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莲谋> 分节阅读 19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分节阅读 19(1 / 1)

许是大业三年修筑长城时造下的孽。五月间才集了十余郡的丁男修了驰道,七月里又发百万余丁男筑长城,从榆林直修到紫河,二十二日内便筑得了,百万余劳役,死了十有五六。死了的劳工,就地找个乱葬岗一齐埋了,怎会好好地将人送还回乡。”穆清仍望着一座接连一座的坟堆,深皱了眉头,半天说不上话来,过了许久才叹道:“当日在吴郡便知修行宫和挖漕河的劳役,很多都有去无回,却不曾想近着帝京,劳役更甚。这世上人命最是贵重,实不该被看作草芥。无怪要变天。”“穆清。”杜如晦将她拉进车内,执起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知我要做改天换日的事,不仅是为天下苍生再寻一个明君,亦是为了明证,此生作为男儿存于世须得有所作为。一旦不成,那便是株连全族的事,我放归高家娘子,甘愿被逐出杜陵,原是想着我自选定了要走的路,不牵连他人,不想还是因一己私情将你带进了险境,皆怪我太过自私。故即便你守孝期满,我也不会娶你。若事败了,你便与我无任何关联,你可自回江都,我已明示了刘管事,真有那一日,江都的产业悉数留予你。”“你要改天换日,我便陪你助你,你为的是天下苍生,我却没有如此胸襟,所为的只有你而已。你既摒绝了所有人,只将我一人带进险境,那即便不娶我,我也是日夜跟随在你身边,脱不了干系的人。”突然之间,她就起了执念,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抬手揪住他的衣领,凑过身去,目光直逼着他的眼睛说:“我要那些产业作甚,初到江都时你曾说过,往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将我牢牢栓在身边,我会一直记着。你若不想将我一起带去阴曹地府,便迫着自己好生活着。”杜如晦呵呵笑起来,“我看的果然不错,你确是与别不同,自小便是。”穆清却不理会他,只一味问他,“你可应了我”他扬眉笑点了一下头,不等她反应,便顺势往她的唇上凑去,她忽受惊吓,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人往后躲去,正碰到了车壁,转瞬整个人已被他牢牢钳制在车壁上,不得动弹,直到他自觉将难自控,方才离了她的口唇,靠着对面的车壁,闭了眼,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从胸中呼出。待平稳了呼吸,侧头看到她微红着脸,地头端坐,手按着心口,呼吸细微急促。他猛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她竟褪去了原本的娇憨稚气,似乎快速地日渐成长,并开始从内里透出不一样的气息,仿佛带着光亮,或许终有一日,这光亮会变得璨如白日。第一十九日清早,阿达在车前扬声道:“加紧些,今日正午便可到东都。”众人熬受了一路,听闻这一句,皆振奋起来,一路行得甚是顺畅。未及正午,车外的景致一改之前的荒蛮颓势,慢慢热闹繁盛起来,仿佛从死寂的地府,逐步走回暖意融融的人世,就连那道两边的槐树和银杏的黄叶,也不见丝毫秋日萧瑟之气,被阳光照过,反而成了金碧辉煌的围屏。再行一段,黄土夯实的路面,成了大石铺就的路,车驰得又快又稳。杜如晦撩起前面的帘幕,远远地已能望见巍峨的城楼。过了宽阔的护城河,有兵丁上前验查过无异便放行了。真正进了城门,那景象才叫穆清惊诧得无法言语。宽阔的主道由整块巨石砖铺就路面,并排可行七八驾马车有余,宽过漕河的洛水穿城而过。两边三百步便成一坊,坊坊相连。坊间店肆林立,时闻鼓乐声起,楼房鳞次栉比,往来人群多衣着鲜亮名贵,甚至一些女子不戴帷帽遮掩,大大方方地行于坊间。都说江都繁荣,如今看来却是不及东都一角,世间所有的隆昌繁茂尽集于这一城中。只这一城,几乎耗尽了周边数十郡的人丁,穆清忽觉得东都是一座海市蜃楼幻化的城,出现在一片无垠的死寂中,飘忽不定,随时幻灭。马车行入南市,亦是打磨过的石砖铺地,每相邻的两坊间有可容四驾马车并行的路道,他们这五驾马车携着风尘而来,引起路人的目光,路边店肆里的人探出头来望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各做各的营生,并不过多关注。慢慢地驶过南市,眼前一尊高大巍峨的坊门,名为思顺坊。坊内房屋的门皆向里开,多为高墙深院,比之方才路过的市坊,此处更为幽静齐整。最终马车在一处宅子门前停驻。杜如晦先撩袍跳下车,待阿达定好车轫,摆好踏脚的木凳,他才伸手搀引着穆清下车,穆清抬头看了看,宅子的大门并不宽阔,简单干净,一名老仆领着三四名杂役仆妇快步出门来迎,齐行了礼,唤了声“阿郎”,又转向穆清,唤了“娘子”,便走向那五驾马车帮着卸物。“老奴贱姓贺遂,两月前由刘管事遣来买下这宅子打点。老奴领着阿郎娘子去看可还合意。”那老仆谦然地一揖,在前头引着路。进得大门,转过石屏,眼前是个空空的大院子,院子中间一方小小的塘子,塘子中向左右各引出一条沟渠从二门两边的小石桥穿过,两侧的厢房群是家仆们日常起居的屋子。后面第二进房屋略抬高了两阶,面前仍是个院子,沟渠从前头穿来,汇入院中两侧的水塘中,两水塘边都植了几株桂树,置了石桌凳,树上残留了些许桂子甜香,开败焦黄的桂子落到水塘中,引得塘中锦鲤争相吞食。屋内摆放了几个案几,布置看似像余杭顾府内杜如晦每日读书学习的屋子,陈设清雅不失利落,一望便知是议事所用。议事厅堂这进院落亦分左右两间厢房,设有床榻等起居之物,“这是为需寄宿的访客备下的。”贺遂管事解释道。沿着两方水塘引出的沟渠,穿过议事厅堂后的夹弄,面前一片开朗,赫然一片大水塘占据了整个院子,一直延伸到第三进主屋的檐廊下,水塘两边各有一坐曲桥直连接着沿廊。穆清从石曲桥走到主屋,原是宽长的主屋被分割成三块,左边临水的是间精巧的闺房,右边靠着玲珑假山石的是杜如晦的书斋,房中靠墙设了睡榻铺盖,左右两间屋子中间隔着一间花厅。屋后尚有一个带厢房的园子,随意植了些花草,铺了条花径,这时节开满了菊花,并不名贵,却铺洒了一地,煞是好看。园子隔开了最后一进一排的房屋,左右看着像是是杂房和后厨,中间是给贴身伺候的丫鬟们备的住所。“宅子不大,胜在精巧,借着地势,宅子中的水皆是流动的,引了洛水的一支小分支,是原主的得意之作。这宅子原主是备着做别院的,建成后竟未住过,便居家迁去了大兴城。觅得这宅子时为了这些水塘子,三四家争着要呢。阿郎递来消息,说娘子家乡在江南,离不得水,北地旱,故无论抬多少价,务必买下。”贺遂管事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原是胡人,汉话不顺畅,语调缓慢嗓音低沉,念得穆清心底起了一片轻软的雾气,柔柔地笑着看向杜如晦。“啊,对了。”贺遂管事忽想起什么事,小心翼翼地说:“老奴昨日才接到飞奴传书,事先却不知还有一位小娘子,仓促下未来得及准备小娘子的闺房,一会儿着人将议事厅堂东边的厢房收拾出来,娘子看可行”穆清点点头,“如此甚好,有劳贺遂管事。”贺遂管事得了她的首肯,告了一声失陪,匆匆赶去安置英华。杜如晦含笑揽起她的肩膀,“夫人可还满意”穆清佯嗔地轻轻打开他的手,“莫要唤我夫人,如今还不是时候。”杜如晦却当未曾听见她的话,又抬起另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肩膀,“这里便是夫人的家。不是寄居,不是借宿,是安安稳稳的家。”、第三十二章 家宅安稳岁月静好家宅安稳岁月静好这是她的家,穆清忽听得家这个字,微微有些不适应。小时候她的家在余杭顾府,但自小她便知自己是从吴郡顾家抱养过来的,纵然阿爹阿母当她是亲生的一般疼爱,那偌大的顾府终究还是将她拒之门外。待她回到吴郡本家,生身的父母又迫不及待地将像货品一样易出,只为求得父兄日后的一份差事。自从奔逃至江都,便一直宿在客栈内,直到她在江都参与了瓜分杜淹的盐盘时,才略微有了一丝安定心,算是有一份营生在那里。转眼再随着杜如晦奔赴京都,又到了一个陌生所在,而这个繁华如锦的城中,有一个不起眼的院落,是他给的一个家。穆清觉着自己好像河里的大蚌,柔软的腹里包裹着一粒滚圆的珠子,皑若雪,皎如月,那便是镶嵌在她生命里的家,一旦形成,她会终生以血肉来护着,若是要将这珠子剥离,只有将她的血肉撕扯粉碎。为此,她必须要有一副磐石一般的壳,才能护住她以柔软的生命裹藏着的珠子。午后各人各自一番忙碌,将所带之物一一安置了,又安顿了各自的住处,到晚膳时分,将将停歇了。晚膳设在二进厅堂的耳房中,简简单单只杜如晦,穆清与英华三人。其余人便在他们用了膳后,于后厨外的屋子内用饭。此地与江南不同,饮食皆以汤饼、胡食、羊肉、鹿肉、禽鸟肉为主,天已凉的缘故,菜蔬并不多见,穆清虽偏爱蔬果,心知须得入乡随俗,并不在饮食上讲究。只是晚膳近尾,有仆妇端上三碗乳白色的汤液,穆清看着面前这碗东西,隐隐嗅到一缕腥膻,迟疑着不愿端起。“这是羊酪,这里的冬日不比江南,冷的紧,你初来北地,又瘦弱,要多饮些才抗得住寒。”杜如晦端起装着羊酪的碗,递到她手上,穆清紧拧了眉头浅尝一口,差点想要将方才吃进肚的食物都吐出来,忙搁下碗,连饮了几口茶水。英华却仰头一气将那羊酪灌下,放下碗时,唇边多了一圈乳白,好似老丈的白胡子,仍不自知,一个劲地劝穆清多饮几口,引得穆清大笑起来,直笑得弯了腰直不起身。杜如晦不记得上一次见她这般肆意大笑是何时,追想来许是去岁送社日落水前一天,她阿爹允了她要一同去观傩时,不满一岁之隔,却恍如隔世。入夜后阿云照顾着英华去歇下,阿柳倒犯了难,不知杜如晦会寝在哪处,踌躇再三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心想着穆清脸皮薄,也不得向她问去。她胡乱猜测着低头跟着他们走到正屋前,见杜如晦拂了拂穆清鬓边的一丝散发道:“连日劳顿,早些歇了罢。我就在书斋中就寝,有事唤我即可。”穆清笑着点点头,阿柳终是放下了这口气,暗赞他体贴入微,七娘果真未看错了眼。这日直至深夜,穆清都未入睡,外隔间阿柳早已睡沉,显然她已早于穆清认定了这个家,并以极快的速度融入。穆清一人躺在偌大的床榻上,伸手一下一下地撩拨着床榻前设的斗帐,绢纱斗帐三步开外处另有一道厚实的菱花帐,挡着寒气。白天阳光好时,尚未觉得有多冷,入夜后冷得透骨,她缩回手,裹紧被褥,嗅到淡淡的暖香,心满意足地叹了出一口气,若是现世安稳,两人在此清清静静地生活,生儿育女,再到含饴弄孙,子孙满堂,相携着稳稳地走到最后,那便是岁月静好了罢。次日清早,待她悠悠转醒,已是过了辰时。初从床榻上坐起身时,她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是在某个客栈,扶着头好一会儿才觉醒,原已是家中了。未几,阿柳和阿月端着热水,揩齿香膏,一应洗漱物品进来,阿柳边服侍着她洗漱边碎碎地念,“一早原是要唤七娘起身的,阿郎吩咐要尽着你睡,这一睡便睡到这时辰。阿郎还笑称,哪家的当家主母这般能睡。”穆清轻推了她一把,“何时也学得油嘴滑舌,好端端的就来取笑人。”阿柳笑挡了一阵,才正色道:“阿郎早间往唐国公府拜谒,过午只怕也是不能回的,二更要闭坊门,此间不同于江都,宵禁甚是严苛,估摸着无论如何二更天之前必回。”阿月强忍着笑,取过银篦子替她篦发,小心地问:“现已非出门在外,娘子可要梳个分肖髻”穆清对着铜镜将自己仔细端详了一阵,拿起案上的宝相花小流苏簪子,“仍梳妇人的发髻罢,也不必再添出别的麻烦来。”整个白天,阳光明艳,穆清在宅子中闲逛,逗弄了一阵塘里的彩鲤,又往英华的屋子里坐了一回,看她虽安定无缺,只仍念着万氏,听跟着的阿云说她昨夜里说梦话还唤着阿母,醒来后怔怔地暗自流了一会儿眼泪。穆清心内也是一阵酸楚,却也只能硬着心肠说,“你若一心只念着你阿母,岂不枉费她一番苦心将你送出来。她既舍了这条心,就是望你能替自己争个将来,把命捏牢在自己手中。”英华听了低头不语,从此念书习武愈发勤奋。到了晚膳前,杜如晦果然赶了回来。一眼便瞧见了她的发髻和簪子上微微跃动的金珠子,面上只含笑瞧了她几次,心下却为之撬动再三。用膳时便听他说起了唐国公,他毫不避讳地说:“李公性子太过软弱多疑,畏首畏尾倒也罢了,狡疑不定,更因世袭了唐国公的封号不敢舍弃,纵有心举事,却无足够的气魄,此事怕是要再晚个几年了。”“你可悔了来襄助他”穆清问到。他却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我并不是来襄助唐国公的,选定的原是他家二郎,名唤李世民的那位,只他眼下年未满一十三,比之你尚且幼了两岁,根基尚浅,只能静待他勃发之日了。”其中曲折穆清并不十分明白,只静静地托着腮听他细细地说。日光西斜后,晚风一起,便教人发冷,此时他在身边,屋子竟也暖了许多,她瞥了眼案上这碗浓厚的羊酪,依然无法下咽。天一日日冷下去,见识了东都的冬天,穆清才知什么是寒,院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