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也盯着炉子上噗嘟噗嘟冒热气的水壶不回头,突然听到外头响起癞娃子的叫声:“四爷你睡下了没”刘圆慧回头看了看椅子上没动静的四疯子,只得自己走过去开门,借着屋里的光往外一看便低低的惊呼一声:“呀这,米会计”就见癞娃子搀扶着用一块白毛巾捂着额头的人,真是米鸿润的老爹,他佝偻着腰拖着哭腔喊道:“四少爷四少爷土匪进镇了”屋里头的四疯子一蹦而起:“啥土匪哪来的土匪”米会计哭丧着脸:“他们自己说是东仓寨子的土匪,有好几十人哩,跑到我们屋头打伤了好几个人,还还把新媳妇和她那个妹娃子抓跑了。”“东仓寨子”四疯子和刘圆慧对视一眼,然后刘圆慧坚决的摇了摇头。“现在人哩”“已经跑了,我撵出去没看到人,就先去特务队找了王队长,那个王旅长听说是东仓寨子的土匪就马上带人追去了。”说着他一把松了额上的白毛巾,下头有个三寸长的伤口还咕咕的向外冒血。四疯子赶紧对癞娃子说:“快送他去医院缝针,我去米家看看。”米会计手软得捂不住伤口,脸上淌着血水表情有几分狰狞的说道:“四少爷,想办法救救田家两个女娃娃。”“我会想办法的。”四疯子皱起眉头赶紧挥手让癞娃子把他弄走。“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刘圆慧见他们走远赶紧低声对四疯子说:“现在是转移的关键时候,躲王崇明的人都来不及那会来招惹他”四疯子摸摸下巴:“难说,如果本来就是想把王崇明的人引出去打一次埋伏,这事也说得通。”“真有行动我咋个会不晓得”刘圆慧的脸都气红了:“再说就算是要引王崇明出来,也不会用绑架米家新媳妇这种手段。”沉默了一下刘圆慧才接着猜想道:“会不会是王崇明找的借口,想要连夜突袭东仓寨子”四疯子嗤的笑道:“他本来就是来剿匪的,就算半夜突袭去就是了,用得着拿米家当借口”那到底是那里来的人,打着东仓寨子的名号跑到镇上来捣乱“不管咋说我得先把消息传出去。”刘圆慧锤了锤掌心:“虽然防着王崇明半路分走的那部分人,李队他们已经做了布置,但是现在看来不能指望你拖时间了。”“那我去米家看看。”四疯子进去穿好衣服,又跑到隔不远的民宿小院去敲门把袍哥会的几个兄弟叫起来,才去了米家。一进院就看到挤满了人,大家嗡嗡的议论着,米家这喜事变祸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木楼的一层几个房间敞着门,进进出出的有端水和送药的人。四疯子四处望望就看到了,坐在新房门槛上发呆的米鸿润,他还穿着新郎的那身衣服,酒没完全醒看起来眼神发直。“你莫得事吧”四疯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透过身后的房门就看到喜床上那崭新的白色蚊帐上,溅射了大片刺目的鲜血,即使是在屋头摆满红色物品的情况下依旧刺眼。米鸿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着舌头说:“那那是田二婶的血,哦,我该喊二婶子。”“我娶了她的大侄女。”他用手搓了搓脸颊像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长得像海音。”“没在屋头。”他攥起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我的新娘子没在屋头。”说着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四疯子有些气恼的直起身,这人不是这会儿还在耍酒疯吧一回身就看到田二叔红着眼睛从木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赶紧走过去:“咋样听说田二婶子也受伤了严不严重”“她当时跟林子和竹子都在新房里头,两个女娃被抓走了,她肚子上挨了一刀。”田二叔说着嘴唇哆嗦了起来:“屋头的医生说伤到肠子了,让我出来找人抬去医院缝针。”“哦,那赶紧找人。”四疯子赶忙让旁边的人搭手帮忙。有问起其他受伤的人,除了米会计被一枪托砸在脑门上开了花,其他人也只是大大小小的皮外伤,最严重就是田二婶了。“都是刀伤没有动枪”四疯子微锁眉头问道。“没,但是他们肩上都背了火冲子,黑森森的一片吓人得很。”田二叔说起来还心有余悸:“走的时候就留了一句话,说是让米家三天后拿钱去东仓寨子赎人。”“说了多少钱”田二叔想了想:“咦没具体说多少钱。”、巴中县警察局的陈局长那是凶名赫赫,他家的小儿子却跟他不是一个性子,跟杨茂莲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暗恋了心中的女神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敢开口表白,是个有些懦弱腼腆的小男生。杨茂莲因为游行被关到宪兵队的监狱里,陈少爷便想着这是个机会,英雄救美然后趁机表白交往最后结婚,前途一片光明嘛。于是偷偷从他老爹那么拿了备份钥匙,去宪兵队想把杨茂莲放出来,看着在外面吭哧了半响还没说明白来干嘛的陈少爷,又冷又饿的杨茂莲一头鬼火。“你到底想说啥”“茂莲做做我女朋友吧”陈少爷憋了半天才把这句话说完整。一时间屋头响起了乱七八糟的起哄声,陈少爷这才发现原来里头关了不止杨茂莲一个人,杨茂莲被旁边起哄的声音吵得羞恼起来,便两手一插腰十分彪悍的回道:“滚犊子就是轮奸也轮不到你”耳边瞬间清静了。片刻后,门外头的陈少爷哭着跑了,杨茂莲一回头,背后黑压压一群全是自己班上石化了的男同学。、陨落的新娘王崇明盯着并排放在床铺上的两个少女,慢慢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起来:“这是米家的新娘子和她的妹妹”“啊,直接从米鸿润的新房里弄出来的,一准没错。”王队长说着也探头往床上看看,姿色一般而已,也就当得起青葱水嫩四个字。“操她娘的这根本不是我看到过的那个女娃儿。”王崇明暴跳如雷。“不是”王队长咧咧嘴,哎呦,费这老鼻子劲要弄错了人可真是。“你当时不是说得真戳戳的”王队长一听他这是打算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推,便跳起脚的说道:“哎呦,我哪里晓得当时出去问人镇上的那些商户是这么说的。”茂兰她们的身份,杨茂只是介绍给了梁家铺子的人,王队长当时出去打听的是米家附近的商户,开始大家也是私底下猜测,不过三人成虎最后就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两人面面相觑,王队长问:“咋整送回去”王崇明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原打算先尝尝甜头,然后在东仓寨子随便找个屋头一塞,再带人剿匪的时候做做样子把她们救出来,失了身的女人当然不能再回米家了,弄回县城找个房子把那对姐妹花养起来,不怕她们对自己不死心塌地。现在两朵鲜花突然变成了狗尾巴草,王崇明觉得有一口恶气哽在胸口,焦躁的扯开领口的扣子:“好歹是个崽儿,等我弄了就给下头的兄弟耍耍,等明天往东仓寨子一丢,让米家自己找去。”“呸害老子白白高兴一场。”说着便伸手扯开林子身上的红色衣裙,见她摊手摊脚的昏迷着便问道:“你弄来的药保险吧老子可不想一边弄一边提心吊胆的。”“放心,量足着哩,到明天下午才醒得了。”王队长搓搓手掌咽口唾沫:“那这个妹娃儿就把我,搬隔壁去。”王崇明随意的挥挥手,他赶紧嘿嘿笑着上前抱起昏迷不醒的竹子。另一边的米家现在一片愁云惨淡,米会计歪在椅子上捂着头哎呦呦的直叫唤,看他这个样子田二叔只得转向四疯子低声说道:“四少爷,请你一定想想办法把我那两个侄女娃救回来,这落在土匪手里两三天还不晓得要吃多少苦。”“救咋个救”颓废坐在一旁的米鸿润倒是先开了口:“王旅长带人撵出去到现在都没消息。”“既然是东仓寨子的土匪,那我们带了钱到东仓寨子去问问,他们要求财总不得把我们挡在外头。”田二叔急切的对着米会计说道:“难道真要等三天才去”他根本就拿不出赎人的钱来,这事还要看米会计的态度。“你也觉得真的是东仓寨子的土匪”四疯子低声的对米鸿润问道,他愣了一会儿被酒精烧木的脑筋才转了转。是啊别人不晓得,他自己难道不晓得年底弄到的火冲子是四疯子给的,东仓寨子的土匪根本就是个幌子。就算是王崇明下来剿匪也跟自己没啥关系,打劫也轮不到自己家才是,那么不是东仓寨子的土匪又是什么人米鸿润抬头疑惑的望向四疯子。“再等等,很快就有消息。”四疯子眯了眯眼睛端起手边已经凉透的茶盏。这一等就到了凌晨四点多,屋里的所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田二叔跑去守在刚刚做完手术的田二婶旁边,还不到一夜他已经显得十分的憔悴。等厨房又送来大壶的热茶,米家的众人终于等来了传递消息的人,看着形象有些狼狈的刘圆慧走进来,四月凌晨的雾气湿透了她的外衣和头发,白惨惨的脸和冻得有些乌紫的嘴唇。一口气灌下大杯的热茶,她才缓了缓气说道:“那边还莫得消息传来,我也只能带着人沿着王崇王旅长他们追出去的路线找过去。”“他们最后落脚的地方是豆地弯的一个小村子,我摸过去看了看应该是征用的几家农舍,但是看巡逻排岗不像是临时的落脚点。”豆地弯是在往东仓寨子的方向上,不过离东仓寨子远得很,倒是往玉山镇上走只用不到两个小时。刘圆慧还动用了上头留给她的矮脚马,为了米家这事她也算是尽了力,四疯子盯了她半响才问道:“摸过去看了看你咋不叫人直接上去问一问”刘圆慧喝茶的手一顿,啊跟国党对着干习惯了,忘记她这次不是去侦察消息,而是追上打听两个田家姑娘的下落。四疯子无声的叹口气:“算了,这也是我早就猜想到的,豆地弯不远就是赶不上你骑马的速度,靠走路他们也该回来了。”大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四疯子也不解释,又等了近半个小时,外头终于跑进两个人来,前头是伸长舌头直吊气的癞娃子。四疯子把手里温热的茶水递给他,他咕噜咕噜一阵喝干了,才溜靠着椅子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王旅长和王队长带去的人都驻扎在豆地弯。”刘圆慧撇嘴轻哼,这话她早就说过了。“除了王旅长他们走镇上带去的二十几个人,屋头还有不少估计原先说的带了一排的人是真话。”癞娃子抹抹额头的汗水:“我打着四爷的名号上去打听,他们不肯放我进去,最后倒是王队长出来说了几句。”“他说王旅长安插在这里的人,有发现从镇上往东仓寨子撤退的土匪,但是土匪人多自己这边留守的人想拦也拦不住,黑灯瞎火冒冒失失的追过去容易中埋伏,所以王旅长下令驻扎等天亮再出发。”癞娃子扁扁嘴:“就在门口几句话把我打发出来了,老子累得半死连口水都没喝上。”看屋头的人都拧起眉毛一脸愁容,连刘圆慧都颦眉猜想难道真是上头的人但是说道人多,李队手下还不到二十人哩。倒是四疯子见癞娃子的眼睛骨碌碌直转,就伸腿踢了他一脚:“臭德行,卖啥关子赶紧说。”他嘿嘿一笑:“我也是走豆地弯村出来的时候,遇到住在村口的一个老头,他觉轻听到外头有动静就开门出来看热闹,我问了问你猜咋地。”四疯子心下一动:“他看到那些土匪了”“差不多。”癞娃子说:“老头说天擦黑的时候村里租房子的那些人出去了,到夜里回来了两拨人,一波就是先头出去的那些当兵的,第二拨就是骑着马进来的王旅长他们。”“莫不是。”四疯子咄咄的敲响桌面。“四爷英明一下就猜到了。”癞娃子赶紧献媚的拍马屁:“老头看到第一波回来的人里头,有人背了穿红衣服的姑娘。”“王八羔子狗日的”米鸿润一下就红了眼睛拍桌而起:“姓王的这是报复我们年底时借着土匪的幌子添枪。”四疯子不悦的看了眼米鸿润,这娃真是智商不高,果然就见米会计捂着头瞪大眼睛问道:“啥意思啥叫借着土匪的幌子添枪”“先不说这事。”四疯子抬手制止:“现在晓得人在王旅长手里,想想看咋个弄回来才是正事。”刘圆慧瞅了瞅面色难看的四疯子:“他们既然也打了东仓寨子土匪的名号,肯定是要把人带过去的,我们跟过去应该就能把人救回来。”“只是已经过了一晚上,就不晓得田家的两个女娃有没有吃亏。”这话由同时女娃的刘圆慧说出来,多了几分冰凉的沉甸甸的感觉:“王崇明可不是啥好人。”屋里的气氛瞬时便凝重起来,四疯子半眯着修长的眼眸:“他要只想落一落我们的脸面,这事我也就忍了,回头慢慢跟他算账。”“但是,他要是真敢做出啥下作的事情,哼。”四疯子卷起一条腿踏在椅子沿上:“老子就让他晓得,老子为啥姓杨。”米鸿润本来还有些郁闷的心情,被四疯子放出的冷气压冻得一个激灵,这时他才想起四疯子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