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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1 / 1)

队伍进了大门还在指点议论着。“主院去,主院去”高大的汉子挥手:“等拜了堂好开席。”娃子们发出欢呼声,但依旧簇拥在新娘周围,竹滑竿颤悠悠的继续向前,看着这不下两三百口人,阿祖刚刚没被土枪惊吓到的心提了起来,自己好像真的嫁到了不得的人家了。主院在大院落的中央,黝黑高大的黑雕木梁,新红漆过的镂空花格木门木窗,到处张贴的大红喜字,宽敞平整的青石大院里挤满了人,娃子们自觉的散到了人群后面。重新围在阿祖身边的是一群上了年岁的老人,乌蓝板实的布衣黑布的裤子,粗糙绉列的手掌,黑黄风霜的面颊,笑一笑露出一口黄灿灿的牙,浓厚的烟叶味道传到阿祖鼻尖,还有老人身上特有的岁月气息。滑竿停在院子中间,阿祖面前被让开了一条通道,这里被称为主院是因为这里有堂屋,供奉了家神财位与香案炉桌,齐膝的高门槛两旁有雕刻精美的小狮子,四扇巴掌厚度的漆黑大门都敞开着,醒目的是堂屋顶上用粗粗铁链悬吊的一口寿材。女娃娃拜不得家神,所以这大概是媳妇进门唯一一次进堂屋上香的机会,堂屋里大白天也点亮了悬挂的防风油灯,堂上两把雕花大圈椅里,有一个位置坐着一个干瘦病态的老人,另一边空着。“那就是你公爹。”龙婶把阿祖扶起来小声说道:“一会儿好好给他磕头。”刚说完,堂屋隔壁的屋里,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黑长袍红马甲的男人出来,胸前系着大朵红花,这该是正主了。阿祖打量,二十出头有些偏瘦,个头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寸板的头发显得脸部轮廓尖峭,眉锋高耸眼眸修长,挺直的鼻子和薄唇看来有些冷淡,肤色与旁边的黑黄不同有些透明的白皙,但这种白皙不但没有白面书生的儒雅,反而显得不太健康。男人自然也看到了一身红衣的阿祖,上下打量了一阵子便撇过脸去,明明没有任何的表情,阿祖却莫名的有些不开心。想一想,大概是因为他太过冷淡,那波澜不兴的样子哪有结婚的半点喜庆好吧,虽然自己也没有,阿祖有些赌气的想。这不是个好相处的男人,不知为何阿祖心里有了这样的定论。随着龙婶的指示,阿祖团团的磕着头,眼眸低低的面无表情,只是用眼角不时扫着男人微微泛黄的手指,那手挺秀气修长不像是做过农活的样子,但指间却泛着金黄的光泽略带薄茧。夫妻对拜的时候阿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似香非香,似药非药。阿祖嫁的这个男人叫杨茂德,上只有一个病歪歪的父亲,下面有三个还未出嫁的妹妹,他是这个大院唯一的主人,他居住的院落就在拜堂大院的隔壁也属于主院。匆匆将新娘送进新房,杨茂德掀了红纱吩咐龙婶和屋里一个叫冬儿的丫头看顾,自己便回了前院。短短的接触,阿祖更加疑惑,这男人掀了盖头也没见喜欢或是厌恶的表情,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小鬼子入城的时候父亲特地抹黑自己的手和脸,让自己穿他的旧衣,当她灰扑扑的去上课时,班上的男同学无不表示对小鬼子的极端愤慨,老师还打趣说他们这是看不到班花的迁怒。班不班花的,阿祖不在意,但现在这个男人表现出的淡淡的不在意,多少有些伤了少女的自尊,他这样仿佛自己只是来做客的亲戚。龙婶赶着冬儿去打水来洗洗,这热天走了一上午自然是一身臭汗,帮阿祖安放好细软又推开朝向后院的窗户。“透透风,这天儿怕是要下雨闷得不行。”龙婶推开雕花大窗,顺手将淡红的纱帘也卷起来挂在一旁的铁钩上:“哎呦这后院的花儿开得真好,幺妹儿来看看。”阿祖顺从的站起身,目光透过胖硕的龙婶,后院那大片怒放的花朵,白色、粉红色、红色、紫色满眼的艳丽妖娆,直直的闯入眼帘。阿祖顿时觉得脖子一紧,似乎有只手扼住呼吸。门口传来啪一声响,两人回头就见到一个穿桃红衣服梳着水光大辫子的少女,刚刚的响动就是,她手上端茶的木制托盘磕在桌子上的声音。“少奶奶和婶娘先喝茶。”她飞快的走过去重新关上窗户:“后院今天刚浇了粪,开窗子一会儿就进臭味了。”龙婶砸吧了下嘴:“地主家就是怪,那后院快有两亩地了吧种个花也修的不像人家的花园子,跟种地一样一块儿一块儿的。”说完走过去自己倒茶喝。少女回头对阿祖施礼:“我也是少爷房里的丫头,我叫春儿。”少女说完话便抬头细细的打量阿祖的神情,白嫩嫩的确实好看,鼓囊囊的胸纤细的腰肢,腰挺直两肩平稳却不含胸,明明只是普通的站着却有秀丽端庄的气息透出来。阿祖也顺着视线打量她,普通乡下姑娘略有些干黄的皮肤,眉毛清秀眼睛不大却亮度惊人,略有些厚的嘴唇配上一颗小痣有些妩媚的味道,油光水滑的一根大辫子大概是她的挚爱,细细的梳理整齐从胸前一直垂到腰间。“少奶奶是不是听不到我们这边的土话”她笑着问龙婶:“不过没关系哩,少爷常常跑省城,别说外面的那种话,就连洋文少爷都会说几句。”龙婶立刻发出惊叹:“杨少爷还学过洋文”“我也不晓得。”春儿抿嘴笑笑:“就是看到少爷跟杨县长身边的洋人说过话。”阿祖垂了眼眸回到床边坐下,一番插诨打科后她如鼓的心跳缓和了下来,无心听两人扯些什么,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紧盯着窗格缝隙间偶见的花色。又是土枪又是罂粟,这里真的不是土匪窝么、后院的木楼一场婚酒吃到了天黑,所有院子里都点起了明亮的玻璃罩防风大油灯,香甜软糯的扣肉,焦香微辣的面鱼儿,微酸可口的酥肉汤,还有酒席常有的十八碟十八碗,外面像过节一般热闹,但热闹的是他们,留给阿祖的只剩下热。那个叫春儿的丫头送了茶水就一直留在屋里,倒是比她小些的冬儿,被她和龙婶指使得团团转。阿祖依旧一声不吭的坐在床边,不用抬头就能觉察到春儿那灼灼的目光,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那探究的目光让人觉得燥热,再想想窗外那大片大片的罂粟花这燥热就变成了焦虑。那是罂粟啊,书上写的那种害死人的做鸦片的东西,学堂的书籍上配着插图,她开始挺喜欢这漂亮的花朵,但是了解的越多心里越厌恶。每年五四运动纪念游行,她们总会路过英租界,那些传单上美丽插图下面血淋淋的数字总能触动人心。啊她真想大喊,我不认识,我不知道,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终于有人进来喊了龙婶出去坐席,又有人喊了春儿和冬儿两个丫头出去帮忙,屋里昏暗的红烛光里,阿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揉揉饿得有些发疼的肚子。“嫂子。”门外传来轻声的嬉笑,阿祖转头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迈过高高门槛的三寸金莲。好小的脚,阿祖在心里惊叹然后抬头,好雅致的姑娘。门口挤作一团的是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相近的打扮,相近的气质,让阿祖一时间分不清她们谁大谁小。走在前面穿竹青小袄裙的女孩端着木制的托盘,上面摆着两三碟炒菜和一碗米饭。三个女孩笑嘻嘻的走过来,一面打量自己的新嫂嫂,果然像杨伯伯捎回来国外的那种瓷娃娃,弯弯的眉,圆圆的眼睛,翘翘的鼻子,肉嘟嘟的嘴,还有瓷白瓷白的皮肤。“我是二妹,我叫茂兰。”青衣的女孩说。“我是三妹,我叫茂菊。”跟着后面鹅黄衣裙的女孩说。“我是小妹,我叫茂梅。”最后蓝色衣裙的女孩探探头。阿祖回了一个甜笑,三个姑娘跟她年龄相仿而且看起来性子也不错,顿时被春儿阴阳怪气的眼神压抑到的心情有了反弹。“嫂子能吃辣椒不”茂兰将手中的饭菜往屋中间的圆桌上一放:“我听人说上海那边人都吃甜滴。”阿祖忙摇头:“我不爱吃甜的,这边的菜就好。”在上海的时候她就常做跟龙婶学的家常菜,回来这一个月没有半分吃食上的不适应,无非就是辣点麻点,但是四川这潮湿的天气就要这么吃下去才舒坦。茂梅欣喜的往前一凑:“嫂子会说我们这边的话呀”阿祖脸红了红:“龙婶教我的,是不是听起来怪怪的”“哪里哟听得懂就可以啦。”回来的这个一个月阿祖很用心的跟龙婶学习四川的方言发音,除了土话方言词汇有些发音不准确外,普通交流是没问题的。但她还是很少开口,因为龙婶总在外人面前对她说蹩脚的上海话,她知道这是龙婶在找优越感。茂菊笑嘻嘻的搬了凳子自己坐下:“这菜不是前头大厨房做的,是二姐亲自下厨弄的,你吃看看。”茂梅也殷勤的摆好几个凳子:“二姐手艺比我们好,连哥哥都爱吃。”“他敢说不好说不好以后不把他吃。”茂兰骄傲的用鼻子哼一声,引得两个妹妹跟着娇笑连连。“你们兄妹感情很好”想到杨茂德冷淡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是个会宠妹妹的人。“当然好,就这一个哥哥。”茂梅催着阿祖赶紧动筷子:“爹管得可严了,现在哥哥当家我们就松快多了。”“公爹身子不好”“老毛病了,咳嗽得很,一年倒头光喝药。”“嫂子以后多给我们讲讲外头的事呗,爹是个老古板,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三星和玉山哩。”阿祖知道,三星乡和玉山镇是离杨家最近的两个城镇,往西是三星有二十多里路,往东的玉山就远了,有近百里。因为都是崎岖的山间小道,所以到三星赶集的比较多,而往玉山要花近一天的路程。但是玉山镇比较大,那里有去省城的大车和正规的医院。双凤离三星不远,但到这里也有五六十里路,今天迎嫁的队伍天不亮出发走了足足一个上午,阿祖咽下口中的饭菜问道:“来的路上听龙婶说,过了三星乡就都是杨家的地界,真的么”茂梅点头:“嗯啊,不管往三星还是玉山,我们家都不用走别人的土地上过,这一片一千六百户都是我家的佃户。”阿祖筷子上的炒肉片吧嗒掉盘子里:“那么些山和田都是”阿祖虽然对方圆百里没什么概念,但今天走了一上午看到的连绵不绝的山林还是很震撼的,而现在听说这些山都属于自己的丈夫,小姑娘心里有些犯怵。茂梅点头:“都是,这边林子多,一家能有好几山头但是就开出几亩地,哥说连一万五千亩地都不到哩。”一万五千亩地的地主放在平原地区不骇人,但是从山坡坡水塘塘边挤出点平地做田的四川,这个一万五千亩地就如散落在群山上的粒粒珍珠。“能收很多粮食吧”阿祖喃喃道,在上海买粮是要先从小鬼子手里换票的,而且每月买粮都要排上一天的队伍,饥饿、恐慌和疾病,都是上海统治区里最常见的。茂菊摇头:“我家租子不收粮,只收油菜籽。”四川这边主要种植的粮食是水稻、小麦、玉米和红薯,一年一季子,因为灌溉和地势的原因这边的田地都不大,最平整的水稻田也不超过三亩,常有的都是一亩两三分的小水田,冬点小麦秋收稻,山上的旱田再种点玉米和红薯这就是一年糊口的粮食,养活一家人不过三四亩地就够了,另外开垦出的五六亩地旱地种的都是油菜,收上来的油菜籽交一部分租子,一部分跟老爷家换油,杨家的佃户就这样世代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茂梅嘻嘻一笑:“没人告诉你这里叫油坊弯啊”她将手向东面一指:“我家收了油菜籽榨油,然后油饼子喂猪,我哥每月都要送油到玉山镇上去。”“嫂子以后也能去不杨伯伯说嫂子是城里的女娃子不用跟我们一样关屋里。”茂梅双手托着下巴:“嫂子能给我们带好吃的好玩的不”“哼那就不用我带了”门口传来男声,三个女孩相互吐了吐舌头,茂兰手脚飞快的收好阿祖吃完的盘碟。“哥,我们明天再来找嫂子耍哈。”茂梅出门时,嬉笑着狗腿的帮他哥哥整理了下胸前的红花。阿祖无措的看着三只蝴蝶飞走,用手巾擦擦嘴赶紧站起来,杨茂德转身关了房门,自动自发的解下红花脱了外套走过去开窗透气,那一脸无视她的表情让阿祖更加不自在。等到他走到脸盆前准备梳洗时,阿祖终于鼓起勇气:“那水,我用过。”拧帕子的手一顿,接着还是继续响起水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但阿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透过窗溜了出去,夜色掩盖了一切,摇曳的罂粟花看不到却有莫名的气味传来,说不上香,就像拜堂时男人身上的味道。等阿祖发觉那种气息变得厚重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杨茂德站在了自己身后。“在看什么”他顺着视线看去:“你认识这花”阿祖心又开始咚咚的鼓噪,呼吸都变得紊乱。“它叫罂粟,别采回来玩。”杨茂德用手摘了别在阿祖脑后的大红绸花:“睡觉,就今天一晚上,明天我就搬去后院的木楼了。”男人的手指冰凉,像蛇一样沿着衣领滑进脖子里,阿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到没就是那边的小楼。”他越过她的肩膀向窗外扬了扬下颌,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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