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美目高挑,凝视着春兰,突然阴阴笑道:“春兰啊,你说这高家的男子是不是克妻啊”春云不敢接话,只诺诺的叫了声:“老夫人”“老太爷四十丧妻,续弦娶了我。老爷四十尚不到,崔氏便病得只剩一口气,你说邪性不邪性啊”“许是凑巧了也不一定”春云轻声道。“凑巧这世上的事,果然是要凑巧了才能成书的。你说咱们府里的大姐儿模样,脾性如何”春云不明就里,陪笑道:“老夫人说的是哪个府里的大姐儿”王氏笑道:“自然是王府里大姐儿王美玉。”春云不禁打了个突,瞬间明白过来,惴惴道:“老夫人的意思是”王氏嗓音冰冷,异常平静道:“我也是时候回趟娘家瞧瞧了。”高明捧着茶盅一口饮尽,起身走至门前,负手而立,上位者固有的气势隐隐若现。高则诚恭敬的为父亲斟满茶,略弯了弯腰行至他身后。“父亲别急,这几日儿子在街头巷陌都派了人打探,府里也都派人仔细盯着。不出几日,想必应有所得。”高明冷冷的回过头看了儿子几眼,闭上眼睛,思量很久。“此事会不会与崔氏有关”高则诚目光骤然紧缩:“父亲,崔氏幼奉家训,习知妇道,与我夫妻十几载,侍奉翁姑,和睦亲族,教养儿女,必不会做出此等损人不利已的事情。”“这么说来是另有她人,依你之见,会是府里哪一个”高则诚摇头道:“朱氏,何氏跟着我也都十几年了,此二人虽喜捻酸吃醋,却辨得清大是大非。而这二人并不知道我与那”“瞧瞧你干的好事。堂堂一国之相,为了个贱婢,竟然弄得满城风雨。外头那些个脏话,我都替你臊得慌。偏崔氏这会又病重,这不坐实了你被捉奸在床的传闻吗”高则诚辩无可辩,悔不当初,诺诺道:“父亲,此事确是儿子犯的错。父亲要打要骂,儿子一句怨言都无。”高明是过来人,也曾经风花雪月,倜傥过,虽然深恨儿子做了龌龊事,倒也并未多加责备。高则诚打量父亲神色,思忖片刻道:“崔氏病重一事,儿子已经打探清楚。起因并非是因为儿子与那贱婢一事,只不过凑巧罢了。她的身子常年用着药,若不是府里那些个珍贵补品吃着,早已是下世的光景。儿子忖度,此事许是外人所为”“外人所为”高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怒气勃发。“外人会知道府里这些个丑事,且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我告诉你,此事须得里应外合,方能成事。若是外人,府里必有其内应。”高则诚星寒般深湛的目光垂视着,半晌未置一词。高明负手踱了两步,一脸肃色道:“最近朝中可有要事发生”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ayanxi的打赏第二十一回 显贵在人后更新时间2015126 11:54:41字数:2787高则诚思了思道:“波澜无痕父亲刚刚所担忧的事情,儿子也思虑了几日,并无所得。”高明连连摇头:“树大招风。高府赫赫百年,圣眷在握,建千秋伟业,难免遭人嫉妒。放眼莘国上下,想把你这个相爷拉下马的人,不在少数。为官之道,在于谋人。上谋天子,下谋诸臣。上可入凌阁,入封神榜,下可油烹刀锯,毁家灭族。大德大善,大罪大恶,不过是一纸之隔。”高则诚躬身垂首,虚心聆听。高明话峰一顿:“当今天子,雄才大略,文治武攻,是个眼里容不沙下子的人。所谓君强臣弱,此时我儿需敛其峰芒。如今闲言已起,碎语遍京,为父之见我儿需外松内紧方可。”“父亲,儿子想好了,如常上朝,不辩不解,任由旁人分说。圣上英明,必不会相信坊间那些无稽之谈。儿子如今担心的倒不是上边,儿子担心的是崔家。”高明深看他一眼,点头道:“崔家虽不在野,却门生遍地。听说崔氏已暗下派人去了南边”“回父亲,三日前动的身。此事瞒是瞒不住的,崔家早晚要知道。再说崔氏的身子”高则诚没有再往下说。京城流传他被老婆捉奸在床,老婆一气之下病重,但凡有些血性的人家,不闹上门才怪。高家虽然世宦之家,官居高位,然只有他高则诚知道,没有崔氏一门在其背后明里暗里的支持,他这个相位坐得不会那么安稳。父子俩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意。高明淡淡的看了儿子一眼,手微抬示意儿子坐下。“如此说来,崔家必会派人进京。”“父亲,正是”“听说崔家仍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高则诚面色骤变,刚刚坐下的身子猛的站了起来。“父亲,您的意思”高明暗暗留意儿子神色,一拂袖袍。“我没有任何意思。我估摸着,这是你媳妇的意思。你需得记住一点,高家风光在人前,崔家显贵在人后。跟崔氏一门比起来,朱、何两家不值一提。”高则诚出得堂屋,阴了许久的天终是滴起小雨来。冬夜细雨,虽不大,却密,夹杂着寒风飘落在脸上,只觉寒彻心骨。近侍陈平把油纸伞替老爷撑起来,在其耳边细语道:“老爷,海棠姑娘问老爷”话未及一半,高则诚冷冷道:“告诉她,让她安份守已,此时一动不如一静。若再闹出祸事,别怪爷不念往日情份。”陈平头一低,轻道:“小的明白”冬日的阴雨一下便是好几天,湿滴滴,冷嗖嗖,让人分外想念那暖暖的太阳。高鸢尾立在廊下,一身银白色滚蓝边绣竹叶纹袄清雅而不失精致。纤指轻拂被寒风吹乱的发丝,愁绪无息无声。一连三日高鸢尾往夕云院请安,嫡母称病不见,今日已是第四日了,再这般下去高鸢尾不敢深想。身上忽然一重,转过脸,原是紫薇把斗蓬披在她身上。“小姐可要用些点心”高鸢尾摇头淡笑:“这会子,倒还不饿。”“奴婢陪小姐在这廊下走走吧,在学堂里坐了半天,必是腰酸背疼的。”“若听得精彩出,倒也不觉得腰酸背疼。”紫薇吐了吐舌头:“也就小姐你听得头头是道,府里旁的小姐可是叫苦连天。”“傻丫头,这琴棋书画与梅兰竹菊,松荷酒茶,箭玉善镜是一个道理,为的不过是修身养性。初学确是苦不堪言,若能沉下心来,便也有几分所得。入了境,便不是苦,而是乐在其中了。”“三妹妹果然厉害。不仅琴棋书画尽得师傅赞扬,如今更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禅语了。入境出境三妹妹越发的高深了”高鸢尾偏过身朝来人欠了欠身,笑道:“二姐”来人正是高家二小姐高锦葵,高锦葵比高鸢尾年长几个月,个子却与高鸢尾一般高。“三妹若得空,往我院里走动走动。二姐最近新得了几两上好的茶叶,正好请妹妹过来品一品。”紫薇侧目看了眼二小姐。真是奇怪,往日下了课,二小姐与四小姐走得最近,偏这几日天天往小姐跟前凑,言语中带着一丝讨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大姐,你看二姐请三姐品茶,只丢下咱们俩个,大姐说该不该罚”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不用回头,便知是高紫萼。高茉莉因这几日忧心母亲的身子,没了心思与妹妹们明争暗斗,只淡淡道:“你若想喝,跟着三妹一道去便是了。姐妹之间,做什么那般客气。”高锦葵淡淡一笑:“正是,四妹若想喝,只管跟着一道来,难不成做姐姐的,还不让你进门怎的”高紫薇想着何姨娘的交待,冷笑道:“罢了,几两好茶,妹妹还是有的。省得不请自来,讨了主人的厌。大姐,三姐,昨儿个何府送来一筐甘橘,妹妹呆会遣人给两位姐姐送些过去。”高鸢尾忙笑道:“既是何府送来的,妹妹留着自个吃吧。”高锦葵不置一词,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眼波流动,边走边笑道:“四妹怎的不给母亲送些过去母亲这几日天天吃着苦药,怕是嘴里淡而无味呢。妹妹平日里最是孝顺,怎的这回反倒把母亲给忘了”此言一出,高茉莉头一个变了脸色,目光在高紫萼脸上停留,悠悠道:“罢了,这个时节,柑橘也是金贵的东西,四妹留着自个吃罢。”不等高紫萼说话,高茉莉甩袖而去。“大姐,等等我”高锦葵急行几步,跟在她身后凑了上去。高紫萼在高锦葵手上只将将过了一招,便败下阵来。她瞬间低下了头,眼睛有些发红。玫瑰红灰鼠袄映衬着的小脸浮上了一层愁意。高鸢尾上前接着她的话,笑道:“我是馋的,一会四妹不让人送来,我便派人讨去。”高紫萼沉默了会,忽然笑道:“三姐,妹妹以前灵牙利嘴的,多有得罪,三姐大人有大量,别跟妹妹一般见识。”“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姐妹之间,平日里口角,争闹最是正常不过,谁也不会往心里去的。”高鸢尾柔声道。紫萼葱玉般的手指轻拍鸢尾的手,凑近了道:“三姐,别说妹妹不提醒你,二姐她的心思,大着呢。”高鸢尾身子轻轻一震,诧异道:“这话如何说”高紫萼四下张望,把高鸢尾拉到角落里,似犹豫又似为难,张了几下嘴,才缓缓道:“我跟你说,夫人怕是难好了。朱姨娘出身高门,说不定三姐,朱姨娘这人嘴巴可不大好,眼睛里除了那两个,可容不下旁人,三姐早做打算”高鸢尾看着四妹一溜烟的消失在拐角处,咬了咬唇,失笑摇头,忽又拧紧了秀眉。夫人病重,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暗下思量。她这个生母不亲,生父不爱,只一心依附夫人过活的庶女,该何去何从世人都说血浓于水,这条老祖宗传下的铁律在高鸢尾身上没有体现。打她从记事起,生母夏姨娘便不大与她亲近,即便两人独处一室,也没有别的母女那般亲密的言谈举动。高鸢尾刚满周岁,夏姨娘便当着一府众人宣布,从今天后吃斋念佛,不问俗事,这一年,她彻底成了没妈的孩子。若不是她乖巧伶俐的在嫡母跟前奉承,这日子过得“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朱姨娘在咱们院里闹起来了,小姐快去瞧瞧吧。”高鸢尾来不及细想:“丛妈妈呢”青儿抹了一脸雨水,急道:“丛妈妈也拦不住。”“作什么闹”“小姐,朱姨娘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那日吵架的事,非吵着要把那小蛮打出去。”高鸢尾撩起锦裙,刚行两步,又转过身对紫薇道:“去帮我给谭嬷嬷告个假,就说我身子突然不舒服。”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ayanxi的打赏,么么哒第二十二回 留不得更新时间2015127 10:40:07字数:2825林西同学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是与那扫帚兄扛上了,怎的接二连三的与它再度重逢。她有些怀疑刚来的使粗丫鬟,没有好好的抚摸过它,使得它最近脾性有些个暴躁,动不动就窜出来挑衅寻事,越发的没了规矩。今日林西同学刚把书房侍候好,见小月一个人在雨里清扫正院门口梧桐树下的几根枯枝,同情心泛滥,屁颠屁颠跑去帮忙。哪知道人还没蹲下,直觉就有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抬眼一看,只见一身暗红袄子的朱姨娘带着院里的几个婆子,撑着油纸伞,怒气冲冲而来。林西与小月对视一眼,起身往边上靠了靠,规规矩矩的叫了声:“朱姨娘”朱姨娘看都未看两人一眼,冲进院子。身边一个肥婆子高声道:“这院里,哪个是小蛮”平芜院众丫鬟、婆子听到声响,聚拢过来。小蛮不明所以,走到朱姨娘跟前,只听得“啪”一声,那婆子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小蛮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二话不说就与那肥婆子的撕打在一处。朱姨娘一看,反了天了,正好边上有个小丫鬟拿着扫帚看热闹,一气之下直接从小丫鬟手里夺走了扫帚兄,朝那小蛮身上招呼过去。林西也不知道身上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身子往前一挺,一把夺过朱姨娘手里的扫帚,陪笑道:“姨娘消消气,这玩艺粗糙,别伤了姨娘的玉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事后林西回忆,这一刻她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实则是因为某人的灵魂附体。这某人,除了醉仙居那一位好管闲事的,不作他想。朱姨娘狠狠的瞪了林西一眼,一手插腰,一手指向跪在地上的丫鬟,身子乱颤。怒骂道:“下三烂的贱货,敢在背后说当家主子的坏话,你也不瞧瞧你有几条命。”小蛮散着发,捂着半边微肿的腰哭诉道:“我没有说,我没有说”“没有,好,好,好,合着我是冤枉了你。丛妈妈,听说当日你也在场,你倒来说说看,这贱人说还是没说”丛妈妈弯着腰,腆着脸,笑得极为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