就能风风光光地把人娶进宫来这拓跋珪倒真给他摆皇帝的谱儿了纳妃当日,贺兰宓吉时入宫,在车上却又闹了一场脾气,恨父亲不顾她的意愿硬要她为了家族利益而嫁给那个薄幸皇帝。身边伺候的丫头嫲嫲们谁也应付不了她,眼见这又哭又骂的妆都要花了都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有晓事儿的慌忙下车去请晁汝来劝解原来贺兰讷早知道自家女儿骄纵不驯,生怕途中出什么岔子,便让晁汝一路随行,跟着打点送亲事宜。晁汝咳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爬上车来,贺兰宓刚好也哭的累了,他放下车帘,刚叫了一声“娘娘”,贺兰宓便怒道:“不要叫我娘娘”晁汝点了点头:“可事到如今,您已再不是贺兰氏的姑奶奶,要么做娘娘荣华富贵要么成庶民一无所有,您选哪一个”他喘了一会儿气,又娓娓而道:“皇上英武年少,人所共知,也不算辱没了娘娘。”贺兰宓一抹眼泪嗔道:“你这家奴明白什么我,我心里”摇摇晃晃的车驾忽然停下,随即一道沉稳的男音在外响起:“在下带着一帮兄弟斗胆拦了新娘娘的车驾,恭贺大婚之喜”负责打点成亲事宜的宫中詹事自然听说过任臻的大名,除了极少数亲随根本没人知道他是何来历有何大功,只知道皇帝敬他重他无以复加,甚至为他遍求名医亲自施药,让他一个七尺男儿毫不避嫌地长留皇宫,这份信赖尊荣天下无人能及,就冲这一点,即便此人轻狂无礼地半途拦了銮驾,他也不敢问罪,当真赔笑着取了大把赏银分予众人。任臻回头道:“尽管拿了就是,大喜之日,皇上心里高兴,不会怪罪。”说罢转向詹事,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事递过去:“既是贺喜,便不好空手而来,在下有一薄礼送上,请新娘娘笑纳。”詹事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车内的贺兰宓忽然激动地攥了晁汝的衣袖:“是他”晁汝一张蜡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却在贺兰宓欲掀开车帘的瞬间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委实不像个病夫。“众目睽睽之下,便是与他相见,你能说什么、做什么”晁汝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此时此刻宫中一草一木皆是皇帝耳目,你若逞一时之快,只会让皇帝对你起了杀心,那就真是全盘倾覆小不忍则乱大谋,明白么”贺兰宓怔怔地望着晁汝,明明是平凡虚弱的一张脸上却有那样一双光华内蕴的眼睛:“我。。。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何是劝慰她的,他说出来却字字沉重,仿佛是压在自己的心头。车帘掀起一角,敬上系着红绳的一方礼匣,贺兰宓打开一看不由惊呼一声:“摩尼珠”如今北魏上下奉佛学为国教,平城宫室也多以佛教七宝为名,自任臻住进摩尼殿后,拓跋珪自千里之外的辽东海域寻来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命名为“摩尼”,供进殿中为镇殿之宝,赐予任臻。传闻反复摩梭可暖血助气、遍体生温,是疗伤养生之圣品拓跋珪对其之宠重可见一斑。晁汝眸色一闪,又恢复了原先的木然神情:“来日方长,当今皇帝并不流连于后宫,你如今晋为夫人,又有大贺夫人为倚仗,以后在宫中的自由与权力自不待说,那个男人得皇帝特许也可长留宫中,天长地久,还怕没有机会有些事情只要双方你情我愿,自可穿针引线做的隐秘反正娘娘也不想与人做长久夫妻,将来也是要风光大嫁的,如今不过是把事情发生的顺序颠倒了一下,放眼天下,有什么比嫁给当今皇帝还要尊荣体面”这话实在说的有够胆大妄为,一般女子听了只怕会又羞又吓,偏贺兰宓任性恣意,想毕竟是大以为然,便也松开手坐回原位,瞟了晁汝一眼:“晁汝,你是个人才,我与父亲说去,让你作为陪嫁跟着我入宫,居留掖庭以后传话办事都还用的着你。”晁汝垂下眼睑,听着耳边车外渐行渐远毫无犹疑的脚步声,缓缓地抿下唇去,低声应道:“是。”那夜宫宴自是说不出的盛大奢华,更有甚者,皇帝赴宴之时,穿的乃是鲜卑礼服,束发结辫,戴金龙步摇冠,赫然是昔年草原王者的打扮这可是拓跋珪定都平城推行汉服之后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穿胡服,结合先前的朝堂风波,有不少人已经嗅出了风向转头的味道。谁知敬酒的时候拓跋珪头一个举杯敬向贺兰讷,口称“莫干”,鲜卑语中即岳父之意,拓跋珪联姻各部,却从未给谁这样的殊荣,把贺兰讷喜地脸放红光,众人齐声恭贺这段亲上加亲的好事,而其余汉臣们则是强颜欢笑,如坐针毡。筵席正酣之际,拓跋珪笑对贺兰讷言道,若遵循拓跋代国的古礼,这场婚宴应办在盛乐故都,才算告慰了拓跋氏的列祖列宗,可惜现在高车作乱北疆,御驾轻易去不得盛乐,未免可惜。贺兰讷一时酒热,拍着胸脯道:“高车人不过是流寇之属,怕他做甚我贺兰部在敕勒川的兵力集中起来,足以踏平他们”拓跋珪哈哈一笑:“国赖老臣,朕就多谢莫干了”贺兰讷还在侃侃而谈,贺兰隽则瞥了堂叔一眼,仰头将杯中物狠狠地一饮而尽。直到酒过三巡,拓跋珪避席更衣,外面更是繁华热闹地不可开交,唯有一道人影趁乱闪身跟了进来,在拓跋珪驾前猛地跪下。拓跋珪似吓了一跳,命左右搀他起身:“贺兰隽,大喜之日你这是做什么”贺兰隽又磕了个头:“皇上,末将自请出征高车,为国分忧”拓跋珪哈哈一笑:“好的很,你叔叔刚说出兵,你便自请为将贺兰氏果然是我大魏朝的擎天一柱。”贺兰隽急了:“叔叔确然骄横太过,皇上是知道末将的,这些年来一直对皇上言听计从忠心耿耿,请皇上许末将出征,为国报效”拓跋珪张开双臂,两名小内侍立即上前为他剥去缀毛图腾的外衫,又换上自己惯常穿的玄青流云的广袖长袍,若非头上还戴着步摇冠,望之便如翩翩汉家郎。他瞟了贺兰隽一眼:“你多心了。朕若疑心贺家,怎会再娶贺兰宓你叔叔的兵力大部分都分布在敕勒川大草原,他肯借兵,的确解朕危急你们都是朕的忠臣。”贺兰隽早就见识过了拓跋珪的翻脸无情无论他自己愿意与否,命运也早已与贺兰氏休戚相关一损俱损,贺兰讷暗中联合鲜卑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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