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层层透不破的寒意。兰芷颤颤的张着嘴,将水盆举过头顶,闭了眼不发一句。“孟泽,接过来吧。”一声清冷的嗓音响起,手中的重量陡然一轻,木盆被人接过了。兰芷偷偷的睁着眼打量着,便瞧见那浅青色的丫鬟装的叫孟泽的女子轻巧的将水盆捧着放在梳妆镜边,冷面主子也无意的跟着,紧接着坐在椅上,随着那叫孟泽的丫鬟摆弄。孟泽的手极巧,不消一会儿一个娴静端庄的头饰便被梳洗出了。大晞王朝女子的头饰极其复杂,那人头上仅仅是插着一根碧色玉钗却抵得住她人满头的金银发饰,面容极美,美中透着一股子寒意,让人心中生畏。兰芷止住心中不曾停止的颤意,打量着冷面主子的表情,面色淡漠,眼底也似寒冰一块,丝毫不见任何的沮丧与不甘,眼下虽有淡淡的青黑,被叫孟泽的姑娘掩饰以脂粉,便掩去了。如此看来,倒真的看不清受没受昨夜的影响。兰芷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唤作何名”再回神时,耳边传来了一阵低低的问询之声,声音冰寒,透着一股不耐,自然是孟泽在问。兰芷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打扮好了的冷面主子和那么叫孟泽的傲慢丫鬟,不自主的往后退了退,行了个跪拜之礼道:“奴婢名唤兰芷,年方十三,原是在西厢那边当差,得知主子你要到时,便调遣过来了。”穆楠看着眼底姿色略显秀美的柔弱女子,微微皱眉,语气略带柔和:“起身吧,既然管家如此安排,那么便好好做吧。”兰芷轻轻的嗯了一声,柔柔的起身,站在一边,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屋外静寂,初升的太阳红彤彤的,天边一片血红,发出的光也带着一股子凉意。穆楠揉了揉太阳穴,舒缓着昨日的疲劳。昨夜认床,一直到子时方才入睡,眼下的青黑便是这样带来的,倒也掩饰了一定程度上的弃妇该有的情态。往外走,便看见一块空地,空地中间乃是一处石桌石椅,洁净干爽,反而透着一股石子反射的光芒。再往远处看去,右侧是一处草丛,间或有些海棠芭蕉之类的植物,盛春之际,草丛渐起,葱绿色的嫩草舒缓着一时略显紧绷的心,芭蕉海棠也只有渐渐的生出翠绿的枝叶,不曾茂盛。这般情形反而给人一股盎然生机的讯息,不显的太过刻意,同样的不显得太过萧条。越过草丛便可以看见回廊的亭子,将军府的亭子显得有些别出心裁,四方端正之间又透着别样的婉转。那亭子本就是回廊的尽头,此刻想着倒觉得这东厢的位置颇有些隐僻。穆楠按耐着心底渐生的不安,举步往拿出亭子走去。她身后的两个人也顺从的跟了上去。三人站在亭子下看着东厢,颇有些鸟出一笼又入另一笼的错觉。穆楠坐在亭子的木质排椅上,闭了眼暗暗的调息着。外人看来有些像是入睡,敛去了眼底的神情,穆楠这般看着倒是清丽许多,不那么冷冰冰。一旁紧绷着身子的兰芷渐渐的放轻松,也柔顺的站在一边,悄悄的打量着。只是她不知道在她打量着穆楠的同时,她右侧的孟泽也打量着她。此时此刻,三人之间倒是保持着特有的静寂,而打破这静寂的人却是兰芷所说的管家。“少夫人,将军有请。”穆楠调息了许久,忽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声响。那是一道男子的声音,之前并无脚步声,这声音未免有些突兀。她不在意的睁开了眼,瞬也不瞬的看着站在突然出现的苍老管家,眼底的冷冽收拢了些,才道:“本来无夫婿相引,穆月于礼是见不得公婆。不过,事出有因,穆月便无礼一回。既然将军有所事,穆月便去了。”苍老管家诧异的抬起了头,心底闪现了些许疑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是越发的难以捉摸的在前头领路,穆楠带着两人跟在后头。这样走了一回,穆楠才发觉东厢别致静雅,但太过寂寥无声,反而有些冷僻孤静。这样的设计,不知是有意的疏离还是无心的安排,只怕也就只有当事人才最为清楚了。东住房位主东,独众居所而立,乃是一处别于连绵不绝的居所,屋檐下横着一块墨黑色的木质牌匾,刻着遒劲郁勃的“定风波”三个大字,倒是像极单梓琰的风格。屋外两名武装人站的笔直,一派严谨。门紧紧的关严着,若不是老管家说将军有请,怕是连门都未必进得去吧。老管家示意穆楠三人在外头候着,自己先去禀告。“将军,少夫人来了。”老管家唤了一声,却不敢再唤第二声,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屋外候着。穆楠等人见老管家如此,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候着。半晌,那门才有了动静,轻缓缓的开了,透出里头昏暗的色调。像是只偌大的暗黑怪物,张着嘴,只等人投进去。“孟泽,我先进去了,你与兰芷便在外头守着就行。”穆楠嘱咐道,便一个人踏了进去。进去之后,便发觉里头与外头当真不同。淡淡的檀香之气弥漫着,屋子高的书墙高高的矗立着,挡住了屋子另一边满眼而来的光。单梓琰,似乎极喜黑暗,衣着依旧一袭黑袍,连着屋里都是昏暗的。站在高堂之是,遥遥的看着刚走进来的穆楠,不言不语,只是浓黑的眼眉遗漏了那人不似以往的从容霸气之色,似乎陷入了极其棘手的场景。那人不说什么,穆楠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静静的与那人对峙着。半晌,那人方才动了动发酸的肩膀,原本背着的手也放在桌案之上,轻轻的敲着,不急不缓反而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意味。“不知,将军找月儿前来所谓何事”穆楠琢磨着,还是唤出了以往的称呼,稍稍的试探着那人对昨夜的态度。其实算起来错并不在穆楠,只是却不知单梓琰对那西厢之事抱有什么样的态度。若是听之任之,那么自己的后路也决计不会交付到这样的人手里。“皙儿何必如此生分,你与雎儿乃是夫妻,便是还我一声公公也不为过。”单梓琰收了手,眉头微皱,心底因着穆楠这个称呼越发的烦躁。本来军中之事就已经够劳心,昨夜单雎又是那番作态,让他如何不气。碍于两人之间的隔阂和无心插手便也未曾做什么。今日找来穆楠过来,也是让她安心罢了。于是他接着道:“尊卑自古有来,西厢贱族既然擅自越主,我这坐父亲的便替你做主,贬她出府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你要记住,你乃是我单府光明正大娶回来的媳妇,又怎是躬身屈膝之辈所能替代的。”原来如此。穆楠心中一阵不知何味的滋味,只觉得举手投足之间便拭去了一个人的存在。她本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地位,并无取他人性命,贬损之意。单梓琰此举却是过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劝道:“皙儿并非此意,只是初为人妇,一时之间尚不习惯而已。假以时日必定能极好的处理好,此事便就这么过去了吧。再者西厢生产子嗣是大事,本就非常人所能操控的,皙儿若因此事计较,未免显得气量狭小,容不得人。若因此事毁了将军一世英明仁慈,倒是我的过错了。”说完,穆楠便直直的看着站在上位上的单梓琰,等着他的决定。她哪里知道单梓琰之前那番话也不过是虚话,他的儿子单雎的事情他已经许久未管。早就管不了了。旁人眼中的单雎聪慧服从,一向视他为自己终生的目标。只是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了样。表面维系的也不过是虚伪,心底的逆反一靠近就可以从那双眼睛看出了。单梓琰轻轻的叹了叹气,眼神因此也有几分挫败之感,只是他极快的掩饰了,如鹰隼的眼盯着穆楠,他有些看不透面前不若十五的少女,没有一丝因丈夫偏爱小妾而该有的嫉恨,就连点点仁慈不忍也看不到。只是寒着一张脸,静静的看着自己。“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既然不要我处置她,那么就好自为之吧。”单梓琰摆了摆手,便将此事推开了。“是,皙儿谨遵将军之言。”忽的,似是回想起来了,单梓琰匆匆的补充道:“不过,事情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那孩子一月之后,便过继到你这边。”“不行”怎料到得到的回应竟是这个。单梓琰有些吃惊,他目光不善的看着穆楠,心底有些不耐。他的话,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一个人敢说不,穆楠此举无疑不是触了他的逆鳞。连着之前一直强调的和蔼之气,他都维系不了,朝着穆楠便是一句冷哼:“本将之话,你敢违抗”穆楠听着看着自将军身后响起的动静,心底便知道自己算是说的太不留情面,只好放软了才道:“将军息怒,穆月不过是想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罢了。那孩子不是穆月的,将军此举乍看像是给穆月一条明道,只是实则是嘲笑穆月争取不得侯爷的宠爱。时日一长,只怕是让人恨得越深。所以穆月斗胆请将军收回成命”说着便低低的跪在地上,默默的忍受着字上面压来的怒意。单梓琰看了地上的人半晌,才收拢一怒之下延伸出来的内力,朗声大笑道:“好一个穆家小姐,好一个穆月。”穆楠低着头,眸中的冷光越发带着摄人的寒意,她何时这般忍辱求全过。她性子本就冷漠,有些话本就不屑于说出口,而今为了往后更好的生存,却是一下子说了这麽些言不由衷的虚伪至极的话。心底越发的有些憎恶现今的处境,身上的寒气也郁勃而发。这一点,单梓琰并未观察到,他只是放肆的笑了许久才停下接着道:“你执意这样,本将就不拦了。往后有事可以来找我,至于归宁之事,你且放心,我会安排的。你先去吃早膳吧。”穆楠听见单梓琰态度放缓了些,有送客之意,松了口气,只是再拜了拜,才轻声的道:“将军,皙儿先走一步。”说完,便踏出了。出来门,穆楠心底的憎恶方才驱散了些。她抬了抬头看着定风波三个字,只觉得前路一片茫然,何去何从都有些不定的意味。他人尚可定风波,而她连浮萍草都握不住,当真可笑至极。、救人穆楠瞧着眼前的孟泽一脸焦急的模样,不由的心底有了些念想。是啊,事情尚且不甚明朗,可是身边有这么个关心自己的人,又怎么辜负呢。于是她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孟泽的肩,让她切莫担心。待转身后,却发现那站在外头的苍老管家还未离去,那人在自己出来之后便站了过来,微微弯腰以示尊卑之意,道:“将军说,少夫人先去用膳。”穆楠初听,才知道原来早就是安排好了的,便追问道:“那,将军可是一同”苍老管家褶皱了一张老脸,依稀可以从中看出一丝诧异,只是一闪而过,迅速恢复成一派严肃的模样,但还是解释道:“将军今日有事,少夫人先去吧。”穆楠一听,脸色未变,只是旁人看来像是有些失望的样子。那老管家看着于心不忍,便又道:“前日请府里请了一个江淮来的厨子,会做淮菜,少夫人且放心就是,菜定是不错的。”穆楠这厢没有反应,一边的孟泽虽有些动心,但碍于主子没说什么也不敢动。兰芷却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主子,虽是早上的寒冰无表情的模样,她却能透过表象看出内在主子那颗对将军深深的孺慕之情,于是也越发的觉得眼前的主子是个善良厉害的人。她拿着自己的衡量标准来衡量别人,认为对将军除了怕还有其他的情感的人就是个厉害的人。穆楠本人其实在思索这将军到底在忙着什么事情,连着早膳都来不及吃。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进去时,将军身着的那身黑色衣袍乃是个便装,随质地极好,但也普通,怕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要外出吧。她方才回身后,便瞧见了自己周边的人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神色,孟泽是对淮菜的一脸向往,兰芷则是一派仰慕,那老管家更是荒唐,褶皱脸上一脸的慈祥。她只觉得眼角抽搐,便抛下了众人往远处走去。尚未走几步,身后的老管家便急急的嚷道:“少夫人,您走错了,是这边。”穆楠狠狠的咬了咬牙,捏了捏拳才折回去,一脸寒霜的跟在老管家的身后。三人很快的走到了正厅。孟泽与兰芷被分到下人那里吃饭,只余下了穆楠一个人围着一张满是精美菜肴的桌子,她身后站在几个仆人随时待命。这样子,看着多少有些胃痛。的确能与穆楠同桌的,府里除了单梓琰,单雎,其他的倒真的没有了。只是一个有事情,另外一个陪着侍妾,不会现身。余下穆楠一个人,倒真的是孤家寡人。她定定的看了看满桌的菜肴,挑了挑自己喜欢吃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筷箸走出去。另一边,匆匆吃完的孟泽两人刚赶到正厅便看见穆楠踏步而出的身影。那两人微微一愣,便紧紧的跟在了穆楠身后。“兰芷,你知道西厢的玉夫人的居所在何处吗”三人才走出正厅,穆楠便淡淡的开口了。兰芷有些呐呐的看着前面的穆楠浅紫色的衣摆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