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没有喜欢一个女的,如果真抢一个女的打起来,你俩才应该哭呢现在挺好,他喜欢男的,我喜欢女的,我和孟小北永远不会抢一个对象。您两位换个思路不就想开了么”孟建民气得一挥手:“你闭嘴吧等你将来做了父亲,你就明白我现在什么滋味,我看你到时候能想得开”屋里,孟建民对脸冲墙挺尸的孟小北说,“小北,你再过若干年,就明白今天道理。外人永远不如你的血缘亲人真心对你好、对你无欲无求。这世上只有你亲爸亲妈,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你现在怨恨我,老子不怪你,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不认你这儿子你爸爸永远不会害你。”孟小北沉默,不吭声。他心里,少棠的位置远远摆在亲爹之上,但这些话不能拿出来伤他爸的心。楼里左邻右舍街坊,察觉到孟家老爷子做寿当日家庭起了战争、老太太的干儿子与亲儿子亲姑爷掐架了,大家却又不知内情。后来被添油加醋乱传,这段子就流传成了,孟家老两口岁数大了要分家产,干儿子夺产,于是一家子女因为财产分配矛盾展开大战邻里三姑六婆的眼界思路,大抵就是这一亩三分田地。家里子女多,掐架还能为啥争房子争钱呗。二姑说:“你看吧,这就是我当初说的,把咱家大侄子送给人家养,就养成别人家的儿子。这回可好,都养成别人家媳妇了”大姑说:“咱家欠了人家的情,什么废话都甭说了都不提当初在西沟里,据说人家就帮过大哥家里好几次,单说在北京这么多年,每回给孟小北联系学校、花钱、买东西、给孟小北请老师送他去美院绘画班,都是贺少棠出力。实事求是地讲,没有他干爹那么有本事一个人,孟小北就没有今天,就不可能像今天这么有出息,现在怎么办”二姑说:“那他也不能用恩情拿着咱们全家,把孟小北一辈子搭进去啊”“咱家造孽了,怎么会碰上这种事”孟家老爷子寿辰没过好,气得肝病发作,无法忍家里一团混乱争吵,去医院看病。然而,医院住院部都不愿接收高龄病人住院,怕您老一身病住进来,就出不去了,白给我们医院添一死亡名额,不乐意收,又给打发回家待着。而且医院床位拥挤,哪有那么容易等到一张空闲床位上回老爷子不舒服去医院,还是少棠走后门给联系医生,带去老干部医院瞧病一家子中间,只有老爷子老太太,反而没有对贺少棠说过一句重话,双双陷入难堪尴尬,蔫儿了。老爷子一句话不吭,拒绝说话,不愿见人,把几个姑爷都轰走。脸上无光,心上更加不好受,不乐意和亲戚再来往。原本平时常在院子里跟几个老哥们儿下象棋,如今也不去下棋了;原本喜欢在家啃着螃蟹腿蛤蜊壳,喝一口小酒,这回连酒都戒了,每天憋闷着。老太太呢,最疼爱她大孙子,第二最疼少棠了,这件事对老太太也是很大打击。老人这种根深蒂固的情感,很难再反转,而且老人是不讲道理的。孟奶奶仿佛就从内心底下拒绝接受少棠有任何不是,拒绝相信,执拗地固守多年信仰。她一肚子恼火,以调转枪口转移目标的方式,撒到周围人身上。老太太后来将她小闺女臭骂一顿:“你没事儿跑去西安赶剩么呢你到底怎么想的能跑到西安去跟婆家闹个别扭,闹得俺们全家不得安宁”“半年多前瞧见的事,你就一定瞧准了”“这辈子,别的事没有一件你给我干成的,你就干成这一件好事瞎挑唆”“自个儿日子捋不顺溜了,也见不得别人舒服好受,这事就怨你遮遮蝎蝎的,就你造的”老太太养大孙子养了整整十三年。过去这十三年里,她亲生儿子陪她过年次数,尚不足三分之一的年份。每年的大年三十夜,只要少棠人在北京,雷打不动陪在二老身边吃团圆饺子、看晚会、听新年敲钟的“家人”,就是少棠和孟小北,不是孟建民马宝纯或者哪一盆“泼出去的水”。事情逼到眼前,最考验人心的冷热亲疏。孟小姑也委屈:“我大哥问我,我能不说么这种事我难道骗他小北毕竟也是我亲侄子啊,我能看见他在火坑里不管”“你才在火坑里,就你活在火坑里”老太太胸脯起伏如风箱,把绣花绷子上一对水鸟戳了个洞,实在想不出迁怒的理由,半晌倔道:“勺烫抹油看上你,看上俺的碑碑了,你不舒服吧俺要是他,俺也看不上你”家里只有一群娃儿最天真,少年人头顶的天空无忧无虑,纯净无暇。几个表弟表妹,来到姥姥姥爷家时,对家庭战争jj无知无觉,吵吵嚷嚷着要找小北哥玩儿。孩子的心灵最单纯直接,价值观尚未受到传统礼法与社会眼光的暴力扭曲。两个男人“好”怎么了,有什么关系呢,就不能在一起愉快玩耍了么大人们这是什么道理各人有各的心思,人生百态,千番滋味。少棠与小北那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分来是被迫,也是互相晾一晾,让距离考验热烈忠贞。少棠被孟家姑爷打了,没有还手。他撑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下楼,头特别晕,颅骨胀痛欲裂。他在楼下蹲了一会儿,呕吐。彻底没法开车了,后来好像是孟小京偷偷溜下楼,帮他打了一辆黄包面的。孟小京悄悄说,“我要是您啊,这种事,我就挑个家里人最少的时候,对老太太单独下手。”少棠这么多年都没挨过打,没这么狼狈过。拍片诊断是轻微脑震荡,太阳穴上方的颅骨磕出一块细微凹陷。挨两棍子,他心里舒坦好受一些。挣扎赎罪的心理绝对有,这件事说到底是他欺瞒了孟家上上下下,辜负了人家信任。他也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私心,倘若早几年坦白出来,他就是欺负小孩,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没理,很可能这条路就断了,两人就走不下去。他捱到今天才坦白,孟小北终于成年自立,两人可以理直气壮。同性关系本身,对少棠并没有多么大心理压力,他甚至没有爹妈长辈管着,就无所谓。而且,这事倘若换做高干圈子里段红宇那一类公子哥,原本就不算是个事喜欢男人,并不妨碍这些人结婚,部队里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风风光光大操大办,传宗接代,结了婚也不妨碍继续偷吃在外面三房五妾,北京一房,香港一房,加拿大再养一房;北京有黄金苑水晶宫,香港有半山豪宅区,加拿大有温哥华富婆二奶村。这甚至是圈里众所周知的秘密,有一个特定的往来圈子,介绍和频繁交换性伴侣,男女通吃。就是为寻求刺激,体现阶层的优越感,享受金字塔下层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的奢侈与糜烂。贺少棠没有混那个圈。他在那方面其实比较别扭洁癖,一般人他都看不上眼,还嫌脏呢,不交往。哪怕是交往男性伴侣,他原本可以选取一条更隐秘又轻松的路,却偏偏选了个最纠结最艰难的对象。父子辈分的禁锢,身份阶层的差异,就是两座大山。人人都说往上高攀不容易,事实是,往下娶,更加糟心和麻烦你面对的是另外一个圈子的一家人,一个卑微压抑在底层、时常与权贵胶着对立的阶级。这一代人所遭遇的社会的不公、时代的摧残,所有矛盾,最终一股脑集中催化显现。孟小北他二姑二姑父曾经跑来大厦闹过,想找少棠说的说的。那俩人还没来得及找到楼上办公室,就在大楼门口,直接被四名便衣模样的男子两人架起一个,架走贺诚站在楼上,抽雪茄烟,隔着一层茶色玻璃大窗,没有表情,冷冷地瞄他手下几个保镖清场。贺诚对少棠说,谈感情,最好还是男找女,女找男。哪怕你当真决定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你起码也要给咱贺家找个门当户对就凭这一点,小棠,你还真不如咱大院里那两个孩子头脑清醒聪明你是当局者迷,养十五年的干儿子,给你吃迷魂汤了。少棠那时并不了解,他小舅所说的两个孩子,是暗指楚小少爷与霍小将军,人家才是一对将门小老虎,多么般配。这段日子,少棠和孟建民见面谈过多次。这两个当爹的谈判,永远谈不出结果。两人互相抓着对方倾吐心事,掏心掏肺互相表白的话,本质上是同一个心思,都爱儿子,都希望对方放手、放孩子一条生路。少棠一人去到北海公园,坐在太掖池边喝啤酒。他去排那个云霄飞车的队伍。长长一支队伍,前后都是小孩,就他一个大人,傻老帽似的杵在一群小人儿中间。他坐在小飞船里在天上转圈儿,回忆那时与北北在一起的快活日子。让时光在心里沉淀,再咬一咬手上的戒指,让自己更坚定。人生不过百载,城市流年变换,其实活得很孤独,难得求一知己。有孟小北在身边时,是成双成对;没有孟小北,他就是一个人过。夏末有一天,孟小北又没吃饭,歪在床上画画,听窗外鸽子扑棱乱叫。隔壁家是养鸽子的。他听着听着,发觉有那么一只巨型的大鸽子,叫得实在太难听、太不合群,而且在墙根处不停徘徊蠢动,还不断拿爪子挠墙缝。孟小北趴窗上一看,眼里迸出亮光,用口型喊:喂,亮亮祁亮叼着半截烟,做贼一样,躲在树丛后,拼命给他打手势他们家住二层,孟小北那天是把床单、毛巾被、蚊帐、手头所有能用的东西,系一起连成一道长绳,从窗户顺下去。他趁着家里人没盯住他,将纱窗卸掉,跳窗户了。这回跳楼,楼下可没有少棠张开怀抱接他。孟小北爬到一半时,被惊飞的鸽子用翅膀撩了脸。慌乱中,蚊帐被他扯断,他几乎是从一半的高度摔下去他小腿戳在树丛里,骨头像针扎似的,半天没爬起来。当时就仗着年轻,豁出去不要命,心里就想的是,如果被家里拆散,不能跟少棠在一起,就一头磕地上碰死算的。孟小北一身灰土,圆领衫领口扯开,露出尖锐醒目的锁骨,五官深刻,明显瘦了。脚崴了,走路一瘸一拐,却透着雄赳赳的昂扬的气势。祁亮揉着孟小北胸口:“我靠我靠,见识了,真他妈是为爱疯狂的节奏”孟小北甩开膀子,走在大街上,畅快地呼吸这座城市的空气。鞋都没有,他在路边摊现买一双球鞋穿上,方便跑路。他把祁亮身上的钱全部要走,揣自己兜里。祁亮给孟小北看少棠在他呼机上的留言。少棠说:别冲动别乱来,别折腾绝食什么的,我慢慢求你家里人,求到他们同意。孟小北一看,哼道:“少棠没见面都这么了解我。”祁亮说:“你真绝食啊你不会想不开吧”孟小北潇洒地晃动留长及肩的头发,上三路下三路都浑不吝的老样子:“不会,我不是那种人,我就不会想不开要死要活。我只在我们家饭点儿的时候绝食,然后我偷拿饼干馒头和油炒面吃了”“我有少棠呢我们俩这么恩爱,想不开我也不能撇下他。”孟小北笑着说的,下巴上胡子拉碴,像落魄街头的搬砖民工,双眼闪烁一片明亮灼然的光芒,眉头倔强。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貌似内容很丰富,写了好多好多人,果然人间百态嘛,北鼻棠棠加油。向90章进发,爱你们感谢苏°小萌物的火箭炮,感谢萧米路、凤梨、那个腐了的馨儿的手榴弹,感谢onika、奈落戈、长发乱飞x2、那个腐了的馨儿、格涅、夏沫、岛岛酱、巴紮嘿、hazy、aoya、落英缤纷、茹果、why赤炎、菜小ay、喵公主她妈、yjsj007、一不小心腐了颗葡萄以上诸位的地雷,谢谢大家支持老公我来了第八十八章 家史孟小北终于和少棠见上一面。俩人见面,也没有那种千里重逢鹊桥相会忍辱负重抱头痛哭的悲壮感觉。见面互相一瞅,对方那副憔悴邋遢胡子拉碴的傻样儿,都乐了,又挺欣慰都还没变心。孟小北摸少棠的下巴,左右端详,“我以前都没看出来,你胡子原来这样的,你再留一留就有连眉胡的感觉了,更有硬汉气质,干脆别刮,都留起来,我喜欢这个造型,”少棠挺在意地问,“这样显老吧”孟小北也没看出显老,少棠留个刺儿头、有胡子的模样,就像个为爱痴狂颠倒的毛头小伙子,盯他的眼神都愣愣的孟小北笑嘻嘻地调戏某人:“我就喜欢毛多的男人嗯就你身上那样儿。”“脸上再留一留,就成毛最多的地方了”孟小北笑得很坏很浪,眼睛弯成小月牙。少棠“噗”一声乐了,露出一口白牙。分开快两个月,第一回笑出来。“毛最多的地方”,这条黄段子已经成为两人平时信手拈来互相调戏的典故,当初竹马时代也曾经“两小无猜”,多么纯情美好的回忆。祁亮两手插兜,闷头走路:“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走啦。”孟小北:“闪瞎了”祁亮骄傲地一翻眼皮,低声道:“我喜欢毛少的,不长毛的男人。”孟小北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