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皇宫已是在半个时辰以后,那个侍卫带她穿过御花园,来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毕竟偏僻的地方。这里已被禁卫军层层封锁,可以清楚看得到在圈内的正中心有一口水井。战北烈身穿禁卫军统领服,背上披着云锦披风,双眼紧盯那口水井,神情肃穆,似乎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战北烈转身。“你来了。”“恩。”江九思颔首,顺着他的方向看着水井,“发现了什么”战北烈手一抬,指着站在老远的一个瑟缩着脑袋的身影,是个小太监。“是那个叫小钱子的小太监找到了我,说他早上来这里打水,发现了些异常”江九思斜看他,等待他下半句话。“他说他隐约看到了漂浮在水面的黑发。”“头发”“恩,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已将消息封锁,且已派了手下下井搜寻,只等你来了。”“你手下下去多长时间了”“半刻不到。”江九思点头,“再等等吧。”半晌,水井旁的绳子动了动。“有发现了”旁边有侍卫惊呼,连忙将绳子往上拉。很快,一个全身浸湿的侍卫便被人拉了上来,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麻布袋子,的确有几缕发丝从布袋口中露了出来,一看那大致形状,江九思已猜测出那是什么。“放在地上就好。”她走来,戴上早已准备好的布手套,这是之前专门让尧风找人做的,虽没有前世那些专用手套好用,可是她也不嫌,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麻布袋子一放在地上,就直冒着一股腐臭之气。哎,想来那口井也是废了。江九思蹙眉,正在她想伸手挑开布袋时,一道笑声传来。远处,站着一华袍蓝衣男子,腰间一颗硕大的玉珠晃着人眼。男子满脸带笑,而他眸中的阴郁之色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看到那个人的一瞬,江九思眉心一跳,怎么这个时候遇到了他。三皇子,楚凛。三皇子手摇玉骨扇,身着云锻锦袍,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他看向江九思时,眸中浮起了一丝玩味笑意。一众禁卫军见到来人,立即俯身道。“见过三皇子。”战北烈一见他,也只是皱皱眉,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或者是和他的手下一样的行礼。这不禁让江九思挑起绣眉,看来这三皇子与战北烈两人也不怎么对盘啊。三皇子并没有因战北烈的傲慢姿态而气恼。反而依旧是带着笑意看向众人。“哟战统领,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让本皇子来瞧瞧。”说着他一脚踢开跪了一地的禁卫军,丝毫不给战北烈面子,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布袋,十分嫌弃的皱着鼻子。“这劳什子的是什么破玩意儿,这么臭”说完,他的身体还十分配合的往后靠了靠。“战统领啊,我说这玩意儿就赶紧扔了吧,别把这皇宫都给污浊了才是。”看着他一副天皇老子都不怕的模样,江九思眸子闪过一抹鄙夷之色。这南越皇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怎么他的儿子就这副德行。丝毫不理睬这个在耳边呱呱乱叫的人,她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儿。只见她戴着布手套的手扯开那麻布袋子嘶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声穿破耳膜的叫喊声惊起“啊这是什么鬼东西赶紧给本皇子拿走拿走”真是叔不忍婶子更不能忍“闭嘴”女子这厉声一呵比方才三皇子的叫喊声还要大,立即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战北烈。男子看着江九思十分有震慑力的双眸,还有她满脸不似强装的怒容,唇角似扬起了一抹弧度,淡淡的。顷刻便消失不见。三皇子颤抖着手指着这个竟然敢吼他的人,“你你你”战北烈当即站出来挡住江九思身前,一脸冷漠的看着三皇子,眸中冷意只逼三皇子倒退数步。江九思却懒得理这个烦人的三皇子,聒噪的很,还扰人心情。刺啦一声,麻布袋子全部被她拉开。这才将这头颅打捞上来半会儿功夫,周围已飞来了绿头苍蝇,嗡嗡乱叫。而那麻布袋子中,正装着一个人的头颅,面部皮肤泛白,白中透着绿,而那两个眼眶,却是深凹下去,眼球早已不见,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眼眶中,竟有几只水蛭和白蛆十分恶心的伸缩自己的身躯,像还在腐蚀那头颅中残余的血肉。除了眼眶,其鼻孔,耳朵各处,都流下了冒着恶臭的污浊血水。江九思像捧着珍宝般将那个头颅拿起来看了又看,又掰开那头颅的口,眯眼仔细看了看里面。似是明白了什么,她点头。“嗯,这头颅是属于一名女性,眼球,舌头,死前已都被割了下来,看其表面泛白程度与尸僵程度,死亡时间应该在三日之前。”她将头颅翻转,露出切口那一面,三日左右过去,这头颅被泥沙浸泡时间已是不短,那切口里面已粘满了黑泥和水中生物。她皱眉。“要想查出凶手用的什么凶器,我还要将这头颅加工一下。”语罢,她抬眸,看着早已目瞪口呆的众人。一个站在江九思旁边的禁卫军侍卫,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你这小子还真有本事,这些东西打哪儿学来的统领只说你会医术,想不到验尸也这么厉害”说话的这个侍卫正是之前去青天司寻她的那个。江九思挑眉,微微一笑并不置可否。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向那个下井的侍卫。“奥对了,除了这个麻布袋子以外,井中还有什么或者是你没有发现的东西。”被点名的侍卫皱眉细细想了想,“属下下去已有半刻,也只发现了这个麻布袋子。”听罢,江九思小脸上露出了然神情,看来另外的四肢还在其他的地方。她收拾起那个头颅,对着战北烈道。“借用你们禁卫军的处所用用。”“你要干甚”“煮骨。”找到头颅并不代表什么,这颗头颅可能是死者的,同样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的,特别是在皇家后宫这等地方,一定要小心谨慎。且之前找到的尸骨已完全碎了,想看看这头颅是否和那些碎骨符合,也只有煮骨此法了。还不及战北烈回应,方才被江九思验尸吓得呆滞良久的三皇子跳了出来“荒谬既然查出了这个头颅,就应该上交,岂能有你这个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小丫小子给随意拿走”江九思眸色一凝,她捕捉到了三皇子话中的错漏。他是想说小丫头吗看来这个三皇子还真的想起来了她,之前两人只是在莲花村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既然知道她是女儿身,怎么不去揭发,还帮着她掩饰她江九思当然不觉得自己是个人见人爱帅哥见就朝她赖的那种尤物。她慢慢靠近三皇子,目光如炬直视他。然后俯身到他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三皇子,我此时可是作为青天司的人来查案,是奉了皇上圣谕,我劝你,凡事有个度,可别让陛下觉得你是有意阻拦我们查案进程,天子一怒,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受得的。”说完,她嘴角还弯起了一道十足嘲讽的弧度。三皇子脸上神情跟着江九思的一字一句开始变幻,直到她说完最后那句,很明显是在威胁他,三皇子的眼中瞬间充斥了怒气。他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将你是女子的身份告发出去”江九思似听到了一个笑话般。“随你便。”三皇子收起方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冷冷笑道。“女人啊,还是笨点儿好,不然,过慧易夭”是吗过慧易夭这个词她似乎在某人那里听过,不过这又怎样呢已是重活了道的人还怕死吗她不再理会三皇子,拍拍双手朝着战北烈而去,看着他眼中的担心神情,江九思回以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战北烈知道她无事,颔首看向三皇子。“三皇子,请便。”这逐客令下的直让三皇子快憋不住心中熊熊怒火。他看了看江九思与战北烈两人之间站立的距离,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冷笑,眼中还带着一些暧昧不明的意味。“战统领如今也是二十有一了吧,原本以为你心怀大业,可现在嘛”三皇子诡谲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战统领有如此癖好,哈哈哈走”这话说得隐晦,可谁都能听得出来三皇子是说战北烈有龙阳之好。江九思满头黑线,要是平时被人指着说她和谁谁谁有猫腻倒是没有什么,只是现在,她活脱脱穿着一身男装啊果不其然,听到三皇子最后那番话的众人都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与战北烈。能解释啥说她本是女儿身吗无法,她只有嘴角抽抽看着另一位正主。出乎江九思意外的是,战北烈的神情淡淡,她以为他会暴怒或者是什么,可惜完全没有,他依旧那样站着,没有丝毫反应。战北烈感觉到了身旁江九思投来的目光,只是冷冷道。“无事。”语罢,他的双眸眯起,转头,眼神扫射不远处“谁”只见,那是一个凉亭,凉亭边上有一株花开的正茂的牡丹。而牡丹后,是一座假山。在战北烈声音吼出的那一刻,已经有人快速跑了过去。三两下从假山里捉出来一个素衣宫女。待看到那宫女样貌时,江九思满脸惊异。这不是那个冷宫里徐贵妃的贴身宫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抹幽光不动声色的滑过她的眼眸。有侍卫厉声问道。“哪里来的奴婢躲在假山后想偷看什么”那小宫女被侍卫的问话吓得浑身直发抖。只是摇着头不肯开口。江九思看一眼这个宫女,眸中深意耐人寻味。“算了,一个宫女而已,想必是路过想来看稀奇的,放了她吧。”听到江九思的话后,那侍卫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战北烈。战北烈看了看江九思,随即点头。“放她走吧。”侍卫领命,立即放了人。既已发现了头颅,江九思也不会在此多待,拿着那麻布袋子就先行离去。江九思没有回青天司,而是来到了禁卫军所住之地,算是一个大杂院。一到院中,她便对战北烈道。“我要煮骨,需要锅、木柴、剪刀、还有白布。锅中要有浸没锅身七成的水,剪刀最好是锋利一点的。”“嗯。”战北烈没有多问,立即吩咐下去。很快,大锅等东西已被人搬来了院内。看着院中准备好的各种物品。江九思负手而立,围着中心绕了三圈,最后仰头,看向明朗晴空。本是朗朗青天,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卷出命案,深宫女人啊就为了一个男人而活而斗,最后斗得身首异处,无人埋葬,而那个男人呢,依旧一日复一日的在不同的温柔乡里辗转,这值得吗。她看向那静静放在白布上被黑发遮盖的头颅,心中无比叹息。战北烈似乎感觉到了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悲凉气息,默默站过来,用着他原本生硬的语气。“有我在。”江九思回眸,看向他,眼神亮晶晶,忽然笑了。一拍他结实的肩膀。“好啊兄弟在这南越京都。我就靠你咯”就靠他了虽是句玩笑话,却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这个铁血男儿的心底深处。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般,他点头,似用了他平身最温柔的语调。“好。”煮骨很快开始,战北烈早已放话下去,没有大事,今日谁也不能进来打扰江九思。而他,也只是立在远远的屋檐下,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江九思立在白布前,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到闭眸,对着那头颅拜了三拜,无论死者生前做过好事恶事,她都要对这个人做最后的尊重。验尸不是世人所说的亵渎尸体,古代人过于迂腐,因此许多人冤死黄泉,而她,要做的事就是对死者灵魂最好的祭奠将手套穿戴好。拿起剪刀,剪到头颅上黏稠不堪的万千发丝。地上稀稀落落散了一地,此时那白布就像圣洁慈悲的瓮中花,接住一切尘埃。很快,头颅上的发丝已被她处理掉,脸部轮廓骤然明显,江九思一叹,可怜了是个美人。接着她将头颅放进锅中,又朝火堆中加了点柴。她就那样立在锅前,等。有人站在她身后抱刀而立,不打扰,不言语,目光看向那火堆,又落于“少年”挺直的背影。战北烈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一个人,与江九思认识这么久,他这是第一次直视她的背,这个人的背没有别人其他男子的宽广,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消瘦。可是现在,这个人却站的那般直。让人不禁想到了孤傲飞翔与雪峰山巅的鹰。数十年的边境生活,让他学会了冷血,学会了目空一切。他眼中总是淡淡,从未有人入过他那双寒彻冷眸。而唯一入了的,似乎只有面前“少年”起初他以为饮冷血,啸西风是他此生唯一的追求,他爱沙场的无情,他本不愿回来,回来面对着永不消停的阴谋与杀戮。只是,这一刻,他觉得值了。我,会去雪峰山巅射下最美的鹰给你,一定。煮骨是个漫长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从中午到晚上,直到弯月悬于树梢。“好了。”江九思的声音如一块碎石砸进平静湖面,泛点涟漪。战北烈眼中迸射一抹金光。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步到江九思处,他一望那原本装满七成水的大锅,锅中水早已被煮干,只残余零星的尸油和煮化了的腐肉。江九思拿起那已完全泛白的头骨,对着月光,眯眼。半晌,她道。“将之前已拼好的碎骨拿来。”战北烈的手放在身后,对着后方无声的打了一个手势。很快,几个禁卫军就将那残缺不全的骨架抬了来。江九思没有看谁,她的目光一直关注着自己手中的头骨。如果有人仔细看那头骨,会发觉,在那骨面上有些细细的纹路。看完头骨又看看那已拼好的碎骨,她的目光凝住。“恩,以骨龄来看,是属于同一个人。”说完,她并没有因此停住。而是继续用双手摸索着头骨处的切口,和碎骨上的切口相比较。“切口平整,显然是一刀落,血肉连骨皆分。且那刀口弧度往内弯,不似平常所见利器。”“你说的是刀口朝内微弯”战北烈明显更注重这点,南越武器刀器都不会使刀口成为这样的结构,只有一种可能凶器为弯曲状,刀面往里。很明显,江九思也是这个意思,她目光看向战北烈,因为在整个南越,应该没有这个战神将军认不出来的刀。战北烈看着江九思的灵动水眸,他眸色晦暗,似蕴藏了凌厉旋风。“那刀口,很像漠北胡人的常用利器弯刀。”“哦”一听和漠北胡人拉上关系,江九思来了兴致。可是很快,战北烈就摇头。“不过我不认为是漠北胡人冒险来犯,且还用这般残忍的手法杀人毁尸。”江九思面上带着和煦微笑,等着他下面的话,她看得出来,战北烈还有话没有说完。“我在南北边境戎马十数年,且一月前和他们漠北那一战何等凶猛,胡人被我军逼到离边境防线数百里处久久不敢妄动。漠北胡人,不会的,他们没有时间以及机会来我南越京都兹事。”战北烈说完,浑身透着股战场肃杀气息,让人不禁联想到,就是眼前这人,领着比敌军少三倍的将士骁勇杀敌。是他,二十出头的铁血男儿,却经历了常人一生的无法经历的铁血厮杀。这一刻,江九思眸中没有了笑意,而是带着尊敬。这是对着乱世中军人的尊敬,不由其他,单单是这个人,战北烈。月光照着他全身,照亮了他眼角一块儿不起眼的刀疤,照亮了他这一身有些讽刺的禁卫军统领服。忽地,她笑了。战北烈皱眉,有些不解她为何要笑。“你这副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江九思笑道。笑罢,心绪收回,还是要说正事。她一挑眉,十分赞同他方才的一番话。“的确如你所言,凶手不是漠北胡人。可我方才也没说一定是他们啊,只是这凶器嘛”“你是说”江九思扬唇一笑,“没错,不知战统领可否知道在这南越皇宫内,拥有这与漠北弯刀的相似刀器的人,是谁。”战北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江九思心里一突,难道他已有怀疑的人。又或者那个人,地位崇高“你想到了谁”战北烈抿着嘴角,剑眉深锁。“早年间,漠北与我国还有往来,当时漠北使臣献了一把宝月弯刀给陛下”什么竟然南越皇这一冲击太大,一时间让江九思没有缓过神来。“确定整个皇宫中,只有南越皇一人独有吗”而战北烈却再一次摇头,“我也没法确定,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也是刚刚十一岁而已,且漠北与南越关系已然分裂,那把宝月弯刀说不定早被陛下送人或者是丢弃也不然而知。”战北烈说得没错,江九思也觉得这件事应该再细查。不过,如果要去当面询问南越皇有些打草惊蛇,既然那本弯刀以前是他的东西,那他现在就有杀人嫌疑。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江九思看着战北烈。“今天就这样吧。你让人将这些东西收拾一下,我先回青天司了。”“我让人送你吧。”“没事,你的手下这一天跟着我忙东忙西想必也累了,我一个人回去便是。”出了宫门,江九思一人行在街上,黑夜似苍穹,月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一步,两步慢慢地,她的的步子开始变慢。深夜本无风,但女子耳边发丝却悄然飞旋。她眼睛眯起,看着四周寂静的街道。忽地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嗖江九思眼瞳骤缩,看着正对自己面门飞射而来的长箭。就在长箭距离她一米时,女子身体灵巧翻转,右手摸到腰间,抽出几根银针。月光下,针尖泛着绿光,明显淬了剧毒。江九思心中暗骂。丫的谁又想她死了喵的身体紧绷,蓄势待发,等待着下一场箭雨。“啊”江九思耳朵微动,眉头皱起,不知何处传来了这声尖叫。下一刻,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传来,夹带了一丝凌厉杀意,空气中骤然飘散来了厚重的血腥味。接着,远处,一人飞驰而来,面露急色,迅速朝着江九思所在之地奔来。“江姑娘”一看来人,江九思悬在喉间的心终于落下。“尧风。”尧风落地,看着她全身无碍,终于呼了一口气。“哎江姑娘你没事就好,还好主上早先预料到了”忽地,尧风赶紧捂住嘴。呀他好像说露了什么。江九思斜他一眼,淡淡道。“那些人都被你杀了”尧风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都是他杀的,他是不是很牛叉很英勇很厉害啊江九思收回手中银针,“走吧,回去,我还有事儿想问你家主上。”尧风皱着小脸,“可是主上他说”“闭嘴本姑娘倒是要看看他现在是何等模样了,如此见不得人吗”语罢,她再不理尧风,直直朝着青天司的方向而去。青天司有一处桃林,桃林边一条蜿蜒流淌的细流。夜里风起,夹带起残瓣,飘零。落在一旁侧畔而卧的男子身上,一头白发掠过他银色面具,直到衣领,最后滑入那冰晶玉肌。软塌上,男子轻挑眼尾,执起一杯玉壶酒,酣饮。手中玉壶一掷落在轻纱上的古琴弦中。叮无意间弹奏出一汪水光天月。玉壶辗转,滚向远处,在一双白色锦鞋前,骤然停住。江九思步子忽地顿住,她低垂眼帘,看着滚落到脚边的那精致玉壶。“人如玉,也不过如此。”她似乎在自语,顷刻便抬头,看着男子那无波的面容,还有那一夜雪白的青丝“这就是你说的死不了”为了自行逼出体内剧毒,不惜换血,不惜一夜白头吗玉镜楼抬眸,眼中一抹诡谲笑意。“怎了,你心疼本座。”江九思冷笑,笑得有些自嘲,她这般想急切赶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忽地心中有股怒气浮现,她冷哼一声,转身。男子低低笑。“那把宝月弯刀”果然,女子脚步顿住,有些不情不愿的站住身子,看向男子,等待他下一句。的确,她这么急切想回青天司,不仅是为了想看这个臭男人到底死没死外,还想问一下他关于宝月弯刀的事。看来这个人对她的去向和做了何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嘴角的笑意还挂在唇边,男子似乎却不想继续言语。他坐起身,走到古琴前,抚上琴弦,眸如寒星。下一刻,一段潺潺乐曲便从他指间流出。江九思可没心思看眼前“美色”,心都被他提到了嗓子眼里。一曲罢,玉镜楼看江九思焦虑的样子。启唇。“想知道吗”女子瞪他一眼,废话“阿九,过来,为本座倒酒。”莫名其妙有了个新外号的某阿九,十分别扭上前,动作粗鲁的倒了一杯酒。“喏,拿着”“小野猫,先收好你的利爪吧。”“你”女子怒目横对,男子却已站起身。“宝月弯刀在第二年时,由皇上献给了西太后。而这件事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竟然是西太后“笨女人,别想着再去延禧宫了,你当真以为西太后如此蠢吗,还是你以为今夜的那些要暗杀你的人只是凭空出现而已”“西太后要杀我,呵。”看来,注视她动作的不仅玉镜楼一人,宫中的数双眼睛都狠狠盯着她呢。男子转头,白发的他似乎更显肌肤苍白,加上嘴角那抹邪魅弧度,像雪山深处的白狐,灵动,神秘。“嘘本座可什么也没说。”女子低头思虑片刻,“借尧风一用。”男子挑眉,知道她有了自己的心思,便轻嗯一声,不多一言。“你的毒,全解了吗”玉镜楼突然怔住,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轻嗯一声,就闭眸,不再说话。“嗯。”看出了男子眸色的异色,江九思抿唇,她终究还是出了桃林。被自家主子卖了的某小子正叼着根狗尾巴,悠闲的坐在树上。“咦,江姑娘”尧风小子灵敏一跃,笑嘻嘻的看着江九思。江九思一脸正经。揪起他耳朵,打了一个转儿。“哎哟哎哟江姑娘,疼疼”“小尧尧,这两天,你可归我了。”就这么被无良老大卖了的尧风小子叫苦不迭,自己未来几天就要跟着这脾气大的小xx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当做实验物品躺在菜板上,而江九思双手各拿一把解剖刀,磨刀霍霍向尧风啊嘞“别啊江姑娘,我这身子骨出去帮你跑腿打架还行,可别”江九思凝眸,“别什么我说你小子想什么”某女像是要把方才在那臭男人处惹得怒气全都发泄出来,江九思扯着尧风衣领,边走边吼吼“今天晚上给本姑娘休息好了,明天一早就跟我去趟宫里。”“啊去去去,姑奶奶哎哟别扯喂,痛哎”黑夜中挥散不去某人的凄惨叫声,由此。青天司中隐身在暗处的守卫们,皆都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奇怪平时严肃不假辞色的右护使大人何故发出这般惨烈嚎叫。此事也将成为青天司十数年间的不解之谜。天未破晓。江九思便操起棍子,就朝着尧风所住的院子里冲去,硬将把我们那正在周公下象棋的尧风给逮了起来。皇宫高墙前,尧风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嘟囔。“姑奶奶,这天都没亮”“别废话,快助我翻过谢高墙。”尧风收住打了一半的哈欠,惊异道,“咦江姑娘不是和那战统领有些熟嘛,想从伍德门大摇大摆的进宫不是难事儿啊”一个铁拳敲在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尧风头上。“行了,还不快点蹲下。”尧风心中憋闷,不情不愿的半蹲下身,为江九思当垫脚。“喂往上点”“”“不行不行,够不到”“”“快够到了,快了快了。”“”历经千辛,江九思终于落于宫墙的另一面,而尧风也在江九思落地时施展轻功,顷刻便站在江九思面前。女子双眼发直,心想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对喔你会轻功啊喂不早说啊。”尧风翻一个大白眼,心想你又没问,还大咧咧将让我当你垫脚。江九思嘿嘿笑,拍拍尧风大脑袋。“得勒,走吧。”这一次来皇宫,江九思早已是深思熟虑,宝月弯刀已被那南越皇献给了西太后,可看那西太后也不是个喜爱那些贵重兵器的人,也因得到这个消息,让江九思的目光重新落入冷宫。加上那个偷偷摸摸的冷宫小宫女,据她所知,凡是入了冷宫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没有旨意传召应该是不能随意出冷宫门,那个宫女还真是蹊跷的很。而她这一次来并不想被战北烈知道,战北烈身为禁卫军统领,行动目标太大,且一旦他动作,那背后之前定会有所准备,这便是她不想惊动禁卫军而将尧风借来的原因。尧风武功不俗,且两个人出马,容易隐藏自己。当江九思绕过层层宫墙再次来到冷宫时,天色渐渐变浅。刚到冷宫门口,江九思与尧风的步子同一时间停住,两人互相对视。“是血腥味”江九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走上台阶。今天的冷宫大门不像上次紧闭,而是大大敞开,尧风说的没错,这里充斥着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她脚步放轻,朦胧中双眸铮亮。里面,入目的是一地的狼藉残渣,碎瓷片遍地,还有几滴血。还有很浓郁的恶臭味,显然方才发生过一场争执或争斗。内室里,摇曳着一盏灯烛,只是在江九思踏入进来时陡然熄灭。“啊”一声女子尖叫声蓦地中从内室响起尧风急速奔来,看了一眼江九思,知道她无碍,便放下心。“尧风,你在这守着。”“可是”“没事,我进去看看。”拿出怀中火折,穿过层层铺满灰尘的帘幕,在那张古朴木床上,坐着一个女子,一身白衣,双眼瞪的如铜铃。在她脚下,匍匐着另一名女子,正是那个偷看的宫女。宫女的手流着鲜血,耷拉在一侧,而那宫女的的小脸比几日前所见更显得苍白,双目无神,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江九思蹙眉,她一看便知这丫头的手筋已被隔断,算是废了。那个白衣女子看着江九思,情绪陡然变化,尖叫一声便朝着她扑来。江九思自然灵敏闪过,一手按住女子双肩,一手出银针,刺向她头顶百会穴。咚疯女人瞬间倒地。尧风听见里面动静,终于等不住,冲了进来。看着地上的女子,他道,“是徐贵妃。”江九思挑一挑眉头,原来这个徐贵妃是个疯子。其实冷宫中除了这两个人外,也没有其他与人,且这里没有什么摆设物件,一眼望去,大致也一览无余。江九思皱了皱鼻子,这里除了那股血腥味外,还有另一种味道,她极为熟悉。是一种人的身体濒临死亡时所散发来特殊恶臭,之前在外面,这味道只是淡淡地,忽有忽无,只是进入了这个内室里后,那股恶臭越来越浓郁。恶臭不同于死人身上散发的腐臭,也没有腐臭味大,且这里还有血腥味,因此除了江九思外,尧风根本没有发觉什么异常。江九思的目光在这个不大的室内搜寻,很快,她就注意到了放在角落里的那个大水坛。一个这样的水坛置放在睡觉的内室中,显然是很不符合情理。尧风寻江九思目光望去,惊咦了一声,似玩笑道。“这个坛子还真大,想必还能装下个人吧。”说完,他的目光顿时凝住,有个想法从心底油然而生t17062315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