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鞋垫是红线绣制的简单网格,八毛钱一双是龙婶子直接在乡场上买来的。后来哩嫁衣和红色的布鞋她都还收着,但是鞋垫被她取出来洗了垫在别的鞋子里使用,后来出了春儿那档子事情,从火海出来脏破的布鞋和睡裙都被她偷偷烧掉了。看着田大婶殷切的目光,阿祖喃喃了半响才说道:“不瞒婶子说,那双鞋垫落在后院木楼子里,后来着火烧掉了。”歉意的将手里的新鞋垫还给田大婶:“真是对不住哩,不过林子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就是莫得我的鞋垫子也会早早怀娃的。”田大婶有些失望却也只得强笑着把手里的鞋垫推回来:“莫事莫事,这几双鞋垫子也是林子的心意,少奶奶留着用吧。”“借了你的吉祥话,林子也肯定会早早怀孕生娃。”等送走了三顺嫂子和田大婶,阿祖看看手里绣制精美的鞋垫,进屋去翻找出一床绸缎面银红灿菊的被套,这也是她原来置办的陪嫁,只一直没用的上。走出来把它交给茂兰:“明天过去添妆帮我把这个交个林子,谢谢她的鞋垫。”、送林子出嫁到了林子出嫁的前一日,下午茂兰她们出去送了添妆就回来了,茂梅对阿祖说:“他家族里也来人了,就是几个老头和老太太,热情得不得了拉着我哥不停的说,还说要来看小娃娃,二姐说还没满月推了好多次才推掉。”茂菊叹口气:“今年缺水,外头的佃户日子不好过哩。”茂兰看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要说伍哥还真是细心,买了那么大一个锡盆子用来添妆,我看挺厚实的在镇上都买不到,估计是从县城带回来的。”“哦,那个我听大哥说了,他不是去买了一对保温瓶给林子添妆嘛,正好看到商店大锡盆子降价,伍哥就顺便买了。”“我们几个就做了针线,比着大哥和伍哥他们就显得小气了。”茂梅呵呵笑着逗弄刚刚睡醒的小奶娃:“倒是嫂子送过去的被套林子喜欢得很,田婶子说晚上送几个菜过来谢谢嫂子哩。”“今晚小厨房还开火吗田大婶她们应该要过来请你们去坐席吧”中午一顿杨老爹和杨茂德就留在外院吃饭了,只有茂兰她们三个将就着给阿祖炖的鸡汤下了面条,不过晚上一顿才是最丰盛的,田家专门请了三星场给人办酒的廖厨师,因为晚上要招待米家来过礼酒的亲戚。“米家不是前两年刚搬来的吗他家谁来过礼酒”“听说是米鸿润在特务队的朋友,还请了刘媒婆。”茂兰和茂菊在修改阿祖满月后穿的新衣:“我是不想出去坐席,又莫得年龄相近的女娃来耍,全部都是些婶娘婆婆,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反正田婶子说要送菜来,我们再弄点饭简单点吃了就是。”等到了晚饭时候,田大婶那边真的送来了菜过来,四川酒席常见的几道肉菜,梅菜扣肉、粉蒸排骨、清汤刀口圆子还有甜糯米打底的蒸烧白。送菜过来的是竹子,茂梅一边帮忙摆菜一边问:“咋我看你咋拉长个脸”“舍不得你姐”茂兰笑着问:“嫁到镇上是远了点。”“她还没出门哩,想啥。”竹子嘟嘟嘴:“就是田家来的二婆婆和信婆婆,我娘托她们明天跟着去送下嫁,两个老婆子拿腔拿调的不肯去。”“咦我以为去送嫁的肯定是田二婶哩。”茂菊说。“二婶子虽然也是长辈,但她到底比我娘辈分小哩,既然族里头有长辈来吃嫁女酒,当然要找辈分高的送嫁。”说着就来气的竹子鼓了鼓腮颊:“她们拿着这事不松口,非要让我爹娘去跟老太爷求求情,让她们家孙子也加进枪队。”“哦我爹不也在外头吃酒嘛,同不同意问问不就行了。”饭就摆在阿祖的卧室里,油盐太重的她吃不了,茂兰就用小碗装了半碗蒸的软糯的甜糯米。竹子踌躇了一下才说:“问过了,老太爷说现在大院里暂时不添人。”“哦,既然我爹这么说了,估计是不打算添新人。”茂菊漫不经心,田家的亲戚也势利得很,怕是入不了大哥的眼。竹子暗暗的叹口气,本来打算转弯抹角的跟茂兰她们求求情,这时茂菊把话说的死了她到不好再开口:“嗯,我娘也这么说,但是二婆婆说既然昨年黄婶子她们家从大院搬出去了,应该会往里头补人,说我爹没有尽心哩。”茂兰皱了皱眉:“黄婶子她们家从黄叔过世后就没算一户人了,每年给的工钱也是按照春儿在内院做事发的。”“嗯,我也晓得。”竹子把空了的竹篮子拿起来:“只是说给二婆婆她们不相信而已,少奶奶你们先吃饭吧,我还要出去帮忙。”阿祖一直坐在一边拍哄着娃儿,见她要走才开口问道:“那明天送嫁咋办要不要在大院里找个年岁大的跟去”“不用了,要是她们真不去,我就跟二婶子去送我姐。”竹子摆摆手说道,说着又像下了决心一般用力的点点头:“就是哦,干啥非要求她们去送嫁还不是要跟过去照顾新娘子真的要让她们去了,说不定还要我姐分心照顾她们。”“明早送我姐出嫁,小姐你们一定要出来看哦,热闹得很。”竹子像是想通了,欢快的说完提着竹蓝吧嗒吧嗒的跑了。晚上杨茂德回来,梳洗过后带着几分淡淡的酒气和清洗后的水气,来看儿子与自家娇妻,阿祖问起送嫁的事情。“那两个老婆子咬死不松口,我看了她们家介绍的那个娃儿,一脸油滑像。”杨茂德凑在儿子跟前闻着好闻的浓浓奶腥味:“田大叔喊他帮忙做事也不勤快躲奸把滑的,这种人我咋个会让他进大院来”“唉,但愿田大婶莫要为这事吃心。”阿祖从拿了林子的鞋垫没还上人情,总觉得这婚事像是,把一只精美的瓷碗上磕出了一个让人惋惜的豁口,而那个不小心的人正是自己。“她们也是在等田大婶拉下脸来求情,要是明天真说不定这事,出点跑路钱估计她们也是会去的。”杨茂德揉揉阿祖的头顶:“瞎操心啥,把娃儿带好才是正事。”“莫摸头发,油腻腻的脏死了。”阿祖脸红红的躲避,她都快十几二十天没洗头了,就是不出汗也腻得很。“躲啥。”杨茂德干脆伸手一兜,连着儿子一起把娘俩都抱起来放在腿上:“哎咋个比你没生的时候还轻了”手臂一圈勒住恢复纤细的腰肢:“你咋瘦了这么多”阿祖一直穿着怀孕时宽松的衣裙,杨茂德一直没发现她瘦了,将手掌沿着衣摆滑进去摸索着。阿祖觉得他的手又冰又凉,但脸上和身上又害羞的滚烫,一边稳住双臂抱紧儿子还得分心注意门口,羞急的说道:“赶紧松手,茂兰她们一会儿要进来了。”杨茂德借着酒意又把手掌上移,丰韵滑腻的占足了便宜才收回手:“嗯,还好有地方没瘦下去。”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三月里的早晨还有些清冷,才早上五点多却有几分晨光渲染灰蓝和稀稀落落的星辰,杨家大院已经被炸响的鞭炮吵醒,田大叔抬头看看屋檐下还没熄灭的红色灯笼,那是崭新鲜艳喜庆的红色,虽然是伍哥带着外院几个男娃扎的简单样式,但丝毫不减该有的美好祝福。转头看到田大婶站在客房门口,微侧着身子像是在听什么,见田大叔看过来她便招了招手,又比划了个安静的手势,田大叔疑惑的走过去便听到屋里传来的谈话声。“不就是有个镇上的女婿眼珠子都顶到脑门上了,你还是他二爷爷哩,昨天咋不请你坐上席”田大叔听出说话的是碎嘴的二婆婆:“要是把你安排得跟杨老太爷一桌,榕娃子的事情你自己开口求一求说不定就成了。”里头沉默了片刻:“大娃子不是说他问过杨太爷,大院不添人么。”“光问有个屁用他就光顾他们那一房,他当初不是求了老太爷好久才把田二一家弄进去的榕娃子是他堂弟娃儿他就不上心了”二婆婆把床板拍的山响:“他们家进了大院这么多年,我们沾到啥子光了年头四礼的也没见他买东西来看看,说是管着油坊,每回来换油也沾不到便宜。”“咋现在用得上就想起我们是老辈儿了呸”二婆婆吐出一口老痰:“不把榕娃子的事情解决了就莫想我给林子送嫁。”屋头的二爷爷叹口气沉默下来,显然是默许了二婆婆的意见,田大叔见老伴儿扯紧腰间的围裙,便伸手拉了她往外走,等转过了院头的屋墙才闷闷的开口:“要不我再去求一求少爷。”田大叔晓得现在院头招人的事情都是少爷在管,田大婶拉长袖口在眼角蹭了蹭:“自己也不把你那老脸当数那榕娃子是啥样你不晓得你真要去求少爷不是让少爷犯难”“那你说咋办”田大叔看看下头院子里在最后检查滑竿的伍哥他们,马上就到送林子出嫁的时候,能听到欢快的唢呐声。“让老二家媳妇和竹子去吧。”田大婶挺直了腰:“就这么定了,我进去看看林子收拾好了没,莫要误了中午的正酒。”屋头的林子几乎被折腾得一夜没睡,昨晚等外头安排了来客休息,田大婶才挤到她床上跟她说了好久的私房话,小姑娘又羞又怕又不舍抱着她娘的手臂合不上眼。等刚迷迷瞪瞪的睡着又很快被挖起来,竹子她们已经烧了水让她好好的洗了个澡,全身里外都换上了新衣,只是披散着还潮湿的长发,坐在镜子前等刘媒婆给她上妆。田大婶下了决心后,进来便催着竹子和田二婶也去收拾,关上房门她抱出一个红色的箱子,打开一看除了米家下聘的八十八块大洋,田大叔夫妇两又添了一些凑足一百。“这个是我和你爹把你的压箱钱,锁好了放在这个柜子底下,钥匙收好等回头要给你公爹和鸿润看看。”田家没有给林子添置太多的家具,但是这份嫁妆已经是非常非常丰厚了。“娘咋把钱都给我了竹子也不小了,要给她也留一份。”田大婶爱怜的馍馍大闺女的头发:“要说起来,大头都是米家给的聘礼,竹子将来有莫得你这么好的嫁妆,也就看她嫁得好不好,爹娘就这么大本事。”“娘。”林子缠着自家老娘撒娇。“总归是要嫁到镇上,虽说你爹一直说是高攀了米家,但是你莫要轻贱自己,受了啥委屈莫要存在心里头,娘家再远也靠得着。”“哎,我晓得了。”林子眼泪又被招惹了下来,外头响起敲门声,田大婶走过去开了门,就看到竹子端了一碗鸡汤面乐呵呵的站在外头。“姐,赶紧吃面吧,刘媒婆一会儿就要过来了。”竹子凑过去在林子耳边说:“娘给我买的新衣服不用等到你回门的时候才穿,嘻嘻,一会儿我就跟二婶子一起送你去镇上。”“真的”林子惊喜的问道,昨晚她还在为今天去米家就二婆婆跟着很不安哩。“赶紧收拾,赶紧收拾。”门外又走进了刘媒婆:“去玉山镇上路远着哩。”、米家的喜酒送亲的队伍里女的有田二婶和竹子,男的是田二叔带的几个田家几个小辈的亲戚,抬滑竿的是男方昨天来送礼酒的人,米家在镇上莫得亲戚,除了雇用的跟刘媒婆一起来的两个抬滑竿和一队唢呐,算得上是男方客人的就只有四个米鸿润的好友。杨茂德倒是想多安排几个人跟去,比如说让伍哥带几个枪队的人护送,但被田大叔推辞掉了,他家只是佃户而已,而且去的人多了有压男方一头的意思,以后林子在米家不好自处。临走时杨茂德专程问了跟米鸿润一起在特务队混的小子,知道王队长他们最近还算老实,过年的时候回了县城前几天才刚回镇上,四疯子盯着他没见有什么举动,再加上米家也请了四疯子和区政府的人来吃喜酒,该是不会闹出岔子才算作罢。紧赶慢赶新人进门的时间比中午还是稍晚了些,主要是刘媒婆和唢呐队的老头子走的慢了,等到了米家刘媒婆已经累得像条死狗,吹唢呐的也乌央乌央显得有气无力。米家等他们一到就赶紧宣布开席,田二婶扶着林子让她和米鸿润在新房里简单的给米会计磕了个头,连送进洞房都免了,米会计他们又赶紧出来招呼客人。米鸿润也想跟着出去,田二婶赶紧拉住他:“先给新娘子把红盖头揭了。”他回头看看那红纱下朦朦胧胧的脸,红色嫁衣勾勒出的窈窕曲线,两只手揪得死劲的手帕儿,心里终于有了丝为人夫的代入感,便走过去伸手把红纱撩了起来,下一刻愕然的半张了嘴小声说道:“海音。”林子没听清他说的话,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心跳如鼓,偷偷的抬眼望了一下这个以后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又立马垂了眼帘嘴角嚼起甜甜笑意,跟她娘说的一样长得称抖又精神。米鸿润只恍惚了一下就回过了神,然后看向林子的神色变得晦涩莫名起来,难怪他爹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保证,这个媳妇儿他会喜欢,原来是她长得这么像汪海音。田二婶见米鸿润一个劲的上下打量林子便笑着说:“以后看的日子多了,先出去招呼客。”林子被她打趣得更加抬不起头来,米鸿润又睃了几眼才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才回过身:“等下我让前头送些吃的过来,我家莫得女客,有啥要的劳烦婶子自己动动手。”田二婶赶紧答应声,米鸿润大步的走了出来,刚穿过院子就看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