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公公忿忿的朝地上之人看了两眼,与书房里侍立的小太监一道退了出去。“起来吧”赵靖琪叹了口气道。“谢皇上”崔瑾辰显然死猪不怕开水烫。“陪朕出去走走”“皇上,太后懿旨,皇上需得批完当日奏章,方可去玩耍”“那你与朕说说话”“回皇上,侍读不敢。要是说错了话,回头让太后知道,侍读便是这大莘国的罪人”“那你与朕说说北边的事”“回皇上,侍读更不敢。太后交待,不可与皇上说些对朝政无用的事。需得时时刻刻规劝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你崔瑾辰你大胆。”赵靖琪终是失了耐心,大怒道:“如此跟朕说话,当心太后未治你,朕便先治你一个不敬之大罪”“侍读惶恐,侍读有罪,皇上饶命”崔瑾辰颤悠悠跪了下去,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崔瑾辰,你别以为朕不敢动你,朕不过是念着你有高才,将来是莘国的股肱之臣,心中不忍罢了”赵靖琪咬牙。“回皇上,崔家祖训,再有高才,也不得入朝为官。皇上若真看侍读不顺眼,就请给侍读一个痛快吧”“侍读,侍读,你他妈除了这两个字,还能说点别的”赵靖琪拿起御案上的奏章。劈头盖脸的朝崔瑾辰扔过去。“朕哪点对你不好处处护着你,顺着你的心意,朕不过是从小没个兄弟,看你与朕相差无己,把你当兄弟看罢了。你还倒来劲了,瞪鼻子上眼。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崔瑾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三儿,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此次入宫,是劣势。也是优势。崔家百年来,没有一人简在帝心。据为父所探,此次你三叔被禁,是先帝亲下的诏令。倘若你能与新帝处好关系,让他相信崔家无不臣之心,那么你三叔早晚有被解禁的那一天。”“父亲,如何处好关系”“三儿,百年前。天子自称为孤,也是孤家寡人的意思。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莘国皇室。只得新帝一人,无兄无弟,比着其它帝王,更加渴望亲情。就看你抓不抓得住这个时机。”“父亲,你的意思是”“三儿啊,你要记得。皇帝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帝王。人吃五谷杂粮。怀七情六欲,总有弱点。兵法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这话,你好好悟一悟。”父亲临别的叮嘱,犹在耳边,关切之意,历历在目。四个月的布局,今日也该收一收了。崔瑾辰长吸一口气,抬首正言道:“皇上,我心中有恨”赵靖琪微微一愣:“恨在何处”“恨身不由己,恨身在异乡,恨亲情牵绊,恨亲情相隔”“朕知道你恨,却无能为力。父皇遗命,朕不得不从,你只陪伴朕三年,三年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此话当真”崔瑾辰稍一思忖。“君无戏言”赵靖琪言之灼灼。“如何相信”崔瑾辰俊眼一抬。“这”“打一架如何”崔瑾辰挑眉。“打一架”“皇上肯舍下身段陪我打一架,我便相信”“好,打就打,朕未必打不过你”赵靖琪被挑了兴头,豪情万起。“皇上小心,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松公公无趣的侍立在门口,太阳暖暖的晒在身上,心下犯困,两个眼皮直打架。正强撑之际,却听得御书房里有了响动。慢慢的,响动越来越大。松公公浑身一凛,睡意全无,忙侧着耳朵倾听。这不听则已,一听吓得两条腿直打颤。这这崔侍读大胆居居然敢松公公不及深想,一头撞了进去。只见腥红的地毯上,崔侍读把皇帝压在身上,拳头高举。松公公三魂立马掉了两魂。大胆啊,果然是大胆啊,连皇上也敢压在身下,这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啊“大胆崔瑾辰”“滚开泄露半个字,朕要你的脑袋”松公公呆了一呆。“皇上啊”“滚”一声暴怒,松公公扑通跪倒在地,哆嗦了几下。说话间,地上两人翻了个身,皇帝把侍读压在了身下,拳头毫不留情的往崔瑾辰身上招呼。就在松公公心头一松时,这两人又滚了几下,换了个身位。松公公心头一紧,暗道不妙。妙字还未出口,形势起了变化。就这样滚过来,滚过去。十来个回合后,两人体力不支,纷纷倒地。皇帝修长的身形,呈大字型,气喘吁吁道:“痛快,痛快朕活了这么大,从未像今天这般痛快过”“皇上,皇上,有没有伤着”松公公爬到皇帝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后,掏出帕子给皇帝擦汗。赵靖琪一把推开。崔瑾辰挣扎着要爬起来,还未起,人又倒下,索性瘫开了手脚,咧嘴一笑,自嘲道:“我瞧着皇上身形单薄,哪知很有几分蛮劲,这拳头砸上来,还真疼”赵靖琪喘了两口粗气。抬一头,松公公会了意,忙道:“那是皇上天生龙威,自幼拜名师练过。哼,自不量力”“我不服”崔瑾辰大吼一声:“下回再比过”下回松公公心头一颤。心道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下回,看我如何“比就比,朕不怕你”“皇上”松公公急道。“滚开,备汤水,备晚膳。朕要沐浴吃饭”“老子也要沐浴,不要吃饭,要吃肉”崔瑾辰很是不客气对松公公道。“你竖子无礼,居然敢自称老子”“住嘴,按他说的做此事要泄露一个字。朕让你身首分离”松公公吃憋,用眼睛狠狠的剜了几下呈死猪状的崔侍读,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一言不发的躬身退了出去。“皇帝这会在做什么”李太后一身正红色五凤吉服,华贵而夺目,手中的鱼食轻轻的撒在大缸里,引得鱼儿争相竞食。春阳在一旁笑道:“皇上这会应该在御书房里批奏章。太后若不放心,奴婢陪您瞧瞧去。”“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李太后摇头道:“皇上都十六了。难不成还像以前那样,让哀家一日跑几趟。”春阳笑道:“皇上便是六十了,太后该跑的。还得跑。奴婢瞧着皇上这几日又是读书,又是朝政的,脸上清瘦了不少。”“嗯,回头吩咐御膳房,多弄些皇上爱吃的。”“是,太后。咱们进殿吧。外头起风了”李太后身形未动,淡淡道:“逍遥侯这些日子在忙什么”“回太后。奴婢听说逍遥侯前几日便出京了。”出京了李太后心下一动,展颜笑道:“着人传个讯。让那几个孩子进宫玩一趟,陪哀家说说话。”“奴婢一会就派人去。”“最近崔家那小子,听不听话啊”“回太后,暗中派人盯着呢,听说还是那副样子,阴死阳活的,整天唉声叹气。”李太后冷笑连连。“崔家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也不过如此。一点点小小的挫折便一撅不震,能成什么大气候想当初,哀家被先帝藏起来,一藏便是十五年,日子如何熬不就这样熬过来了吗。忍不得一时之痛,何来今日的荣华富贵”春阳微微沉吟,笑道:“崔家小子如何能跟太后比肩别说是他了,放眼天下,能像太后这般聪慧,隐忍,又与先帝琴瑟合鸣的女子,奴婢瞧着,也只太后您了。”话音刚落,却见太监夏东打着秋千,匆匆而入,春阳低语道:“夏公公来了,太后进去吧”李太后会意,扶着春阳缓缓入了宫殿,坐定,挥退众宫女。夏公公行过礼,正色道:“回太后,秦国夫人府想与高相府上结亲,听说连媒人都请好了。”“噢”李太后挑眉。“秦国夫人,这个老妖婆怎么又出来蹦跶了。”春阳转首打量太后脸色,冷笑道。李太后手轻轻一抬,春阳自知失言,忙垂下头。“说的是高府的哪一个啊”“回太后,说的是高府嫡出的大少爷高子瞻。”夏公公顿了顿,笑着上前一步,又道:“听说是走的高府老太爷的路子。”李太后轻轻一叹,脸上不怒反笑道:“他们是见不得哀家如今高高在上,想给哀家添些堵吧”春阳眼波一转,嗤笑道:“太后,容奴婢多句话,秦国夫人怕也是知道以后的日子难过,这才想着法的与高府结亲。”夏公公揣摩太后心思,笑道:“高府百年世家,钟鸣鼎食,秦国夫人府不过是杖着先帝厚爱,才封了府邸,这门第上,可不般配啊”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确是这个道理。你们见高相其人,文采斐然,精明能干,长得又是一表人材,其子必不会差。不仅是门第上,连相貌品性上,也差得远了去。”春阳笑道:“太后这样一说,奴婢倒想起一人来,与高家大少爷颇为相配”、第一百二十八回 月黑干活时“何人”李太后兴致满满。“太后忘了,逍遥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太后嫡嫡亲的亲侄女凤津小姐。”李太后不喜反忧,沉吟半晌,摇头道:“不妥,不妥,哀家记得凤津今年有二十了。”春阳一拍脑袋,懊恼道:“瞧瞧我这记性,竟比不得太后,可不是凤津小姐比高家大少爷大吗。”夏公公笑道:“太后,民间有句俗语叫女大三,抱金砖,高家大少爷今年十八,不过是大了两岁,又有什么关系”李太后脸上露笑意,道:“哀家当年在宫外,也听过这俗语。只是不知道高相爷,瞧不瞧得上逍遥侯府的门第,毕竟哀家那大哥,原是商户出身。”“太后啊,这事依奴婢看,只要您牵牵线,搭搭桥,说不定啊,就能成”李太后喜道:“哀家那侄女,左一个看不中,右一个看不中,逍遥侯夫妻急得跟什么似的,这万一跟高家的看对了眼”春阳嘴角弯道:“反正奴婢就是不想让秦国夫人抢了先。当初先帝立后,这老太太在当中插了多少只脚,奴婢可记得牢牢的呢”李太后嗔看了春阳一眼,但笑不语。夏公公打了个千儿,笑道:“太后可不能光顾着给旁人做媒,皇上的终身大事,也该慢慢相看起来。”李太后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心腹。沉吟半晌,许久才叹道:“是该慢慢的相看起来了,逍遥侯回京,让他立刻来见我”热闹了一天的欣然院,总算是清静下来。丫鬟婆子们忙着收拾杯碗筷碟。打扫院落。林西和荷花一道,侍候二少爷用晚膳。却见朱姨娘打了帘子进来。高子眈见是她,也不起身招呼,只道:“姨娘用过了”“用过了,过来瞧瞧你,顺便消消食。”林西忙让出身位。荷花替朱姨娘沏了热茶,亲自奉到跟前,顺道打量了一番。啧啧啧,还是打得太轻,白皙的脸上半分痕迹都没有。朱姨娘接过茶。目光不善的看了两人一眼,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道:“二少爷这几日书读得如何,觉睡得如何”荷花正色道:“回姨娘,二少爷夜夜读书至亥时,很用功。觉睡得也好,一夜至天亮。”朱氏眼中闪过鄙夷,不屑道:“那贱婢呢有没有夜夜狐媚二少爷”二少爷的通房陈玲姑娘,虽是朱姨娘亲自弄进来的。不知为何,朱姨娘对她却没有好脸色瞧,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充份印证了婆媳自古是冤家的道理。“姨娘,什么贱婢,贱婢,别说得那么难听。”高子眈一搁筷子,顿时没了食欲。“好,好。不说,不说。怎么我来了。也不见过来给我磕个头啊”林西心下一叹,合着你当自己是夫人呢。还磕个头,遂陪笑道:“姨娘别气,玲姑娘昨儿身子有些不适,在房里歇着呢。要不,奴婢去叫她”“倒也不必了,你们出去,我有话与二少爷说。”林西乐得不凑在跟前,朝荷花递了个眼色,正欲出去,却见朱姨娘跟前的小丫鬟匆匆掀了帘子进来,急道:“姨娘,快回吧,老爷往咱们院里去了。”“当真”朱姨娘笑顔如花,扶了扶发髻上的蜜蜡水滴状赤金钗,得意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