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书和杨梅一在田埂上牵着手。她这话不大不小,全车人都能听见,杨梅一下意识地看向薛谦书,他正听旁边的庄稼汉讲话,许是听到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寓意不明。杨梅一很快收回目光,旁边另一个妇人用手肘戳戳她,“可不是呢,这猛一看,你俩还真挺合适的。”这种话真是不知该怎么接,杨梅一但笑不语,低头故作害羞状。没多久,牛车就到了镇口,薛谦书率先跳下车,助着杨梅一下车,才把鱼篓搬下来,此举又惹来大伙的暗笑。杨梅一不顾背后的议论,提着小篮子轻悠悠跟着薛谦书进去。“虎子,一会去你家买鱼啊。”两人没走多远,有个汉子喊了一嗓。薛谦书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这个镇名叫粮香镇,与此类似的,底下有稻香村、麦香村、梁香村粮香镇每过七天会热闹一番,相当于集会,这天集市里人最多,庄户人家卖粮蔬、竹制品、扫把等等皆会选这这一天,是以周日就成为大家默认的赶集日。这里的集市划分为几个区域,镇口直走进去,整条街道都是卖日常用品的铺子,东边是菜市场和家禽场,西边则是买些小玩意的摊位。两人往镇上的“雅居”酒楼走去,里头身穿黑灰衣裤的小伙计一看是他,乐呵呵跟他打一声招呼,薛谦书熟门熟路把鱼篓背到后厨,有位腰肥脸圆的胖大娘过来称过斤数,他再把鱼倒进专门放鱼的大木桶里。赵掌柜坐镇柜台收钱,见他过来,便把账单拿出来,记下这回鱼的斤数,手打算盘,很快把帐算出来,紧接着把一吊外加几个零碎的铜板拿出来,说道,“这个月的鱼钱,你数数。”一吊铜板相当于一两银子,他每逢周日送一趟,一个月送四趟鱼,这样算下来,每个月能挣一两多一点。“赵大哥给的价钱公道,这些零头就抹去了。”薛谦书数都没数,只拎起那吊铜板交给杨梅一,把剩下的铜板推回去,做常年生意就是要有来有往。就是因为他的不拘小节,赵掌柜才乐得跟他做生意,当下也不推脱,乐呵呵收下钱,开始跟他闲聊,“薛兄弟,这位就是你新娶的媳妇吧。”边说边往旁边瞅了一眼,心里暗暗咋舌,人家这不娶则已,一娶就娶这么好看的。“是的,上回还想请你去喝酒呢,结果你出远门了。”薛谦书转头看着杨梅一笑笑。“嗨,咱哥俩啥时候不能喝酒,下回你儿子的满月酒我一定到。”赵掌柜挥挥手,笑眯眯道。儿子什么的,一旁默默听着的杨梅一﹁﹁“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媳妇还要去买些东西,我俩就先走了。”薛谦书怕她呆着无聊,跟赵掌柜摆摆手就走了。两人接着去莫氏指定的地点,要穿过一条小巷,巷子里头幽深绵长,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说的门口有一排低矮石墩、门檐又挂着灯笼的房子,房子地处偏僻,是一间青瓦屋子,门口的石阶两边长着青苔,外头没有招牌,看着也不像是铺子,门大开着,从外往里望去能看到一位妇人在纺织。薛谦书在外头等着,杨梅一独自进去。“大娘”杨梅一轻声唤道。妇人头戴青蓝头巾,身穿灰白衣裙,脸色有些蜡黄,微躬着身体坐在纺织机前边,听见杨梅一的声音,抬头望去,略微一笑。妇人接过篮子,篮子里是手帕、荷包之类的物件,看了一眼就笑道,“这是莫妹子做的绣活,你就是她新进门的儿媳妇”说话间不住地打量杨梅一。“嗯,娘让我把这些绣活交给你。”杨梅一点点头。经过两人简短的交谈,杨梅一只知道这妇人姓于,收莫氏的绣品已经很多年了,其他的就不好再过问了。从房子里出来之后,杨梅一问旁边的人,“虎子,你认识这大娘吗我怎么觉得她有些”有些怪怪的,杨梅一没好意思直说。薛谦书很快摇摇头,“不认识,我今儿也是第一次来,平时都是娘自个来,她怎么了”“没什么,也许是我多想了。”杨梅一转而说起别的话题。两人该送的东西送了,薛谦书寻思着没什么事便带她去逛逛。这里古风浓郁,铺子鳞次栉比,杨梅一跟着他四处走动,顺带买了一些绣线,想着给莫氏一份,自己留着一份,虽然她对于这方面丝毫没有发挥的余地,但是她是不会放弃治疗的。薛谦书啥话没说,不管她买啥,银子掏得很爽快。突然一股香浓的面香味传过来,很像现代牛肉面的味道,杨梅一看了一眼那铺子前边的挂牌,价格不算太贵,便对薛谦书说道,“虎子,咱去那边吃面吧,我请客。”杨梅一指指不远处的刘家面汤铺。薛谦书当然没有意见,戏谑道,“那我要吃两碗。”“吃吃吃,买买买。”杨梅一很爽快答应了。简易的帐篷搭在角落里,几张黑得发亮的桌椅,有不少人在排队等面,生意很好。老汉在下面条,老妇在烧火,充当伙计的是一位姑娘,估计是两人的女儿,伴着清脆的吆喝声,游走在桌间端面送水,看来这里对于女子抛头露面要求没想象中那么严苛。等面的时候,杨梅一拖着下巴盯着他,薛谦书不避她的目光,两人大眼瞪小眼,杨梅一忍不住先笑出声来。待“两位的挂面来了,请慢用”的声音响起,杨梅一才收回她打量人家的目光。杨梅一夹了一筷面,再喝了一口汤,面条极富弹性,汤汁香甜可口,她满足地眯了眼。“味道一般。”对面的男人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不会啊,很好吃的,你看这么多人排队就知道了。”杨梅一心想你这嘴也太挑了,明明味道就不错。薛谦书一副勉强的神态,对她说道,“等你吃了我做的,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杨梅一闻言舀汤的动作顿了顿,一脸怀疑看着他,“你做面条很好吃” 君子远离庖厨,再者他看着就不像是那种会沾厨房的人。薛谦书没回答,只是笑了笑,挑了挑眉,意思是“你还有很多不知道的”。杨梅一变星星眼,语气期待道,“虎砸,你真贤惠,那我就等着吃你做的面惹。”要是他煮得面条真的很好吃她更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薛谦书正喝着汤,被她这冷不丁的“贤惠”给呛到。最终两人当然是只点两碗挂面,付钱的当然也是虎子,杨梅一见他抢着付钱那样,摸了摸自己带出来的私房钱,暗暗感慨,不是我不花你们,是没机会花啊。以前卖鱼的钱大部分是要上交给莫氏,现在虎子娶了媳妇,莫氏便只让他交一半,毕竟那鱼塘都是他在捣鼓的,虎子拿着莫氏退回来的钱转手就交给杨梅一。杨梅一接过钱仔细收好,一个月这么进账半两也是不错的,虎子的意思就是她管钱,连带着刚成亲的时候给的几两,杨梅一默叹,虎砸又多了一优势,攒钱比她多。作者有话要说: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取暖,回忆青春、014炒菜今日又轮到杨梅一做饭,前几次轮到她的时候,莫氏都会过来看看,她不会的地方再指点一番,所以几次之后,只要不是太复杂的饭菜,杨梅一是没什么问题的,再说薛家也不是大富大贵,吃食方面跟大多数人家一样。薛家有三个灶膛,右边一个大灶膛,左边连着两个小灶膛,大灶膛炒菜,小灶膛则煮饭熬汤之类的。杨梅一在小灶上煮好粥,接着就把菜洗了,今天的菜是清炒萝卜,杨梅一把锅热好,准备把白萝卜放进去的时候,张桃花进来了。她抄着手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见到杨梅一切在案板上的萝卜,登下就咋呼起来,“大嫂,你这切的是啥啊怎么这么大块,而且还那么难看。”边说着边一脸嫌弃样拎起萝卜看。她切的白萝卜确实不太好看,但就比平常人切的大了那么一丢,杨梅一知道卖相不好,但火正烧着,也只能把萝卜丢进去。“没事,炒熟就好了,又不是拿来当摆设的,反正一会都吃进肚子了。”没办法,新手的她就只能切成这样了。“大嫂,你在娘家的时候很少做饭吧你命可真好,不像我命苦的哟,做姑娘的时候就得起早贪黑的,如今嫁过来了还是忙得团团转,你不知道啊,你没进门的时候,我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张桃花也不管杨梅一听没听她说,只顾说自个的。现在做的是中饭,杨梅一把萝卜铲到盘子后,接着炒豆角,豆角早就剥好了,直接放进去。没过多久,杨梅一闻到烧焦香的味道,心里正深感不妙。张桃花突然咋呼起来,“大嫂,你火烧太大了,炒豆角怎么不放些水。”语气很着急,但人却抱着手臂悠悠杵在门口看热闹般。杨梅一反应过来,马上蹲下去把柴给减了些,接着赶快跑出去舀一瓢水进来,倒一些进锅里,可是锅的温度很高,这猛一用力倒水进去,伴着滋滋的声音锅里冒出火。杨梅一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后退几步,愣愣自言自语道,“完了,我怎么炒个菜都能把锅给烧了,咋办”内心是深深的自责,看来等下还得去打一口锅。张桃花闻言捂着咯咯笑,笑完之后,才道,“大嫂,看来你是真不会炒菜啊,我就告诉你吧,锅没坏。”一副我大发慈悲告诉你的样。杨梅一见锅里没火了才敢靠近,硬着头皮接着把豆角炒好,不过最后味道如何就不知道了。在张桃花絮絮叨叨的声音中,“你上回蒸甘薯就没蒸熟”“你以前不学着做饭,你娘也不说说你”“大嫂啊,我看过几年,小叶都比你会做菜”杨梅一总算把饭菜做好,期间懒得跟那人说话,要不是因着自己心虚,早把手里的锅铲朝她挥过去让她闭嘴了。没过多久,下地的几人陆续回来了,薛家开始吃饭。那盘造型独特颜色怪异的豆角摆在桌沿,但在没几盘菜的桌上,它还是很显眼,许是习惯了杨梅一做菜的一惯“风格”,大伙默默看了一眼,面色各异,好在没说什么。张桃花的眼神在众人之间游走,最后低头肩膀一抖抖的,以为人家不知道她在偷笑。“这个黑黑的是啥呀”小叶指着离她最近的那盘豆角说,小孩子纯属好奇这个黑乎乎颜色的是什么东西。“那个不好吃,小叶,娘给你夹萝卜吃。”张桃花赶快把盘子端离小叶。杨梅一无法昧着良心说那是豆角,只好默默夹起一筷子尝了一口,这个味道,怎么说呢真是有些醉了,焦苦的味道,半生不熟,她闭了闭眼,还是吞下了。虽然菜不多,但看起来正常的萝卜味道都有点咸,是以宁愿不配菜吃,也没人有勇气去夹一口尝尝。夫妻有难同当,薛谦书看他媳妇做的菜没人赏脸,为了安慰她受伤的心灵,他咽了咽口水,把手伸向豆角。杨梅一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就吃进了口里,默默朝他投去一个羞愧的眼神,意思是,虎砸,辛苦你了。席间无语“你说我炒别的菜没事,怎么炒豆角就这样”回到自己屋后,杨梅一一脸郁闷地问虎子。“咱炒菜放的油本就不多,为免糊了就得添些水,有些菜本身带着水,你炒着炒着就出水了,就像白菜青菜这类,但是有些菜咱得添些水,像是豆角茄子这类的,没事,反正你以后炒什么菜就都添些水,然后把火烧小些。”薛谦书轻拍她的背安抚,细细跟她说。“那会不会更难吃啊”她现在都炒成那样了,再按他说的做薛谦书淡定说着言不由心的谎话,“不会,我觉得好吃。”虽然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但心里还是很高兴,抱着他的手臂,“虎砸,你懂得好多,你对我真好。”薛谦书已经背着她默汗了好几次,他到现在还忘不了那盘豆角的味道,看来下次媳妇做饭的时候,他得偷偷回来教教她。响午的时候,杨梅一跟着薛谦书一起下地,现在离收获的季节越来越近,大伙下地都是去浇浇水、锄锄草。杨梅一知道她干活拿不出手,所以去到地里,她都跟着大伙后面捡人家锄出来的草。今年雨水丰沛,地里的庄稼长势正好,这不是每年都能遇到的,是以越到收割的时候,大伙越得小心看护着。莫氏喊薛爹他们去担水浇玉米,杨梅一自告奋勇跟着去,以她的力气担水完全没有问题。“这活比较累,还是让他们男人去。”莫氏不同意,家里又不是没男人,这去河里担水来来往往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虐待新儿媳。“娘,没事,我力气大着呢,我跟虎子一块去。”杨梅一怕拍胸脯保证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的小身板实在没有说服力,莫氏摆摆手道,“随你,你去问虎子,他要带你你就跟她去。”他媳妇还是让他去劝。想当然,虎子是拒绝的,临走的时候还摸摸她的额头安抚道,“你就乖乖在这把这片草锄了,一会我回来查看。”说着给她指了大概的区域。虎子走了,杨梅一扛着锄头,有些忧郁,别人一锄下去,草根就脱离土地了,把根上带着的土甩甩就完事,她一锄下去,草根也脱离土地,不过代价是多了一个坑。“哈哈,大嫂,你这是锄草还是挖坑呢”张桃花没事的时候最爱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