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府。朱孝宁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玉芷听得里面的动静,端了醒酒汤和洗脸水进来:“公主,昨日饮了酒,头疼吧”朱孝宁闻言按了按额头,好像是有些疼,不过腰和腿更疼,跟被车碾过似的,但是最疼的是脖子。好似是昨夜睡相不好,落枕了。玉芷看她歪着脑袋洗漱,喝了醒酒汤,还按着脖子,诧异道:“公主落枕了”“是啊,疼得很,拗不过来。”朱孝宁烦闷地皱着眉。玉芊上前想替她揉揉,结果一碰她,就疼得哇哇大叫,根本不行。朱孝宁只得缓缓再说,坐在桌边想着昨夜的事情。昨天她喝醉了,但是她只记得出了宫,走了小路,后来就不记得了:“昨晚是张将军送我回来的”“是,还有卓太医。”“卓太医”朱孝宁想起来自从那天他落荒而逃后已经许久未见了,即使他来太子府也总避着她,可昨夜他送她回来,她竟一点印象也无。“公主,你怎的就喝醉了,好像”玉芊欲言又止。“好像什么”“好像张将军不大高兴,是公主惹恼了他”玉芊为了将就她的视线,也歪了脑袋。“我昨天对他做什么了”“不知。”玉芷摇摇头,“看起来很是烦闷,从未见过他那般样子,以前他对卓太医很热情的,可他昨日竟是爱答不理的。早知道公主喝醉了,我们就不先回来了。”“我叫你们先回来的”朱孝宁诧异不已,她全不记得了:万一她真对张拓奕做了什么,岂不是“公主说马车坐得腻烦了,要和张将军一起走路,就将我们赶了回来。”“怎么我赶你们,你们就真自个回来了”朱孝宁懊恼极了。“平日里公主就说一不二的,昨晚上公主又是用吼的,我们岂敢违抗。”玉芊和玉芷说着都心虚地低下了头去。朱孝宁也不能苛求这些婢女,无奈地摆摆手:“罢了,是我的错。”“只是公主,今日是张家小姐的生辰,这副模样可怎么去赴宴”朱孝宁一听,越发苦恼,歪脖子挤眼的,要去砸场子么“公主,皇长孙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长安郡主。”管家前来禀报。“他可回来了。”朱孝宁松了口气,速速起身出去,“不过怎么把长安郡主也带来了”管家见她皱眉并未言语,只在前边带路。“孝宁姐姐”朱长安进了府,看见朱孝宁迎过来,远远地朝她跑过来就要抱她。朱孝宁还按着脖子呢,要是被她撞上还了得,可是若不抱住她,她可就得摔在地上了。“孝宁姐姐”朱孝宁正进退两难,朱长安已经在触到她的前一刻停了下来,仰着头,“孝宁姐姐,你脖子怎么了”此刻,朱孝宁万分感谢她的细心与体贴,浅浅笑了一下:“落枕了。”“落枕了”朱长安也学了她的样子,歪着脑袋。“是啊。”朱孝宁摸摸她的小脑袋,领着她进了屋。朱长安软软的小手握在她手心里,分外温暖,触觉也异常细腻:“姐姐,你的手好舒服呢。”“长安也”朱孝宁正想夸她可爱,转念一想,“又聪明又伶俐,是个讨喜的小姑娘。”“那姐姐可以带我去参加张家姐姐的生辰宴吗”朱孝宁低不下头,只能蹲下身子,望进她充满期盼的眼底,又艰难地看了看跟上的朱孝旻。朱孝旻耸了耸肩,表示不是他说的。“孝宁姐姐,我跟张家姐姐是旧识哦,去年我还去过她的生辰宴呢。只是她不晓得我这时候回来了,就没有发请帖给我。我不想做不速之客,姐姐带我去可好而且这样可以给她一个惊喜哦。”朱长安说着已从怀中取出一个平安符,“姐姐你看,我还有一个平安符,早就准备好了送给两位姐姐呢。”朱长安的声音轻轻脆脆,一个字接一个字从她口中蹦出来,连气都不喘,朱孝宁根本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捂着脖子答应了。“只是姐姐落枕了,这般去赴宴可是很难看呢。”朱长安拧着小小的眉头,若有所思。朱孝宁苦恼地盯了盯朱孝旻,朱孝旻上前碰了碰,她就疼得直往旁边躲,到最后连一尺内都不给站人了。“姐姐,要不我请张将军来”过了半晌,朱孝旻小心翼翼道。“请太医还差不多,请张拓奕有什么用,他可别折了我的脖子。”朱孝宁皱着鼻子摆摆手。“姐姐,你别小看了他,我有一次落枕就是张将军给我按摩才好的,而且一刻钟,包管不疼不痒。”朱孝旻信誓旦旦道。“是吗”朱孝宁满脸疑惑,这按摩不该是太医的事嘛。朱孝旻重重点头,已派人去请张拓奕。张拓奕为了张霓的生辰宴忙得晕头转向的,可是一听朱孝宁落枕了,碰都不让人碰,放下手头的事情就急急过来了。朱孝宁见他过来,想起这难看的姿势还怪不好意思的,张拓奕却直奔主题,立在她身后,就开始轻按她颈部。“哎呀,疼”朱孝宁似乎被他按到了最疼的地方,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张拓奕吩咐婢女捏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逃走,开始按摩颈侧到肩背的位置,而且按到最疼点时也丝毫不手软。若不是朱孝宁知道他是为了她好,真想打他。张拓奕倒是心无旁骛,给她来回按摩了三遍,轻叩颈间给她止痛,再吩咐婢女取了热水毛巾给她外敷,才彻底好了。“公主,待会儿去我府上,我再给你一瓶红花油,擦揉几天,就能好全了。”“嗯,多谢。”“公主,这几日睡姿可得调整好,枕头也换个矮的软的,闲暇时扭扭脖子,就不会落枕了。”“嗯,知道了。”“那微臣先回了。”“好。”朱孝宁要去赴宴,当然是从正门进,不能和他一起从小门过去,便吩咐管家去送他。“姐姐,你和张将军怎么了”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朱孝旻忽而道。“什么怎么了”“我看张将军对你”“对我怎么”朱孝宁抬了抬头,还真好了,而且有婢女在旁热敷,舒服得很。“张将军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这样子,我从未见过。”朱孝旻摇摇头,可是他也说不清道不明。朱孝宁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类似的话了,婢女说从未见过他这样:“他方才怎样”“姐姐,你没长眼么”朱长安上前捧住她的脸,“张将军以往可热情了,可是方才,他冷冷淡淡,礼礼貌貌,安安静静,除了该说的,什么都没说。”朱长安都看出来了,她却没看出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她轻薄了他她侮辱了他她打骂了他可惜这周遭没一个人知道,难道要她去问张拓奕万一没什么呢。朱孝宁摇摇头。不过,昨夜还有卓嘉辞是一同回来的,或许可以问问他:“孝旻,趁这会儿还有时间,派人去请卓太医。”“卓太医外出采药了。”“”朱孝宁霎时无言:她莫名其妙地跟张拓奕冷战了。那大老粗变成臭石头了作者有话要说:好想让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啊,心痒痒、呆瓜张府的生辰宴定在申时,朱孝宁便踩准了时辰过去。因为张拓奕只有这么一个妹妹,父母皆亡,便是当女儿般养着。虽然这不过是普通的生辰宴,只请了些相熟的闺中密友,却也办得极为隆重。奈何这个妹妹被他宠坏了,他即使是黑脸都吓不住她。这不,张霓听说卓嘉辞不来了,垮着小脸待在屋内怎么也不肯出去,口口声声说没意思。幸而已到府中的宾客不算多,也都是熟人。张拓奕令管家和姨母出去招待,耽搁这一时半刻也不是什么事。可张霓这般耍小性子,张拓奕又摆平不了她,很是烦闷。“霓儿,你能不能懂事一点”“没意思,反正来的也没几个人,你就让他们吃一顿回去就好了,就说我病了”“胡说八道,你的病明明已经好了。”张拓奕虽然惯来粗手粗脚,但是对上妹妹,只能柔声柔气地来,“而且孝宁公主也会过来,前两日她听说你病了,还说要来看你,只是一直未得空。她今日来了,难道你要给她吃闭门羹”“你就知道孝宁公主”张霓吼道,“你就知道让她高兴,我不高兴你都不会管的”“你这说的什么话”张拓奕的怒气也上来了,但还是压制着,“你不高兴,你为什么不高兴不就是嘉辞没来吗他为了给皇长孙采药,出去了,不能来而且你才几岁,整天就念叨着一个青年男子,害臊不害臊”“不害臊,我小时候就说要嫁他了,他也答应了。而且他至今未娶亲,他肯定在等我”张霓赖在绣墩上,小脸涨红,尽管嘴巴上这么说,心底里说不惭愧也是假的。“小时候,小时候,那不过是玩笑话,你也当真简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张拓奕愤愤地砸桌子,“我也至今未娶亲,你可看出来我等谁了”“你不就是在等宁姐姐”张霓这话出口,突然看到姨母和表姐正领着朱孝宁进屋,吓得噤了声,随即抿着唇心虚地低下头去。朱孝宁等人到张府时,只有管家和袁氏迎接,而张霓和张拓奕又迟迟不出来,想着是出了什么事,便说要过来看看。没想到,远远地就听到兄妹俩在吵架,待得走近了,还听了这么一句话,抬出去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到了喉咙口的话也咽了下去。张拓奕见张霓突然起身,敛了神色安安静静站到一旁去了,察觉身后有异才转过来,猛然看到朱孝宁,结结巴巴地,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公主,你怎么过来了”“我”朱孝宁也结巴起来,耳朵里一直是张霓那句话:张拓奕在等她等她做什么可惜前面的没听清楚,只隐隐约约地听到好像提到了卓嘉辞。“霓儿,公主、皇长孙和长安郡主都来了,可别再耍小性子了,嗯”袁氏连忙打圆场,让李静芝上前带张霓出去。张霓深知自己说错了话,看也不敢看朱孝宁,埋着头被带出了院子。袁氏看看张拓奕和朱孝宁,皆是满脸尴尬,干笑一声:“公主,宴席即将开始,随民妇入席吧。”“好。”朱孝宁吩咐婢女将礼物交给袁氏,随之出去。宴会之时,倒没再出差错。而且大多数是张霓平时交游的一些世家姑娘,了解她的小性子,多有包容,并不介意她的怠慢。朱孝宁一直在想着张拓奕的事情,未曾言语。皇长孙似乎也有心事,缄默不言。朱长安将自己的礼物送上好,见朱孝宁不语,她就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用些东西,不敢打扰。有三位皇家成员在场,都不苟言笑,未免无趣。因此,场上气氛总是活跃不起来。幸而朱孝旻未与女眷同桌,而是由张拓奕陪着,否则张霓定会被这姐弟俩给吓着。这会儿,张霓见朱孝宁的神情是不同往日的沉重,坐了片刻坐不住,悄悄地挪到她身侧,握住了她的手:“宁姐姐,我口无遮拦,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张霓毕竟比她小,朱孝宁又将她当妹妹般疼着,即使她说错话也不好怪她,回握住她的手:“无妨。”“那就好。”张霓终于松了口气,这才高高兴兴地与其他姑娘们吃酒玩乐。朱孝宁心里乱乱的,坐立不安,待得酒席进行到一半,她便推说身子不适离开了。“公主。”朱孝宁刚出张府,张拓奕便追了过来。因着张府门口还有宾客往来,朱孝宁只得与他进了旁边的小巷子,婢女识趣地留在了巷子外头。“公主,方才霓儿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微臣,微臣”张拓奕局促不安,看她表情淡淡,越发说不出话来。“张拓奕,你想说什么都说出来吧,不必吞吞吐吐的,我不会介意。”“可是我介意。”张拓奕脱口而出。“你介意什么”“我怕我说出来,公主就再也不理我了,还觉得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朱孝宁沉默良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又不确定,略微蹙眉:“张拓奕,你是这么看你自己的”“公主,我是个粗人,即使远远地看着你,也觉得够了。但是我不会不知好歹,而且,我也很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什么样子”张拓奕不语。朱孝宁最见不得别人这样,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闷在心里,自己给自己套了个无形的枷锁,愤愤地踢了一下墙角:“你再不说我可走了。”张拓奕涨红了脸,仍是一言不发。“我真走了。”朱孝宁烦闷转身,看到脚边的破木头上刻了张哭脸,更是懊恼,一脚踹了上去,“啊呀,疼”她一边叫着,一边脚上已经站不住,即将摔倒在地。张拓奕急忙抱住了她,本来只想稳住她,结果她整个人倒在了他怀中:“公主,怎么样”“都是你,烦死了”朱孝宁半个身子靠着他,恨恨地捶他肩膀。“是我,都是我,我烦。”张拓奕突然就笑了,声音里尽是宠溺,隔着靴子给她揉脚指头。朱孝宁抬了头,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