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揣着众人看不清明的似笑非笑,无视老太监颤颤巍巍的躯体,一手搭在老者的肩上,用低沉阴冷的嗓音淡淡的道:“朕何时说过今日无事的嗯还是说你以为你跟了朕十年就自以为可以揣测朕的意思了”老太监面无土色,抖着腿就想跪下去磕头,可是身子才弯了半个弧度后颈就被人提了起来。他半撑着身子仰着头,褶皱丛生中那双浑浊的眼角还带着乞求和绝望。他瞧见身后新帝尚显阴沉的神情并没有熟悉的嗜血乖戾,神情谈不上怒意,似是意兴又似是恼意,几种交缠纠结,诡异而神奇,这样的新帝他竟有些看不透了。新帝嘴角弯起的那一瞬时,细长的手指便紧紧的将太监提着往后摔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太监并不曾摔出什么,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只隐隐生疼却并无实质的伤害。然而殿下的人却看得一阵心悸,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一个念头,那就是新帝生气了。生气的新帝格外的恐怖,俊逸的脸上像是一阵暴风雨降临的前兆,平静里夹杂着嗜血的狂暴。“这封折子”新帝冷笑了声,细白的手指夹了张不知从哪初得来的明黄色折子,他举着折子站在高台上冲着满殿的大臣晃了晃,“胆大包天,欺君罔上的罪名,你们当中谁敢这么猖狂”百官面面相觑,;穆楠视若罔闻;那书生也只是眉眼挑了挑,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箫昇满脸凝重,他的心不受控制的跳的极快,连想都没想的看着穆楠。“怎么,敢做不敢当吗当初欺瞒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大白天下的时候吗”新帝冷哼了声,手指夹得奏折发出刺耳的折断声,像是掐断人脊骨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居高临下的视线,像是在扫视所有的大臣一样,有些胆小心悸的脸色都比白银还白。“哼牝鸡尚敢司晨,深入军营不止,还是说你志在我大晞江山千秋万代,想有朝一日取我而代之吗,穆将军”“啪”玉质闷沉的声音,镶着半块玉的奏折被新帝狠狠的掷在地上,被投注了一股力的可怜奏折不负圣望一路滑到了穆楠的脚边。硬质的边界被她脚下的皂靴阻了去路,定在那处一动不动。奏折停下的那一瞬,新帝不温不火的三个字“穆将军”也传到了穆楠的耳边。如此突变,穆楠尚不能清楚,半个身子都僵在原地。她脑子里还停留在牝鸡司晨这四个大逆不道判除天道的字上。怎能在上一瞬还眉开眼笑的谈论着附属国的事情,然而下一瞬就将居功至伟的将军论罪了她内心里始终还是不愿意解释那四个字。这样就可以指责陛下绝情,指责天下所有的人过错,在她一度为北疆的安定废寝忘食的时候,朝堂上的人凭什么怡然自乐,凭什么高枕无忧。她想扬声大吼,然而手指却不由自主的将脚下的奏折捡了起来,那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字迹工整遒劲,瞧着却有几分眼熟。洋洋洒洒,她只看见几个字穆氏以红妆深入军营开头的几个字,硬是像是利刃一样破开肺腑直达内脏,不带半点仁慈和善意的在那处用力搅动着,她觉得浑身疼的厉害。臣箫昇今有一本起奏“这是你写的吗”她缓缓的抬起来头,双手摩挲间,手指的奏折便尽数粉粹,她看着站在文官当中那熟悉的绯色身影,再次道,“这不是你写的,对不对”嗓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那样脆弱,分明知道却想推辞着。凤眼难以自制的红了半圈,穆楠看不清箫昇的样子,她感觉到整个大殿的冷意和恶意,但是那没关系。手指摩挲之间,奏折的粉末带着粗糙和安稳。“我将奏折毁了,你只要说不是你写的我都相信你。”她试图学着莫达的样子勾勒出一丝笑意,然而脸僵硬,始终也完成不了一个笑。然而箫昇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听见那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息,那不是箫昇,是嘲笑吧。“你为何连骗我都不愿意呢”她喃喃的道,手指情难自禁的微微颤抖着,另一个袖子中的匕首没了手指的把持,掉在地上,传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声音。“你今晨说要我相信你我信了”视线一阵模糊,她感觉到周身的寒意,丹田内的寒气在四处冲撞着,难受却格外的好受,“我信你,可你为何要这样待我箫昇,你真的好狠”“我没有”她听见那处传来箫昇低低的反驳,“你要相信我绝不会背叛你的。”那句话像是一道随道开启了一道光怪陆离的门,她脑海里出现了一幕幕前生的场景,笑着的箫昇,发怒的箫昇,白色的医院,红色的血,以及冲撞在每一张影像上交缠抵死缠绵的两个人。那是谁为何有些熟悉她越是想却觉得头越痛,像是有把生锈了的针在一寸一寸的往颅内推进,每推进一寸都带着十足十的痛。她蹲着地上,满手都是灰烬的抱着头,疼的难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除一点。“你要相信我绝不会”“你不要再说了”穆楠猛地站了起来大声的吼道,瞳孔渐渐被血色熏染,凤眸一片血红,她冷着半张脸,丹田内的内力四溢,竟是将头上的头魁打飞了去,满头的长发无风飞扬,一时之间竟有几分吓人。殿内的百官大瞪着眼,响起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羽林卫,褪去她的官服”新帝冷着脸扬声道。从殿外走进来的羽林卫看着穆楠的样子明显被吓了一跳,但是顶着新帝的怒意也只好走上前去试图解掉穆楠的盔甲。但是还没有走到一半时,穆楠冷冷的道:“不用了”她反手一拧,内力爆发之下,外层的盔甲便被击碎,散落在大殿的各处,惊得羽林卫后退好几步。褪去盔甲的穆楠显得清瘦单薄,一身净白的袭衣有些空荡荡的。箫昇有些不忍,忍不住道:“穆楠我也是情非得已,你不要折磨自己”“折磨哈哈哈”穆楠仰天长啸,笑声凄厉悲凉,让人有些恻隐心忧,半晌她止了笑,直直的看着箫昇,血红色的眼睛闪着暗红色的光芒,像是只嗜血的怪物一样。她深深的看着箫昇,神情似悲非喜:“你叫我相信你,就是这样相信你的吗,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女扮男装深入军营包藏祸心图谋不轨的麽,箫昇”箫昇摇了摇头,然而她看不到,眼前一片血红,凭着记忆一个瞬间便移到了箫昇的跟前。“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可以背叛我,但是你不可以。”她脸上似乎表情都没有,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细长惨白的手,手指掐在了箫昇的衣领上。她面无表情的一点一点的使着力,脑子里的影像像是被人按了二十倍快进键一样飞速旋转着,她有些分不清究竟手指掐在的究竟是哪一个箫昇前世的,又或是眼前的这个四周的人群乱了,或真或假的惊呼着叫喊着“箫大人”,嘈杂的声音中她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在一下一下缓慢而又迅速的跳动着。怦怦怦怦“我再问你一遍”她喃喃道, “那封奏折是不是你写的”哪怕是骗我,也不要说是你写的。她松开了手,眼里依旧是一片血红,她听见箫昇朗朗跄跄的往后退去的声音,还听见箫昇微微沙哑的道:“对不起。”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四周静极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昏昏沉沉的像是淹没在寒冰水里,全身冷的厉害,比幼时所受的寒毒还要冷上百倍。箫昇不会这样待我,他怎会舍得伤我,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他怎么忍心置我于死地“你不是箫昇”她猛地抬头,血色的眼睛似乎更加的红艳了,闪着诡异的红光,“你不是箫昇,你是假的,假的就不该活在世上”声音低沉而残忍。躁动不安的大殿上,突然发难的穆楠像是阴魂一样飘到了什么也没听见的箫昇的跟前,惨白的手指死死的掐住了箫昇的脖子,一个用力挥开了四周的大臣将人直直的抵在了殿内的承重柱上。她缓缓的用力,面无表情的道:“你不是箫昇就不该顶着这幅样子活在世上。”声音低低的,只有箫昇一人才听得清楚,他大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诡异而恐怖的穆楠,然而却始终生不出半分怨怼的心。“我、从为想过背叛你。”扼住了咽喉的人总也说不出完整的话,但是穆楠却从箫昇破碎的嗓音中分辨出他在说些什么。手指忽的掐不住了,穆楠轻轻的往后撤了半步,不可自制的弯着身子大笑不止,笑声凄厉而悲凉。“哈哈”箫昇捂着脖子顺着柱子往下滑,穆楠的声音有些恐怖,但是他听着却觉得十分的难过,他从不曾见过她这幅样子。“你、别这样”一度被扼住的嗓子沙哑低沉,忽的他看见穆楠身后闪过一道明亮的冷光,那是剑刃的光芒。穆楠身后,一身绯色官袍的书生面无表情的握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慢慢的朝着穆楠身边走去。“小心”箫昇大吼了一声,用力的伸出手想要将穆楠扯过来了。“噗嗤”穆楠哇的一声,吐出了大口的血。她怔怔的低着头看着腰腹处突兀的那一道明晃晃的冷光,破体而出的匕锋刻着的是她熟悉的文字。是我的是将军送给我的匕首想起单梓琰时,内心里难得的有那么一丝温暖,这世上真正对她好的没几个,可是她总也不在乎,似乎每每到这样的境地才会想起。她嘴角弯出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么凄凉却又那么温暖。丹田之内的寒气喷涌而发,本是柔顺的贴在背脊之上的长发像是开封的利刃一样散开停顿在半空中,发梢划破了身后偷袭人的皮肤,她听见那人低低的抽气声。“我自问从不伤人,可为何你们一而再三的逼我呢。”说这话时,她什么都没有看,然而箫昇却感觉她像是在说自己。下一瞬,穆楠反手便打在了身后人的身上,顺带的也带走了插在身体里的匕首,血水汩汩的从伤口里流了出来,淌了一地的血。百官像是炸开锅了一样,惊呼着的却是那个一手伤人的书生:“秦大人,没事吧”“穆氏”分明是秦义之先下的手,然而所有人都只指责穆楠,高台上的新帝勃然大怒,气的一手将身侧的龙椅拍断了,他指着穆楠冷冷的道,“朕原本还念着你为我大晞安定立下汗马功劳,不予严惩,但你竟动手伤人,难得你想在加上一条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吗”杀害朝廷命官穆楠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转过头看着书生模样的武官躺在地上,他的手里握着的是她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武官面色阴郁而冷俊,眼睛像是浸在寒水里的一样森冷,他正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穆楠眯了眯眼,那样森冷的眼神她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她轻轻的笑了笑,却连反驳的话都不愿意说了。“圣上开恩。”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嗓音沙哑,她却听得出是箫昇的声音。“臣恳求陛下念在穆将军英勇退敌巩固北疆的份上”“箫大人何须如此惺惺作态”穆楠低着头看着手指上鲜艳的血,那人的话无论是听多少遍都不会厌倦,但是此刻却听都听不下去了,“箫大人不知道好人坏人是不可以都做的吗还是箫大人以为,穆某就真的可怜到需要你的求情吗”她身后,跪在地上的箫昇浑身颤了颤,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说不下去,他咳了声扯着疼的难受的嗓子朝着皇帝站着的方向大声道:“臣恳求陛下放过穆将军,红妆参军固然大逆不道,但穆将军”“够了”新帝阴沉着脸,眼神在穆楠和箫昇的身上来回的移动,“朕还轮不到要你来教朕如何裁决,羽林卫箫大人受惊了,领他回府”箫昇还想再说些什么,站在一侧的羽林卫立马将他强制性的扶了出去下去的时候,他撑着身子想拉住穆楠的,然而却被穆楠躲了过去,手指触摸到一片虚空,他心里清楚,今日的举措也许真的伤了穆楠。“那把匕首不是你的。”人下去之后,穆楠看着武官,低低的道,她现在只想将匕首收回。武官低着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下冲着穆楠笑了笑,恶意阴郁,一如之前察觉的那样。他动了动嘴角,扯着笑意无声道:“你信不信,我用它杀了箫昇”穆楠眉心一拧,一掌便打在了武官的胸腔上,将人推出了好几丈远,武官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之后倒地不省人事,然而唇角却依稀挂着笑意。“穆氏胆大妄为,打入天牢,即刻就审”新帝大怒,看着倒地不醒的秦义之阴沉的脸色多了份晦涩不清,他大声喊道,“来人,宣太医”羽林卫闻言,形成一个圆圈,他们举着剑刃对着穆楠,却畏惧着穆楠的武功,始终不敢上前一步。“还不押下去”新帝再一次吼道。胆大的卫士试探着探出剑,朝着穆楠走近了一步,看见穆楠不曾反抗,他再往前跨入了大步剑刃抵在穆楠脖子上时他才松了口气,接下来便将穆楠的手剪在身后,奇异的是穆楠丝毫没有反抗,像个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