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她这还是在给国舅机会了”霍江城失笑:“我可不懂你们这些小儿女的心思,也只是猜想罢了,一件事若有可能发展到最坏的地步,那及早抽身而退,不是免了到时候难以收场了吗”竹秀艰难地翻了个身:“反正我见到她还是会劝她的,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国舅对她更好。”霍江城叹了口气:“显然少主要的不仅仅是对她好而已啊。”隆冬很快就到了,晋国多事之秋,如今一团烂摊子正等着收拾,宁都侯又重伤未愈,重担便落到了老丞相身上。范一统守在房门口,看见侍女端药过来才打开门让她进去,忽而听见里面有轻轻咳嗽的声音,连忙走进去一看,屏风后,应璟已经坐起身来。“公子,你终于醒了”应璟靠在床头,一手捂着胸口,闭了闭眼算是应答。范一统走近道:“公子你胸口这一刀可真是危险,就在心口边上,之前明明都说没事了又忽然人事不省,真是吓人啊,还好现在醒过来了。”应璟没做声,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自己接过侍女手中的药喝了几口,仿佛到此时才有力气说话:“阿绍呢”“荀将军呃”范一统眼神闪烁:“她她回西北去了。”大概是怕应璟失望,范一统又连忙补充:“不过她是一路护送您快到都城后才走的,说不定是因为西北有什么急事吧。”应璟扯了一下嘴角,“我知道了。”他顿了顿,又问道:“如今战事如何宫中情形如何”范一统将战局平定的事告诉了他,永安公主也已平安返回宫中,其他一些细琐之事,连同太后最近又绞碎了几块帕子都一五一十给禀报了。应璟听完后点点头,想了想道:“先不要将我醒来的消息传出去,待我伤势再好一些再作计较。”西北刚刚落下一场大雪,荀绍不怎么怕冷,但因为竹秀在养伤,她也跟着沾了光,最近总有些滋补的东西流进她肚子里去。已是傍晚,她刚从营地巡视回来,就被竹秀叫进屋里灌了一大碗羊肉汤。“怎么样,好喝吗”荀绍拿开碗,看着竹秀笑眯眯的双眼,她半边脸颊还肿胀未消,这笑容看起来尤为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一副不安好心的样子。”竹秀顿时不高兴了:“想要好好跟你说个话怎么这么难呢你老实跟我说,国舅生死关头,你怎么躲到西北来了你说你做的对不对”荀绍认真地想了一下:“好像是不对,躲在西北太容易被揪出来了,我应该躲回老家颍川去的。”“你”竹秀气结地面红耳赤。“哈哈”荀绍放声大笑,走近去捏了捏她的下巴:“好好养伤,我的事我自己有数,别担心了。”竹秀还要再劝,她已经拿起披风出门去了,脚步走的太急,怎么叫也不停。“笑得跟没事人一样,当我看不出来”竹秀想扯嘴角,结果扯动了肿着的脸颊,顿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应璟虽然在休养,朝中的事情却知晓的一清二楚。范一统照旧每日一早进房探望,发现他居然一早就起了身,已经自己穿戴整齐。“公子怎么穿上朝服了难不成您今日要上朝去”“不,我去后宫见太后。”范一统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公子打算动手了”应璟笑了笑,“不要说得这么吓人,那毕竟是我堂姊。对了,豫州军权没有交出去吧”范一统摇头:“没有,周将军也还在豫州待命。”“很好,先不要传他回都,将权也不要交出去。”应璟披上大氅出门:“走吧。”后宫之中,太后正在描眉添妆,忽然听见郭公公进来禀报说宁都侯求见,惊讶的将手里的簪子都给弄丢了。“他不是还昏迷未醒吗”“千真万确啊太后,奴婢亲眼瞧见的,宁都侯好端端的在外面站着呢。”太后摆摆手:“那就叫他进来吧。”应璟进了殿内,太后已经就座上方,他如往常一样行了礼,太后也如往常一样假意说几句客套话做开场白,原本一切都没什么特别,直到他忽然问了句:“太后觉得微臣该如何处置杜衡”太后眼神微微一闪:“好端端的处置他做什么毕竟也是我们的表亲。”应璟温和地笑了笑:“老话说得好,表亲亲不过堂亲,说起来,我与堂姐你才比较亲呐。”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拿腔作调的,想说什么呢”应璟叹了口气:“堂姐,你要重用杜衡取代我倒也无可厚非,但且不说应家其他人同不同意由姓杜的来掌管应氏,也不该做出这般不知轻重的事来啊。”太后重重地砸了茶盏:“你倒是说说,哀家哪里做了不知轻重的事来,叫你敢这般指着鼻子责怪哀家”“微臣不敢。”话是这么说,应璟却一点也没有不敢的样子,“太后派杜衡去暗算荀绍,挑拨我们关系,这事暂且不提。擅自用懿旨传召各地藩王聚集豫州,实在有失考量,若是他们和南康王一样,那岂不是惹火烧身太后如此行事,依微臣之见,以后只怕是不能再垂帘听政了。”太后气得腾地站起身来,浑身发抖:“休要胡言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些都是哀家做的有什么资格不让本宫垂帘听政”“微臣不仅知道这些是太后所为,还知道是何人怂恿太后所为,证据确凿自不必说。”他从袖中取出份折子来:“微臣手上有百官的联名上奏,请求太后撤去垂帘听政,在后宫颐养天年。”太后大怒:“来人”没有一丝回应,连郭公公也不在。直到应璟淡淡叫了句“来人”,殿外才匆忙走入两个宫女来。“不长耳力,没听见太后在叫你们么”“奴婢该死,宁都侯恕罪。”太后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软榻上。59、五九章西北大雪又落了一场,荀绍停在廊下看雪,下人送来了洛阳的消息。她展开了信函,迅速看了一眼,应璟伤势已经好转,太后忽然下诏将大权移交重臣和幼帝,此后不再垂帘听政。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却必然大有联系。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应璟说过,太后只怕也自身难保,没想到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下一个不知道会是谁。书房里生着炭火,应璟却好像很冷,身上还裹了件大氅,坐在案前写了道诏令。范一统见他面有疲色,劝道:“公子重伤初愈,还是多休息吧,其他事情不必急在一时。”“无妨,”应璟摆摆手:“你带着这诏令和兵马去围了丞相府,将所有人都拿下,之后的事我来办。”老丞相这些年已经有些归隐的意思,忽然出事,许多人都没想到。宁都侯派人围了丞相府,本人随后赶到,亲自宣布了他的罪状,其中包括怂恿太后陷害阵前大将荀绍,私自调集藩王重兵聚集等,其他一些旧账自不必说。老丞相被摘去了高冠,发髻散乱,头发花白,脸色却很镇定:“宁都侯等这日等很久了吧”“这句话该本侯说才对,老丞相也对本侯明里暗里做了不少的手脚了,你看似置身事外,向来不随便动作,所以偶尔有些露骨的招式,本侯还真怀疑不到你身上。比如当初的刺杀。”老丞相笑了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不是欲加之罪,老丞相心知肚明。此次我刻意按兵不动,久不露面,终于引得你走出了洞口,倒也不枉费受这么重的伤了。”应璟拢着唇轻咳了两声。老丞相并不动怒,仍旧只是淡淡的笑:“老夫却有心急的时候,人之常情,叫宁都侯见笑了。不过宁都侯机关算尽,就不怕高处不胜寒有些位置注定不是你的,你拿到手也保不住。”“有劳老丞相提点,本侯谨记在心。”应璟挥挥手,“送老丞相去廷尉待审吧。”此事是先斩后奏,拿完了人他才入宫去请幼帝批准。幼帝正在奇怪,母后忽然下诏不再垂帘听政,终日在寿安宫中礼佛,虽然对他管束减轻了叫他很轻松,但事情来的未免有些突然。现在应璟又来说了老丞相的事,他才算了解一些,小大人一般感慨不断:“真没想到老丞相有这么深的城府啊,母后是受了他的唆使了,唉,好在母后想通了,以后不再参与政务也是好事。”应璟笑着点点头:“陛下所言甚是。”他又从袖中取出份诏令来:“陛下,如今战事平定,借机生事之人也捉拿归案,那也该为二位将军昭雪了。”“昭雪”幼帝接过诏令看了看,讶异道:“荀绍暂且不提,不是舅舅的人来禀报周丰容反叛一事的吗”应璟道:“此事是南康王的计策,他刻意设计使我们误以为周丰容反了,以为这样便能拉拢他了。”幼帝仍有些不信:“可朕听说周丰容后来确实带了南康军过来与晋军作战啊。”“当时他带去的人马都被南康王扣着,这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几条人命也不能罔顾家国大义啊”“陛下所言甚是,既然如此,还是该罚,只是这谋反罪太重,周丰容确实是算不上的。”幼帝点点头:“如今朝中也没有可以倚仗的人了,舅舅虽然重伤初愈,此事还是得劳烦你了。”应璟连忙行礼:“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尽忠是微臣分内之事。”出宫时,已是劳累到了极致。珲玉宫的宫女和以往一样悄悄来找他,说是永安公主想见他一面。应璟也笑得和以往一样温文尔雅,口中却道:“如今公主和本侯都是即将成婚的人,不方便,还是免了吧。”范一统趁机过来扶着他就走,登车时喜滋滋地道:“公子这下可以好好养伤了吧,如今大将军之位就算荀将军不坐也绝对轮不上周丰容,眼下将权相权都交了出来,公子今后可真正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应璟瞥他一眼:“以后这话不可再说。”“呃,是。”范一统闭了嘴,转头吩咐车夫赶车,忽然想起什么:“公子,属下要不要派人去接荀将军回都”他琢磨着女人嘛,都是一回事,闹脾气就回娘家,示个好,低个头不就又回来了应璟摇摇头:“荀家在都中也不是一个人不认识,她一定知道了都城里的近况,如今朝堂大变,她不会回来的。”范一统皱眉:“怎么,难道荀将军不希望公子高人一等”应璟没有应声,挑帘看了看外面的街道,阴沉的天气似要落雪了,往常热闹的大街上竟没几个人。荀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他一意孤行,这以后的路,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走了。无论是春暖花开,还是皑皑白雪。豫州安稳下来后,周丰容也被撤去了反叛罪名,但目前只是待命,官职尚未有着落。当年其父去世前就说过他太过秉直,恐难光大家业,却又比周丰意更适合为将,实在是两难。如今他果然成了他老人家眼里的败家子,只能勉强保全个家族周全罢了。周丰意知道这个大哥的性子,特地写了信过来报平安,叫他不必自责,早日返都。应璟如今虽然是朝中一人独大,却并未贪权,将手上的兵权移交给了兵部,再行挑选将领分割,充任各地驻将。这样一来又是换得了不少美名。豫州也有了新将领,周丰容不便久留,决定启程回都,却听说荀绍此时人在西北,至今没有回都,再反观应璟这段时间的动作,心中便有数了。他行到半路,忽然改了主意,打马赶赴西北。竹秀脸上的肿胀总算消掉了,一早美美地添了妆,裹着厚衣裳拉荀绍出门,却见远处有一队人马踏雪而来,心中一喜,还以为来的是应璟,结果到了近处,看出为首之人一身戎装,才认出那是周丰容。“大将军怎么来了”周丰容翻身下马,走近道:“听说你回了西北,我如今闲来无事,刚好可以来看看。”荀绍也听说了他的事,一时不知该安慰还是庆贺,转头吩咐下人来牵马安顿,请他入府。周丰容这趟来着实突然,荀绍若要和他谈论兵法阵法,他如今待命,她才是大将军,难免尴尬;可若是说别的,又实在没有话题。晚上荀绍请了霍江城和龙亭等将领过来,设宴招待周丰容。周丰容不喜饮酒,荀绍略有耳闻,劝酒时也只是做做样子客套一下,但他今日似乎尤为亲民,不仅和在座之人时不时交谈几句,酒也一杯不落地喝了。荀绍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当初在他家别庄里参加周丰意那次聚会,颇有些震惊,大将军这次遭了回罪,连人都变乖了吗显然龙亭等人也很诧异,好几次话都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