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非白说道:「老人家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老人家救了我们两个人的性命,绝不是一万两银子所能报答的,再多也是应该的,只是,客中身边没有那麽多银子,老人家如果相信,今天放我们离开,改日一定凑够,专程送上,因为此刻还有一个人的性命,有待我们去救」老头没有等他说完便不屑地说道:「好大的口气,你能救人家吗我看你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救人。」骆非白刚要答话,老头又追问了一句:「你知道你要救人的地方是谁当家吗」「如果我记得不错,是一个叫天婆婆的。」「对了天婆婆的武功如何,已不去谈,单就弄毒这一项来说,她的几个不入流的手下,就已经让你无法对付,遇到她本人,你还能有什麽作为你还能救人吗」骆非白忽然正色说道:「老人家你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但是,我不敢苟同,相信冷月姑娘也跟我一样,不会同意老人家的说法。」「哦小子你还认为你们行」「并不是,我说过,老人家你的话应该没有错。我说不敢苟同的是你对我们做的评价。」「小子你到底想说什麽七拐弯、八抹角,我老人家听不懂。」「论弄毒的技艺,我们固然不是天婆婆的对手,论武功,恐怕我们更是瞠乎其後。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影响我们救人的决心。」「哦你们有依恃吗」「没有。如果说我们有依恃,那就是我们对友情的重视。我们的朋友身陷危难,并不能因为救他有困难,或者有危险,我们就不去救他。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江湖上做人的一点基本道理。如果连这点道理我都不能做到,我还算什麽呢」老头一听,当时一怔,连忙说道:「小子你可知道天婆婆的厉害」「到了那里自然会领教。」「她的毒没有人能解得了,她可以让你一寸一寸的死,让你一点一点的烂。」「老人家,谢谢你提醒我,不过对我们来说,都没有什麽用处,即使天婆婆那里是刀山剑海,我们也要前去。刚才你老人家不是问我依恃什麽吗我和冷月所依恃的是一项道理,因为我们的朋友,无缘无故被天婆婆派人掳去,她应该放人,道理如此,她如果不讲道理,那就没有什麽可怕的了。」「为什麽」「老人家你可曾见过不讲道理的人,能长存於这个世界上」「好小子你有一套。」「谢谢你老人家的夸奖。」「小子你和这小丫头可以走了。」「什麽」骆非白显然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要你们的银子,你们两人可以走了。」骆非白立即一拉冷月,深深一躬谢道:「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不敢相忘,容後图报。」说着话,匆匆拉着冷月的手,几乎是夺门而去。可是,临到门口,冷月却停了下来说道:「老大爷我有一个疑问要请问老大爷。」骆非白几乎是要拉着冷月走,冷月倔强的不动。老头望着冷月说道:「丫头你们可真是天生的一对,一个比一个倔。」冷月脸上一红。老头笑笑说道:「有疑问你就问吧」冷月正色问道:「老大爷我们两个人的性命真是你救的吗」骆非白急得叫道:「冷月」老头却不以为忤,笑笑说道:「依你的意思呢丫头如果不是我老人家救你们,还会有谁」冷月摇摇头说道:「老大爷我的疑问就在这里。我方才明明听到你说,天婆婆的毒,没有人能够解救得了的,老大爷你能为我们解释一下吗」「这个」老头怔了一下,终於噗哧一声,继之大笑起来。「丫头你真厉害,你跟那小子一样的厉害。机伶、有胆识、绝顶聪明,而且刁钻得令人可爱。」骆非白在一旁插嘴说道:「老人家谢谢你的夸奖,只是事情紧急,我们要走了,但愿以後再见到你老人家。」骆非白还没有迈开脚步,老头却说道:「不行你们现在不能走。」「老人家你不能出尔反尔吧」「丫头问的问题,我老人家还没有解答,我老人家这样一大把年纪,不能让一个小丫头日後编排我的不是。不过这个解答需要一点时间。」骆非白急道:「老人家救人之事,急如星火,如果因为耽误时间,让朋友遭到伤害,我们会终身不安的。就是你老人家恐怕也有伯仁之憾」老头忽然显出一点刁钻的笑容,说道:「小子你方才所说的那两点依恃,是不可靠的,是不切实际的。现在我老人家给你一个最可靠的依恃好吗」「老人家你的意思是」「我老人家的意思是我给你们一个保证,保证你那位朋友受不到伤害。」骆非白反应真快,立即深深地一躬,口称:「谢谢你老人家的慷慨承诺。」冷月也说道:「老大爷我相信你的保证,你能不能给我们说一说,让我们多知道一点呢」「能」老头说得非常乾脆。「一方面答覆你方才的疑问,一方面说明我给你们的保证。既然不急在一时,我们坐下再说。」冷月和骆非白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同样的着急,可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老头要是不让走,他们真的连大门都走不出去。两个人索性回到桌子旁坐下,不知道何时,桌子当中摆下了热腾腾的牛肉汤,又摆了一大盘的油馍、油炸撒子,一把锡酒壶,斟满了三杯酒,酒香扑鼻。老头啧啧地说道:「虹丫头人小鬼大,这个节骨眼上,摆上酒菜,比什麽留客的办法都高明。」老头让着他们二人说道:「绿豆烧真正的二锅头,喝一杯对身子骨绝对有好处。小子要是能喝,就尽量喝,换过别人,别想闻一闻我这壶绿豆烧。」他朝向门外叫道:「虹丫头别尽使坏,你也来喝一杯。」早先烧火的灶下小丫头,摇着两条小辫子,滴溜溜一双大眼睛,来到桌子前,笑嘻嘻地说道:「外公叫我」老头突然变得十分慈祥,摸着小丫头的头,向骆非白和冷月二人说道:「她叫我外公,你们大概也就知道她是我的外孙女了。她的小名叫飞虹,别看虹丫头人小,等闲几个人恐怕还奈何不得她哩」这句话冷月相信,马蹄被人拴住了,连一点儿都不知道,人小功力可想而知。虹丫头翘着嘴不依地说道:「外公就知道给我胡吹乱捧。」老头呵呵大笑,看得出他对飞虹的宠爱。冷月将小飞虹搂过来,亲热地叫着「飞虹妹妹」骆非白也笑嘻嘻地擎起酒杯,向老头敬酒。老头拿起酒杯,忽然脸上笑容收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小飞虹翘着嘴说道:「外公人家在高兴的时候,不要叹气嘛」老头又露出笑容,连声说道:「好好外公不叹气。」接着他又摇摇头认真地说道:「外公不是叹气,而是此情此景,让我有所感触。」他又朝着骆非白与冷月说:「老实对你们二位说,我不适宜做个江湖客。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能够有一个温暖的窝。就像这样,夫妻儿女,带着孙子孙女,一家团聚在一起,我一直想享受这样的快乐,可是,我一直没有这分福分。」有感而发,谈起身世,不但骆非白和冷月插不上嘴,连小飞虹也瞪大着眼睛,张着嘴,在静静听着。老头端起酒杯,啜了一口,那样子不是个嗜酒徒,而是善於品酒的人。使人想到,像他这样大的年纪,如果有一个温暖的家,无事小酌三两杯,那是一件乐事。眼前显然没有这分福气。他在转动着酒杯,有一些自嘲,也有一分感喟,说道:「按说,我应该有一个温暖的窝。我有老伴,我有个孝顺的女儿,还有一个讨人喜爱的小外孙女。但是,这一切都让心比天高的老伴给破坏了。」骆非白不知道为什麽这位老人家要跟他们说这些,但是,那一分黯然,显然已经感染了冷月。冷月搂着小飞虹,很关切地问道:「老大爷为什麽呢为什麽」她问不下去,可是老头却及时答覆了她。「丫头女人主内,持家过日子,看起来不要紧,可是一旦没有了她,这个家就垮掉一大半。我的老伴一直希望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来。女人对名利心太重,总不是件好事,结果结果」骆非白和冷月都在等待着这「结果」,可是老头却没有说下去。他似乎用心在倾听,终於他抬起头来说道:「有人来找你们了。」「来找我们」骆非白霍然起身,他果然听到有马蹄声。老头挥手说道:「稍安毋躁你们不是要去寻找天婆婆吗现在天婆婆派人来找你们了,岂不是正好。不管是善找恶找,反正你们的目的就是前去也就是了。」他招招手,牵着小飞虹,往後面里间走进去。冷月咕噜地说道:「说了半天,除了耽误了我们的时间,也没有解释出一点理由来,真是的。要不是他说得那麽真切,我真怀疑他是故意的。」骆非白似乎没有计较这些,匆匆从身上取出一瓶药,自己服了两粒,也要冷月服两粒,他说:「不知道是不是有效,我自己也丧失了对自己的信心,假如万才老人家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的解药恐怕就解不了天婆婆的毒。」冷月说道:「骆大哥方才你自己不是说过吗为朋友两肋插刀,後果如何,我们不要去考虑了。只是」姑娘忽然低下声音,也低下了头。「骆大哥你与戈姑娘并无一面之交,是用不着冒这麽大的危险的。」骆非白正色说道:「冷月人的友谊,并不在於交往时间的长短。再说,我和你可以说已经是共过患难的朋友,难道就不应共生死吗你可以为了你的戈姑娘,去冒险犯难,我为什麽不可以为了你的安危而分担一部分危险呢」冷月听他将戈姑娘说成「你的」,而且还特别加重语气,特别是明白指出要和她共生死,冷月的脸上一阵发烧,心里也一阵抖颤。她刚刚稳下心情,叫得一声:「骆大哥」一阵蹄声震地,来到门前而正,门被推开,进来四个人。黑衣镶着红边,拦腰系着红腰带,头上紮着一条红黄相间的布带子,腰际各悬挂着一柄三尺长的奇形弯刀。为首的一个进门冲着骆非白一抱拳说道:「你们两位想必是骆非白骆朋友和冷月姑娘。」骆非白伸手拦住冷月,自己跨上前一步说道:「不错。我很奇怪天婆婆为什麽会对我们知道得那麽清楚,我们彼此是素昧平生啊」那人鼻孔里笑了一声,说道:「骆朋友你既然说是素昧平生,为什麽你也知道天婆婆的大名呢」骆非白哦了一声说道:「朋友你这一问可问得真好。请问,有何指教」那人说道:「天婆婆有请二位。」「是用的请字吗尊驾没有记错吧」「当差跑腿的,如果传话都会传错,这碗饭就别吃了。」「我看尊驾谈吐举止不俗,是当差跑腿的吗尊驾尊姓大名在下也好称呼。」第九章天外小技充满阳和那人淡淡地一笑说道:「小脚色值不得骆朋友下问。二位请吧」骆非白略一思忖,便点头说道:「天婆婆是前辈先进,如今用了一个请字,我们不去那是不识抬举。尊驾请先行,我们随後就到。」那人挥手,四人一同退出门外。外面一共六匹马,空着没有人的显然是骆非白和冷月原来的坐骑,正好夹在当中。骆非白和冷月到了这种时候,自然不能不上马。六人六骑,跑得很快。正是日高三竿的上午,阳光和煦,却抵不住晨风料峭。骆非白将马带到冷月旁边,轻轻问道:「冷月冷吗」冷月心里又是一颤,除了当年的毗蓝夫人,没有第二个人,尤其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细心的关怀过她。她想说声谢谢,但是,她怕自己一张口的时候,会掉下泪来。她只是一磕双腿,催动坐骑,冲过前面两匹马,拔足狂奔。骆非白一怔,刚叫一声:「冷月」前面两匹马两人双双一抖手,飞出两股套索。显然这两个人对套索的功夫十分高明,套索飞得快极,也飞得准极,上套冷月的项脖,下套坐骑的双蹄。说时已迟,那时实快。骆非白人从马背上一弹而起,马快、人去得更快,只见他从空落下,疾如鹰隼,寒光起处,长剑从背上拔出,一掠而过,两股套索掉落在地上,骆非白也落在地上,手中持剑,昂然而立。再看冷月已经勒停坐骑,并且手里还抓住骆非白那匹几乎受惊的马。这两个人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在极度艰难的情形下完成的,表现了功力,更表现了胆识,尤其表现了两个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休戚相连的情感。来的四匹马也不是弱者,匆忙中各自停住了马匹,而且还完成了包围的态势。骆非白环视四周之後,纳剑入鞘,叉手朗声发话:「能将套索运用得如此神奇的,而且能用鹿筋揉合人发制成套索的,只有天山草原之鹰马原,请问尊驾与天山有何关系」那为首的人,缓缓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