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下轿的人是一位姑娘,青衣素妆,手里提着一柄宝剑,端庄地走到守备之前,万福行礼,清清楚楚说了一句话:「民女叩见大老爷。」守备招招手说道:「戈易灵姑娘,请不要多礼,你可以开始了。」那位姑娘便缓缓走上台去。这边戈易灵姑娘可禁不住笑了,她忍不住说道:「到底她是真的还是我是真的」朱火黄沉重的说道:「小灵子从现在起,我们要多加小心,这是一条极工心计的毒谋,一石三鸟,现在他们是张网以待,不过,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引来许多意外的麻烦。」他转过头来,对戈易灵郑重嘱咐:「小灵子我们虽然不是看热闹的,却要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情,不能激动,要置身事外,到了我们该出头的时候,自然会叫你露面。」戈易灵有几分委屈地叫道:「爷爷」朱火黄说道:「我知道,今天这场戏,演的就是戈易灵,而你这位正牌戈易灵,反倒不让你出头,是说不过去的,不过,小灵子你要知道,我们河间府之行,并不是为了个人的争强斗狠,而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办,再者,你看别人有的是万全的准备,我们岂可不慎重其事。」戈易灵点点头说道:「爷爷我听你的话也就是了。」朱火黄说道:「这就对了人在江湖上闯荡,什麽时候能咬牙忍耐,而且成功,这就表示他是真正的成熟了,生愣的人在江湖上走,是走不多远的。」这几句话,真是金科玉律,也是金玉良言,戈易灵是真心的接受教诲,收敛心神,静静地坐在一旁,注视着场子里的变化。这时候台上的姑娘启齿说话了:「各位前辈各位同道我戈易灵今天在此地卖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的招摇,现在我请各位看剑」她拔剑出鞘,右手将剑晃了一下,说道:「这剑是有一个名字的,叫做七星丧门剑,是家父早年使用的兵刃,不敢说是一件宝物,斩钉削铁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我将这柄剑公开出卖」这时候台下有人朗声问道:「请问戈姑娘这柄剑是令尊之物,为何要卖掉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什麽苦衷」接着又有一个人大声问道:「戈姑娘江湖上久已传闻,府上惨遭灭门,只有你是唯一的漏网活口,方才你口称家父,难道令尊戈总镖头没有去世麽」台上的戈易灵微笑说道:「两位前辈赐教,令人十分感动,戈易灵愿借此机会,作一次说明,首先我要说明的,家父确实没有在那次灭门大祸中遇难,只是下落不明,而我,则是托养於一位方外高人,十余年後,我长大成人,却不知父亲的下落,这是一件人间惨事。」她说到情切处,声有哽咽,眼有湿意。戈易灵忍不住骂道:「哼亏她装得真像。」朱火黄轻轻地说道:「说不定她并不是假装的。」戈易灵一怔,立即问道:「爷爷你在说什麽」朱火黄说道:「看她说话,似乎是真情流露,这中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隐情小灵子稍安勿躁,看下去,我们一定可以得到真实情况的。」台上的戈易灵拭去眼泪之後,戚然说道:「今天我卖剑,真正说来只能说是赠剑。只要有哪位江湖上的朋友,能够告诉我,我爹的下落,这把宝剑一定奉赠,江湖上讲的是一诺千金,相信不会有人趁机来说谎话骗取这柄剑的。」她说着话,还剑入鞘,抱拳拱手,连声问道:「哪位前辈能指点迷津。」她连问二声之後,台下有人应声说道:「我」声落人起,跃越人群,冲天拔起,极其优美的落在台口,双手一拱说道:「姑娘在下陆浩,前来会见姑娘。」台上的戈易灵一打量来人,一身白色装束,连脚下的薄底快靴,都是银白色的帮面,长眉飞入鬓角,眼着点漆,是一个英俊的美男子,只是在顾盼之际,给人有一种飞扬浮躁的印象。台上的戈易灵也拱手答礼,问道:「陆兄知道家父的下落」陆浩微笑说道:「不知道。」台上的戈易灵脸色一沉,立即说道:「陆兄想必没有听清楚我方才说的话,既然不知道家父的下落,陆兄前来恕不接待,请吧」说着一挥手,是驱人下台的意思。陆浩一点不以为意,轻轻地打了一个哈哈,轻松地说道:「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令尊的下落,我却知道另一件事,你要不要听一听」台上的戈易灵丝毫不假以颜色,寒着脸说道:「另外什麽事请你不要乱说些不相干的事。」陆浩也正色说道:「是不是相干,我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和戈姑娘你开玩笑的意思,我所说的另一件事,是说你在此地卖剑也好,赠剑也好,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一件事,你绝不是寻找令尊,因为,寻找父亲的方式很多,绝不至於让一个女孩儿家如此招摇,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另一件事。」远处的朱火黄叹息的说道:「这小子看上去不像坏人,可是他这麽冒失揭人家的短,恐怕有性命之忧。」就在这时候,台上的戈易灵说道:「陆兄你说我卖剑不是为了寻找家父,你以为我这麽做是为了什麽」陆浩说道:「我不敢确定你是为了什麽,在我的私心自忖,姑娘最好是借卖剑选婿」台上的戈易灵突然发怒叱喝:「无耻」宝剑一交左手,右手砰地一掌直劈过来。双方相距太近,姑娘发掌太快,陆浩根本也无法闪躲,立即右掌一翻,啪地一声,接个正着,双方一触即分,各自向後退一步。陆浩正色说道:「在下只是如此猜测,以姑娘如此才貌双全,是年轻人自然梦寐以求的,所以,才冒昧上来。既然不是此意,在下向姑娘致歉,对不住」他一抱拳,一个翻身,飘落下台,就在他这样飘身下台的瞬间,右侧一点寒星,直取陆浩的腰眼。远处朱火黄不觉脱口啊呀一声,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从左边也飞来一点寒星,叮当一声响,双双落地,陆浩也及时落到地上,稍一对右边回顾,便钻入人群,不知去向了。朱火黄轻轻地说道:「刚才从右边打来的暗箭,自然是那一夥人,可是从左边来的一枚暗器是什麽人打来的呢单凭那一份准头,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看来今天这一场卖剑的聚会,有热闹可看了。」戈易灵自然懂得朱火黄所说的「那一夥人」,就是指的那些身背宝剑,飘着黑色流苏的那批人。可是另一个高手,又会是谁呢他禁不住掉过头去看看,但见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出是谁救了陆浩的性命。这时候台上的戈易灵说话了。「卖剑寻父,是应该可以获得同情的事,为什麽还有人存着一种不正当的念头呢我要再三声明,不知道家父行踪下落的人,请不要上台。卖剑寻父,不是打擂比武,千万不要因此伤了和气。」台上的戈易灵拱拱手郑重地说道:「家父当年是金陵威远镖局的总镖头,结识天下武林,也不算是泛泛之辈,相信各位一定可获得蛛丝马迹,请各位多伸援手。」这时台下一阵挤动,一条纤瘦的身形,在人潮中挤到梯口,缓缓登梯上台。远处的戈易灵紧张地说道:「爷爷她来了,她的确是冷月。」朱火黄一看,正是昨天夜里,在酒楼上小施身手打翻了好几条大汉的人,此刻举止从容而潇洒,站在台上,冷冷地没有讲话。台上的戈易灵拱手问道:「请教尊姓大名。」这位年轻人脸上毫无表情,依然是那麽冷冷地说道:「你先说,你叫什麽名字」台上的戈易灵一怔,一瞬间的诧异之後,立即说道:「尊驾难道不知道我今天在此地卖剑的目的麽」年轻人说道:「你说的是卖剑寻父。」台上的戈易灵说道:「对呀尊驾既然知道我是卖剑寻父,就应知道我所寻的什麽人,也就应该知道我的名和姓,又为何有此一问」年轻人忽然露齿一笑,虽然她是在笑,给人的感觉仍然是那麽冷,他淡淡地说道:「我是多此一问吗你自己心里会明白。」台上的戈易灵显然有些激动,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你到底想干什麽」年轻人仍然那麽淡淡地说道:「我是什麽人、我想干什麽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他说到此地,声调忽然提高。「你是什麽人你冒充戈易灵在这里卖剑,骗了多少江湖道上的朋友来到河间,你到底想干什麽」这几句话,就如同滚热的油锅,霍然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爆炸起来。台下的三五百人,顷刻议论纷纷,原来台上是个假的戈易灵,骗了这麽多人来到河间府,这麽大的骗局,为了何事坐在守备大老爷旁的那个人,附在守备耳畔咕噜一下,守备倏地站起来,暴吼一声:「大家不许吵」官府的威风立即显示力量,嘈杂的声浪,顿时被压下去。守备伸手指着台上年轻人喝道:「你是什麽人你怎麽知道她不是戈易灵」台上的年轻人冷笑了一下,带着极度不屑的神情,还是那麽淡淡地说道:「大老爷你今天坐在此地,只是弹压,别的事最好你少过问,那样对你没有好处。」说着他立即掉转头去,朝着台上的戈易灵问道:「告诉我,也告诉大家,你为什麽要这麽做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将戈易灵害了,而你在这里施放钓饵钓她的同党」台上戈易灵涨红的脸,变得苍白了,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沉声问道:「你凭什麽在这里胡闹你知道你这样胡闹的後果吗」年轻人说道:「我没有胡闹,胡闹的是你,我知道你有人在你身後撑腰,可是,你应该知道,今天你犯了众怒,你应该考虑你自己的後果。」台上的戈易灵脸色更苍白了,她左手的剑一横胸前,右手刚一搭上剑把,此时就听得台下的守备大老爷一声叱喝:「拿下来」立即有四个人分从两边窜上台来,不分由说,扑向那位年轻人,四个人来势极猛,去得也极快,四个人刚向当中一合,只听得一阵闷哼,四个人还是分从左右两边,直飞出去,噗通、噗通摔在地上,四仰八叉,动也不能动。年轻人神情从容极了,指着台上的戈易灵说道:「你欺骗众人在先,又动蛮动粗於後,太不合道理。」台上的戈易灵不觉脚下倒退了几步,右手的宝剑刚拔出鞘,坐在台下和守备并肩一起的人,朗声说道:「给我捉活的。」从右边台下纵身上来两个人,从他们飞身上台的姿态,就可以看出是武功高手。两个人上台以後,两下一分,各从两边一伸手,使出大擒拿术「懒龙舒爪」,探向年轻人的左右双肩,就在伸手可触的瞬间,两人的另一只手,以疾如闪电的速度,抓向年轻人的双腕脉门。两个人不但配合得好,而且双手招式,一虚一实,又快又准,容不得那年轻人还手脱身,立即将他双腕抓住。人的双腕脉门一经抓住,截住劲道,全身劲道俱失,这两个人一上台,出手乾净俐落,手到擒来,台下立即有人大声喝采就在这采声未落之际,年轻人忽然一缩身,双臂一挥,甩了一个大车轮,两个人的身形,墓地飞将起来,年轻人忽又一长身,脚下一个盘旋,掌影翻飞,两个人如同陨石下坠,落到台下,每个人的嘴角,都流出鲜血。只不过是一刹间的光景,台上的情形,变化得令人眼花撩乱,台下的人都不觉张大了嘴,没有人惊叫出声音来,远在二十多步的槐树下,戈易灵轻轻说道:「爷爷这岂是冷月所能有的功力,奇怪呀」朱火黄自顾喃喃地说道:「奇怪真是奇怪。」戈易灵问道:「爷爷你也觉得奇怪了」朱火黄摇摇头说道:「小灵子这真是难以叫人相信,他能在一出手之间,表现了三种宗派的绝顶功夫,虽然他本身的功力还不够精纯,可是他已经尽得其中的精髓」戈易灵急着叫道:「爷爷你看」和守备大老爷坐在一起的那个怪人,单手抄着大披风,从平地窜起很高,然後飘落到台上,那份悠然没有一点烟火气的绝顶轻功,又掀起台下一片采声。戈易灵急着问道:「爷爷你看这人」「我已经说过,御前带刀二品护卫,大内的副首领。」「那冷月能敌得过他吗」「没有人能知道。」「可是这是一场生死之斗,冷月她」「小灵子她不是冷月。」「爷爷她是,绝对是。」「人不能以外表就认定他是谁。」「爷爷如果冷月万一落败,我们可以救她麽」朱火黄脸色十分沉重,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人已经站起来,缓缓向人丛中挤向台的附近。台上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那位大内带刀护卫,以极平和的声调,说道:「朋友我最後再问你一次,你照实回答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过去的我们不再提它,我可以保证,没有人要追究你。告诉我,你是什麽人你和戈易灵到底是什麽关系你到河间来到底是为了什麽朋友你要放明白一些,这是你最後的机会。」年轻人也是十分平和地说道:「可以,我可以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