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知道,府里的丫鬟多少对他都存了几分心思。只未料到这丫鬟直接把心中最隐密的,直说了出来。想想又有几分得意。未及深思便道:“你这样做,很好”“多谢大少爷夸奖。大少爷放心,奴婢以后再不会对大少爷有非份之想了,奴婢一定安安份份的做好自己的本份。大少爷,你相信我”“嗯”高子瞻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奴婢谢谢大少爷,还请大少爷替奴婢保守秘密,别把奴婢以前做的那些个傻事,说出去,奴婢自己都觉得没脸。”林西眼中掠过极微淡的精光,似冷月照水一晃。“放心,我不会说”高子瞻未曾察觉,唇角带着浅笑。“大少爷,你人真好,奴婢要回房了,晚了,二少爷又该骂了。”林西垂下脸,可怜巴巴道。“嗯,去吧”高子瞻不疑有他,柔声道。一声去吧,如天籁一般在林西耳边响起,她心中嘿嘿嘿暗笑三声,溜之大吉。人走了我怎么就放她走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高子瞻定定的站在原地,蹙眉沉思。半晌,俊脸略有变形。这丫鬟不仅巧言善辩,还颇有智慧。绕了半天,不仅想问的,没问出半分,竟还被她带沟里去了。高子瞻心下暗恨。须臾,紧蹙的双眉缓缓松开。一个长相堪堪入目的小丫鬟,居然连他这个堂堂高府大少爷都被骗了去,就凭这绕人的本事,足可见这丫鬟绝非凡人。有意思高子瞻抬首看了看夜空,唇角浮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不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玩,直到让这丫鬟露出真面目来。俯身捡起地上的灯笼,高子瞻一扫先前书房里的阴郁,悠悠的踱着步回院子。未走两步,前方传来息息嗦嗦的声响,眼眸一沉,凌厉之势渐起。“谁”“大少爷,是我”如玉款款从暗处走出来,笑盈盈道:“奴婢见大少爷这个点了,还没回房,怕有什么事,便出来寻一寻。巧了,才转了一会,就碰上了。”高子瞻见来人是她,面色一柔道:“怎么也不找个小丫鬟跟着,就出来了”如玉笑道:“将将几步路,何苦找人跟着。”“好歹也打个灯,黑灯瞎火的,当心碰着哪里”如玉纤手朝高子瞻手中的灯笼一指:“大少爷何苦说我,你不也懒得打。”高子瞻面色一滞。如玉轻笑一声,忙上前扶住了:“大少爷,咱们回吧,瞧瞧这都几时了,要落院门了”高子瞻思了思道:“你亲自往刘妈妈屋里去一趟,就说,明日是个好日子,把东西准备准备,我看看能不能给瑾辰送进去。”如玉笑道:“大少爷,表少爷的东西让老爷带进宫,岂不是方便大少爷何苦亲自跑这一趟。再说明日还得去学堂”高子瞻眼眸一暗,深看了如玉一眼。雕刻一般的脸庞,堪堪隐去了一丝怒意。话一出口,如玉心下便后悔,忙陪笑道:“大少爷与表少爷兄弟情深,自然要把东西亲自送去。奴婢这就去跟刘妈妈说。”高子瞻看着如玉娇美的背影渐远。微微摇了摇头。这丫鬟如今说话,也有几分拿大了。他轻轻叹出一口气,思绪渐远。“回夫人,刚刚老爷身边的陈平来传话,说老爷在书房,稍稍晚些过来。老爷让夫人先歇下。别等他。”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正坐在灯下念佛经的夏茵柔思了思,道:“吩咐厨房弄些个清淡些的宵夜,给老爷送去。”“是,夫人”正阳一边铺床,一边回头笑道:“老爷巴巴的派人来传话。是不是怕夫人以为,他去了别的姨娘房里”夏茵柔恍若未闻,自顾自念佛经。“那个朱姨娘也真真可笑,明明是自个要出府,却让二少爷眼前的丫鬟过来会吱一声,自己硬是连个面也不露,我就不信,那崔氏在时。她也敢这样看来那一巴掌,还没打得让她长记性。”夏茵柔摇摇头,叹道:“你啊。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我瞧着那小丫鬟就挺好,规规矩矩的,很是知道分寸。”正阳气笑道:“我与夫人说朱姨娘,夫人偏与我说林西,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夏茵柔正色道:“我说的正是朱姨娘。你瞧着她像是无意之举。随口让儿子跟前的丫鬟来告假,实则大有深意。”“噢。夫人快说给我听听。”正阳来了兴趣。夏茵柔放下经书,苦笑道:“你忘了上回她打了这丫鬟一巴掌。原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我瞧着这丫鬟讨喜,几句话,让她禁了足。她心里恨着我,故意让这丫鬟来我跟前,我若计较拿这丫鬟出气,她正好乐得在一旁看戏,我若不出这口气,自然就得憋在心里难受。”“这么说来,她让这丫鬟来,就是为了让夫人心里不痛快”正阳微微皱眉。夏氏沉吟片刻,想了想道:“朱氏这人,我虽十几年未有接触,前面也是知道一点的。最是个沉不住心思的人,一点就着,这种小把戏,也只她这样的人能做得出。”正阳眼露不屑,啐道:“亏她做得出。不敢明着来,只拿个小丫鬟做花样,就凭她这点小伎俩,幸好老爷没把她扶正,若扶正了,府里上下也就乱了套了。”“所以我说这丫鬟不错。知道自己这一趟落不得什么好,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半句话都不肯多说。瞧着,真真是可怜,谁又知道一个丫鬟身不由已的难处。”夏茵柔轻轻一叹。正阳见夫人脸色一黯,知道她又想到了从前的伤心事,忙道:“夫人若瞧着她可怜,何不把人弄到身边来,我听说她在二少爷跟前,日子也难过。”夏茵柔淡淡一笑:“我倒是有这个心,只怕旁人又有话说。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暗底下,帮衬一把就行”正阳笑道:“得夫人帮衬,也是那丫鬟的福份。对了夫人,明儿个就是十五了,月底府中有喜事,有些事也该预备起来。夫人这些年都没有添置新衣裳了,也该添置一些。”“又是十五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夏茵柔点着头,轻轻一叹。、第一百四十二回 孤立之势清晨。皇宫一处偏僻的院落。崔瑾辰白衣,束发,立在庭前,手持一卷书,默默背诵。一小太监探头探脑的在门口看了半晌,见四下无人,忙上前在崔瑾辰耳边低语几句。崔瑾辰眼神一亮,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到小太监手中道:“人在何处”小太监满意地瞅了一眼银票的面额,笑道:“巳时一刻,在宫门口。赵公子快想想办法吧。”崔瑾辰沉吟道:“这会皇上上朝可还结束了”小太监朝长门宫方向看了看,笑道:“今儿个十五,太后临朝,估摸着不会这么快。”先帝过世,留下口谕。因太子年幼,凡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及高相处分。且太子未成年时,皇太后可逢初一,十五或有国家大事时,临朝听政。新帝登位后,太后极少出现在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面前。但每逢这两日,必盛妆与新帝同行。崔瑾辰待小太监走后,暗暗思虑开来。太和殿位于皇宫中路,殿宇雄伟壮丽,庄严肃穆。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拼贴无缝,中间光洁如镜,四周琢磨出四喜如意云纹。百官分列而站。大殿之上,赵靖琪一身黄袍,气宇轩昂的端坐于龙椅之上。龙椅之后,置六十四扇宽大屏风,上绣腾龙展凤。屏风后,李太后身着朝服,头戴珠翠,面无表情的看着阶下诸人。“回皇上。今春西北一带大旱,久未有雨,农民今秋收成,恐降三成。臣以为,西北赋税需得下降两成。百姓方可度过难关。”上奏的是中书侍郎胡武。此人年方三十有六,文弱书生一个,偏取了个威武孔有的名字。景德十四年探花,师从崔家。“这高相有何见解”赵靖琪只觉头疼,把难题抛给了相爷。高则诚缓缓而出:“臣以为降税一事,非同小可。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何降,降多少,需得三思而后行”胡侍郎垂头看了脚下一眼,高声道:“皇上,高相所言虽有几分道理。然灾情迫在眉睫,倘若三思而后行,只怕百姓日子难熬。臣以为,当机立断方是上策。”高相顿了顿,淡淡一笑道:“先帝在时,因西北常年有灾,赋税一降再降。若再降只怕引得莘国其他地方有异,胡侍郎忧国爱民是好事。但政令并非儿戏,法典条文摆在那儿,便是要降。得讲究方式方法,而不是盲目行事。”胡侍郎冷哼一声:“敢问相爷,有何良策”“一时半刻,何来良策”高则诚在朝中一向呼风唤雨,似今日这般令他当堂难看之事,还从未有过。更何况这人还是崔氏门生。高则诚心下微有不快。“没有良策,还谈什么方式方法。谈来谈去。白耽误时间”胡侍郎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嘟嘟囔囊说了一嗓子。高则诚似被人打了一闷棍。昏暗片刻,脸色渐有阴沉之势。众百官见状,向看胡侍郎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之色,有那嗅觉敏锐之人,已触觉到高,崔二大世家之间,似有什么发生了变动。“母后”赵靖琪蹙眉瞧着阶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他脑仁疼,不由身子微微后仰,低声求助。李太后微微颔首,以示他稍安勿躁。赵靖琪心头一松,长舒一口气。心道这初一,十五两日上朝,有母后在,就是好啊。李太后轻咳一声。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都注视在屏风之上。“钱御史,此事,你有何看法”李太后柔和不失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钱寅上前一步,忖度太后此举用意,小心谨慎道:“臣以为,此税不应降。”“噢,如何不应降”李太后似饶有兴趣,悠悠的追问了一句。钱寅一听太后如此说话,心下十分得意。“如高相刚刚所说,先帝在时,对西北的赋税已格外开恩,比南方已低三成。若再降,南方百姓势必不情愿。今春旱灾,不过一季,岂有从春旱到冬的道理臣以为,减税,不过是那些个刁民无赖懒惰的借口。故不应该降。”此言一出,高相,胡侍郎脸色微变。李太后长出一口气。“钱御史这话,深得哀家之心。先帝在时,勤政爱民,对百姓多有体恤。西北赋税之低,是莘国百年来前所未有。灾害年年有之,南方有水灾,北方有雪灾,无一年断过,为何这两处百姓便能安居乐业呢可见降税并非良策。”胡侍郎心有不甘,寸步不让道:“回太后,西北之地,原本就贫瘠,山多水少,与南方不同”“胡侍郎,再贫瘠又怎比得过北边的魏国,西边的岐国。我可听说这两国的赋税,可比咱们莘国要多啊”钱御史打断道。“钱御史,国情不同,如何同日而语”胡侍郎反唇相讥。“依下官看,不是贫瘠少水的原因,而是民刁人懒的原因。”钱寅咄咄逼人道:“我听说胡侍郎的祖籍便在那里,胡侍郎不会是想因公徇私吧”“你”胡武怒目相斥:“简单不知所谓”不等钱寅开再口,胡武转脸向皇帝、太后大叫冤屈:“皇上,太后臣祖籍在西北不假,然为臣之德,应以江山社稷为重。钱御史在朝堂之下,放此恶言,辱臣品性,还请皇上、太后睿断”堂上争执已如此激烈,李太后却沉吟着并未出声。赵靖琪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想开口,却不知如何安抚,想呵斥,又不知该呵斥谁。高则诚见状双眸微睐,上前一步冷笑道:“钱御史。就事论事,何必以已度人”钱寅对上高相,自然不敢放肆,恭敬道:“高相所言极是”李太后见火候差不多了,面色如常道:“好了,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朝庭百姓。此事不必再议了。高相爷”“臣在”高则诚深揖行礼。“下令西北各城官员,积极抗灾,帮百姓渡过难关。”“臣遵旨”高则诚微微低头蹙眉,退回原位。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只怕是目光向胡武看去。未曾想胡武正向他看来,两人一对视,胡武鼻子冒出一股冷气,扭过了头。高则诚目色一黯,心中微有波澜。赵靖琪见事情终于议完,忙朝小松子打了个眼神。“退朝”松公公尖锐的声音响彻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