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只让人觉得葱葱郁郁,如醉身于春日的风和景明当中,不见半点寒冬腊月的颓唐。走在各色卵石铺就的石子路上,脚下精心拼铺的人物、花卉、戏剧等各色图案让人啧然称奇。孤星留心看着,觉得很是有趣。并排而立的茯苓姑姑忽然停住脚步,对身后的一干人吩咐:“我与王妃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你们在此等候。”一干人垂手而立,不再前进。茯苓姑姑把孤星引到一处假山遮掩的隐秘之处。该来的总算是来了,孤星只等着她开口。“王妃别来无恙”茯苓姑姑仔细瞧着她脸上的神色。不等孤星回答,她又开口道:“当初听闻王妃坠崖,奴婢心中可是伤心了好一阵子。头七时,奴才还特意偷偷烧了纸钱给王妃,不想王妃好端端地活着,还做了咱们王爷的王妃,王妃可真是福大命大。”孤星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情知茯苓有意讥讽,可她所说也是句句属实。暂且不论自己如何起死回生,光是这先嫁安宣王再嫁安平王的荒唐事,就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好在铭佑给自己留了个情面,以公孙星的身份迎娶了她,可这宫里也不乏认识自己的人。不知道安铭佑在敏太妃面前给自己编排了怎样的身份,既然来人已知,不如据实相告。如此想来便神色坦然地回答:“难为姑姑惦记。但我的确是孔曾的外孙女公孙星,二十多年前公孙氏一门被满门抄斩,我被无忧宫慧茹宫主救起,从此生长在无忧宫。”茯苓姑姑重重叹了口气,说:“唉,冤孽啊。太妃要是知道你就是杀了先帝之人,必然旧疾复发性命难保。你的身份不要让人知道,即使有人认出你也不要承认。”孤星又惊又疑,难道敏太妃真的失忆了“是。”孤星点头答应,忍不住问道:“难道太妃已不记得从前的事”先帝暴毙,太妃受不住刺激昏死过去,后来引发了久疾变一病不起。这些年来,便是这病怏怏的样子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孤星隐隐知道敏太妃的野心不止于此,只是她自己也不知早已对先皇情根深种。否则,先皇过世,她也不至于如此。这世间又多了个为情所痴的可怜人。七年前的往事又浮上心头。宣政殿里自己把匕首刺入先皇胸膛那一幕,或许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与承焱无缘。“我不管你为何要嫁给王爷,即使你为父母报仇与先帝有多大的仇恨,都不要存害王爷之心,不然我定不饶你。”茯苓姑姑口气郑重地警告。孤星心里对这番话感到厌恶,嫁给安铭佑本不是她所愿,她倒愿意眼前的人能知会太妃,趁早休了自己才好。于是坦然一笑,说:“我要是存了害王爷之心,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与姑姑说话了。”茯苓姑姑稍稍放下心来,看着她的眼神似透过她看另一个人。语气幽幽地叹道:“你不知你娘亲当年怎样搅得这皇宫天翻地覆。这宫里的女人个个如临大敌,嫉妒的、憎恨的,偏偏皇上就是喜欢她,护着她。”孤星不快,说道:“孤星今日到来无意与姑姑讨论当年的往事。何况,是先皇一意孤行,我娘亲并没有错。娘亲恪守臣妇礼节,也从未中意于先皇。倒是先皇害得我家破人亡。这到底是谁害了谁这一笔账要从何算起姑姑不要冤枉了人。”孤星满腔的不忿,言语中带着敌意。茯苓姑姑不再与她说她娘亲的事,只是告诉她说:“你自然有你的理由。二十多年前,太妃还是敏妃的时候,无意中冲撞了你娘亲。惹得先皇大怒,把太妃打了板子还关进暴室。太妃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从此落下病根。你切记不可在太妃面前提起旧事。”孤星不再掩饰,带着她一向的孤傲,冷冷道:“孤星也不愿提起往事。”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孤星开口道:“姑姑陪孤星赏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姑姑若有事还请先回,孤星想独自呆一会儿。”茯苓姑姑听她语气不善,只道:“我让宫女们跟着你。随便走走就回吧。王爷从皇上处回来后会在嘉寿宫等你。”吩咐了几句后就先离开了。孤星心下厌恶,被挑起的旧日仇恨一时间涌上心头。她语气凌厉地吩咐众人不准跟着,唬得众人愣在原地不敢动,自己只信步往前走。卵石路的尽头是一汪澄碧的湖水,这就是宫里的濯缨池。一座亭子建在水上,门窗皆以楠木雕刻“万寿无疆”的花纹,柱、框、梁、枋皆饰斑竹纹彩画,朴实淡雅。湖上架起一条蜿蜒曲折的石桥通向池中的亭子,天寒地冻,各人都躲在自己宫里取暖,想来不会有人有兴致到水中央的亭子去,于是孤星便信步走过去。推开雕花的楠木大门,亭子里负手而立的那人回过头来。自己的手依旧停在门上,脚步却僵硬着再也不能上前。一张自己日思夜想再熟悉不过的脸,数日来的痛苦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化作喉间的哽咽,眼里的泪意。却硬生生忍住不让来人看见。他好似比以前憔悴了些,瘦削的一张脸上颧骨突起异常分明。自己的心有如被钢刀刮过一般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豪痛意。回过神来的时候,眼泪已然决堤,满脸满衣襟都是。慌乱中只想着夺门而出,脚步刚启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搂到怀里。“你可知我多希望来的人不是你。”一句话勾起心里的痛楚,在他熟悉的气味中放下戒备失声痛哭。“自从发现你走后,这些日子我都在找你。上次四弟大婚,新王妃的身影很像你,于是我让轩宇去查。想不到真的是你,你可知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失去你的感觉为何要让我再体会一次。相比阴阳永隔,你站在我面前,却已是他更让我心如刀割。”他的泪滑入颈间,灼热地似乎要烙在肌肤上,在寒冷的空气里又瞬间冰凉刺骨。孤星心里的痛楚并未减少半分,哽咽难言,只抱紧了他,紧紧留住这期盼已久的温度。“可是他逼你的”承焱眼里的杀意蠢蠢欲动。孤星流着泪摇头,这是场公平的交易,自己自愿拿后半生的幸福换华烨与祖父的平安,算不上被他逼。想起华烨,孤星止住眼泪问道:“华烨可好”承焱何等心思,岂有不知之理。他的脸色比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更冷,“他用华烨的死活来胁迫你华烨的毒是他下的”孤星默默点头,承焱搂着她的手在背后收紧,在她的后背衣服上抓起好大一块褶皱。“星儿,跟我回去。我自有办法对付他。”承焱坚定地看着孤星说。孤星只觉得嗓子又干又涩,眼泪却无声地不停地留。“承焱,不行。祖父还在他手上。”孤星黯然答道。承焱想起自己派去保护曾孔的人一夜之间全被杀害,就连镇威镖局的雷震天父子都下落不明。如今想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自己与董太妃斗了这些年,竟然没看出安铭佑的心思。他倒是能以闲散王爷的幌子忍了这么些年。承焱大怒,却又确实无能为力,一挥手把桌上的果盘杯盏全扫落在地上。孤星抱紧了他,不让他再发怒。扳回他的身子,说:“承焱,千万留意四王。他之前隐忍那么些年,如今却突然发作起来定是有胜算的。祖父还在他手上,我不能冒这个险。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话未说完,自己已先泪如雨下。“无论如何,我从始至终都是你的人。”说完孤星抬头吻了他,在承焱还没反应过来,挣脱他的怀抱跑了出去。承焱一个如石像一般站在原地。他没有去追,他知道以自己的功力要追上她不难,但是现在却不能去追。孤星断不会放弃她的祖父,自己就是此时把她追回来,她也还是会回去。除非她的祖父是安全的,除非彻底打垮安铭佑。四壁透风的亭子里,承焱杀意毕现,下定了决心。、好似梦一场沿着石子甬道返回,刚走近就看见等候多时正准备四处寻找的宫女内监们。泪痕早已拭去,此刻她又是那个冷淡高贵的安平王王妃。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回到嘉寿宫。太妃午睡已经起来,正与安铭佑说着话。太妃坚持留两人晚饭,安铭佑以有事相称坚持推脱。孤星心里纳闷,这是自己作为安平王王妃第一次入宫觐见,安铭佑于情于理都应该留下来跟瑾太妃吃顿饭。安铭佑如此坚持,倒是省了自己的应酬。与承焱相见心情的大起大伏,实在让自己很难打起精神来应付。二人同坐了来时的马车回去,一路上安铭佑有些闷闷不乐,孤星也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二人之间很是沉闷。“听茯苓姑姑说,午时你去赏梅花了”安铭佑突然开口问。孤星心里一惊,该不会自己与承焱相见的事被他察觉了转念一想,今日之见一切都像是在承焱的安排之中,安铭佑应该不会得知。于是定了定神,淡淡地应了一句:“恩。”“茯苓姑姑对你说的话你不要在意。”孤星听他所言并非自己与承焱见面之事,稍稍放心。苦笑了一下回答:“孤星本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能有什么好介意的。”车窗的帘子随着马车的前进一下一下地被风撩起,车外热闹的街市有一阵没一阵地拥挤进车里,填充着两人之间冷淡的气氛。安铭佑盯着车窗外,似乎在专注地看着外面的街市。却突然开口说:“坚持娶你的人是我,有任何错也怪不到你,本王一力承担。你不必把他人的议论说辞放在心上。宫里人多口杂,以后没事你也不要往宫里去。母妃那里我会帮你去说。”孤星有些愣神,听安铭佑的口气,似乎已是知道了茯苓姑姑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如何知道的不要紧,他派人监视,或者是茯苓姑姑自己告诉他的都无所谓。但听他话中的意思,今日在宫里不肯多留似乎是为自己着想。莫非因为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议论而生气。孤星觉得自己如此想他有些不可思议。她压下心里的思绪,应了一声:“好。”之后的日子又是波澜不惊,转眼就是春节将近。安铭佑自从上次洞房之事之后,对自己反而客气了些。他夜夜留宿在自己房里,也只是睡在外间的暖榻上。孤星开始时不习惯,后来倒也渐渐适应了。好在他回来得晚,也醒得早。即使同宿在一个房里,彼此之间也不用照面。转眼就了春节边上,如此倒能相安无事。自从上次进宫见过承焱之后,承焱就了无音讯了。自己每次想起来都觉得那场相见像是一场梦,是不是承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安平王府是不是他还怨怪着自己那场相见是否是自己太过于思念他而自己杜撰出来的当时自己就那样匆匆走了不知道他后来怎样这样的疑问想法每一日都在心里像磨盘一样地打转。天寒人懒,坐在温暖如春的室里,每日也只有以这些念想来打发无聊的岁月光辰。年关将近,府里的仆人都忙碌了起来。各处庭院被府里的奴才打扫得焕然一新,丫鬟们里里外外忙着准备年节器具、设炉焚香敬各路神明。更有三三两两不畏寒的小丫鬟,端了热水在院子里洗头,互相嬉笑打闹。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淋淋披散着,水撒了一地。碧青呵斥了几句,她们便吐着舌头跑开。孤星每日就在临窗的大炕上坐着,绣着一幅素雅的梅花,通过棉纸糊的窗子看着院里的一切。碧青从院里进来,走到她身旁。今日她穿着一件海棠红的小棉袄,绿绫弹墨夹裤,并未穿裙,下面一双新绣的红鞋。“王妃日日呆在屋子里不闲闷得慌吗也该出去走走了。”说着她拿起洋漆描金小几上的绷子看了看。惊喜地说:“王妃的梅花绣得这样好,奴婢要斗胆讨一个了。”孤星知她存心说话给自己解闷儿,也不甚拂了她的意。说:“这几天天冷人懒了做不了几针,等天气稍微暖和点给你做个好的。”碧青听了高兴地说:“奴婢可是得了天大的面子。大件的不敢劳烦王妃劳神,赶明儿王妃用那好的白绫绢子为我绣上几朵红梅,就最是好看了。奴婢随身带着,也可在其他丫鬟面前夸耀一番。”孤星自从别院起身边就是碧青服侍,除去她是四王府的人,她实则是个聪明伶俐的丫鬟,可与芳宜相比的。只是,芳宜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更为沉稳机谨;碧青从小长在王府,没经历过什么尔虞我诈,更显得活波单纯。孤星瞧了她一眼,说:“难得你知道白绢子绣红梅好看,瞧瞧你这一身又红又绿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腊月里王府就开了花呢。”碧青也不恼,撒娇似得说:“王妃这一张嘴最是不饶人,这新年边上图个吉利,哪个丫鬟不是要穿得喜庆一点的。倒是王妃,总是穿得这么素雅。”孤星此时穿了件月白绣花的小毛皮袄,外搭一个银鼠坎肩,随意地挽了一个慵妆髻,坐在炕上研究着她的绣样。听碧青不服气地陈述着,笑着借口道:“别人穿那红配绿的都是俗气了,也只有你穿着好看。”碧青听到孤星夸赞,这才满意了。主仆二人研究着绣花样子,没注意安铭佑走了进来。“你们主仆二人说什么呢,老远就听到碧青的声音了。”安铭佑看起来心情极佳,更显得他面如满月,丰神朗朗。碧青一撅嘴,说:“王妃嘲笑奴婢这一身是绿树开红花,王爷来了正好,可要给评评理。”安铭佑上下打量了她这一身,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