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竟是一脉相承。李从德一改心头的不畅,忙迎上前,笑道:“可算等着了,快把姑娘扶进去。”春夜在林西耳边低语几句。林西忙上前盈盈前道:“劳两位舅舅亲迎,林西只觉惶恐。”李从德目光落在林西身后的四位美婢身上,久在花丛徜徉的他自然知道这四人的姿色,绝非平常。他暗下咽了咽口水,心道那位是小祖宗,老头子的心头肉,又是亲戚,动不得,这四位李从德喜笑颜开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惶恐不惶恐的。”林西见李从德眼睛似饿狼般盯着四个季节,心里咯噔一下,目光落在李从望的身上,笑道:“两位舅舅先请”李从望见林西的目光向她看来,微微一呆,发亮的水眸,玉白的脸,淡红的唇畔。虽比不上小南美艳绝伦,却自有一段风流。想着那一直未曾到手的人儿,李从望眼中流露出几丝笑意。老天怜他,知他相思已起,便从天而降了一位妙人儿,到这府上,替他牵线搭桥。美哉妙哉李府的两位爷各自打着算盘。走在前头。未曾留意到身后林西,悄然而变的脸色。侯府的宅子与相府相比,多了一份华贵。少一份精致;多了一份张扬,少了一份低调。一个是腰缠万贯的商人;一个是系着柏帛丽雨衣式领带,穿衣着白纹黑底衫的绅士。细品之下,不难看出两府差异甚大。林西坐在轿上。从纱窗中往外瞧了半晌,心中渐渐明朗。轿行垂花门落下。春夜扶着林西,穿过穿堂,却见逍遥侯已立在檐下静候。林西心下一暖,忙疾行数步迎上去。唤了声:“外祖父”逍遥侯见久盼的人已袅袅立在前眼,微胖的脸上颇有几分动容,忙道:“好孩子。外头暑气大,我们祖孙俩进屋再叙。”李太后懒懒的斜靠在弹花软枕上。推开春阳递过来的莲子羹,轻道:“这会子,人该到了吧”春阳放下玉碗,拿过身后小宫女手中的团扇,边替太后扇,边笑道:“接脚程,这会子应该入了侯府。”李太后心下泛起苦涩,望着案几上一盆白玉雕琢的百合花微微出神,半晌才凤眼半阖道:“一晃,三个月便这么过去了。这日子过得真是快”春阳陪笑道:“往常倒不觉得,小西姑娘一走,方才觉得这日子确实过得极快。太后也别惦记着,何时想了,便把人叫进宫来,陪着一道说说话也是极方便的。”李太后红唇轻动,终是没有答话。茫茫四野,天地之间,居然让她寻着了那隔了辈的亲人,偏偏这亲人又不能放在身边,李太后这心中酸涩苦楚,似那盛夏的日头,闷热得让人心中难受。这偌大的长门宫,头一回觉得空旷寂静,半丝人气都没有。许久,李太后幽幽吁出一口气,慢慢的阖上了眼睛。春阳不敢再说,只轻轻的摇着扇子。许久,李太后轻声道:“前些日子,岐国进贡了几盆兰花,过几日派人送到侯府,那盘最名贵的墨兰,就指给那孩子罢。”春阳一一应下。内厢房里,临窗靠墙置放着一张四方大卧榻,铺着细织蓉覃,堆着锦缎薄绸。钱氏手抚着两个太阳穴,哼哼唧唧的躺在卧榻上,两个小丫鬟守在榻边的小杌子上,轻轻打着扇子。竹帘被掀起来,红衣小丫鬟端了温茶送到钱氏手里。钱氏饮了一口,似水温有些烫,劈头盖脸的把那茶盏砸向小丫鬟脸上,怒骂道:“黑了心的小娼妇,你是想烫死我”小丫鬟顶着一头茶叶末子跪在地上,身子轻轻颤着,连呼不也。陪房顾二家的轻轻叹了口气,朝外头丫鬟们低语了几声,片刻,丫鬟们进来清扫了地面。顾二家的几拿起塌上的锦烟薄毯,细心的替夫人盖上,等屋里众丫鬟离去,方才弯腰低语。“大热的天,夫人何苦动怒”钱氏抚着心口道:“这让我如何不动怒,不过是一句贵客便忤了他的龙麟,当着孩子们的面,不管不顾的呵斥我,我嫁到李府这些年,何时受过这等冤枉气。”顾二家的哄劝道:“夫人别恼,老爷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一时兴起”钱氏一把掀了身上的薄毯,满脸不悦s:感谢nnie2345,人淡如菊,无聊的人,爱拿耗子,redfoxoy的粉红票。感谢ureshii,redfoxoy,爱欣,无风的打赏。看到书评区里你们的鼓励,一条条一遍又一遍的看,感动时竟能泣不成声。这些日子所流的泪,已经太多,成泛滥趋势,想来也不值钱。既然不值钱,那就含泪咽下去,咽不下去,就咬咬牙擦去。包子前些日子是趴着,现在已蹲立,相信再过些日子,就能站直了稳稳的站直了。时间永远是个好东西,一切心如刀割的伤,一切痛彻心扉的苦,都能慢慢平复。加油,包子加油你们、第二百十三回 当外人看钱氏厉声道:“这几个月来,一桩桩,一件件,老爷恨不得把整个侯府都捧到那人的手心里,哪里像是一时兴起的事。”“许是老爷觉着这些年,委屈了那孩子,想弥补一二,方才偏疼结。”“谁又说不让他偏疼,可凡事也该有个度,你瞧瞧那院子里的摆设,布置,比着我房里的,还要华贵三分。明明是个私生的,偏比着正而八经的还看中,我这心里”“夫人还需看开些。”钱氏心中涌起酸意:“你也是看到的,老爷为了寻她,弄出了多大的阵仗,还被禁了足,京里世家百官,多少人暗中在笑话。他是有情有义了,合着我便是无情无义的,连个私生外孙女都容不下,你让我这脸,往哪里搁”顾二家的不敢接这话,只陪笑道:“夫人,忍一忍吧,不过是个姑娘,等过了两年,岁月大了,陪些嫁妆就把人打发了,老爷再偏心,又能偏心到哪里去,了不得嫁妆备得厚些。这侯府将来,还不是夫人您的。”钱氏听着这话有几分入耳,怒气渐渐消去。顾二家的见夫人缓了脸色,趁机又道:“老爷这会子在兴头上,夫人不防多顺着老爷的心。到时候老爷高兴了,在太后跟前替钱家美言几句,夫人啊,钱府的荣华富贵岂不都有了。”钱氏想着娘家一门,缓缓转过心神,叹道:“罢了,罢了,我岂是那容不下人的,既然进了门。少不得当成孙女疼,来人,到姑娘房里去瞧瞧,可曾安置好了,若短了什么,只管让她让我这儿来要。”顾二家的小心提醒道:“夫人,天气炎热。老爷身子禁不住。大厨房里弄了些酸梅汤,是不是该给老爷送些去”钱氏心中一动,柔声道:“各房里。都送些过去,老爷那头的,我亲自送去。叮嘱大厨房,今日家宴的菜。弄得丰盛些。”顾二家的喜滋滋道:“奴婢这就去。”林西的院子位于侯府西北角的一处僻静的角落,入门便是曲折流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庭院极大,假山流水,梨花芭蕉,藤萝掩映。与侯府旁处大不相同,极为淡雅素静。正面五间大房,左右各东西两间厢房。比起三小姐的院子,竟还大了许多。林西立在屋子中央。看着这一水的黄花梨木家具,心中微微一荡。人生啊,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几个月自己还是和荷花一道挤在一间房,共用一张桌子的小丫鬟,如今却是有了自己院子,房舍的大家小姐,这上天入地的境遇,林西心叹,也只有她这般定力的人,才能如此坦然面对。侯府大奶奶周氏,见林西呆呆的看着这房中的摆设,笑道:“姑娘这院子,是老爷亲自挑选的,这院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这房里的一桌一椅,也都是老爷亲自着人花重金,从外头采买了来的。姑娘看,可还满意”满意何止满意,简单惊吓,比着长门宫的富丽堂皇,也不差什么。林西心下暗叹。外祖父如此忧待与她,由此及彼,当年那富家小姐与外祖父爱得该是何等的死去又活来,才能使得一个未婚先孕,一个时过境迁还念念不忘,以至于她这个隔了代的后辈,都能享受到如此照拂。林西深吸一口气,笑道:“长到现在,除了长门宫,住得最好的,便是这里了。外祖父他老人家待我真真是”周氏拉着林西坐下,笑道:“我嫁到李家这些年,也是头一回见老爷她如此紧张一个人。姑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林西笑笑不语,看向周氏的目光微有波澜。这个周氏,热络的一路陪着她,俨然一副好舅母的模样,如此献殷勤,只怕是有所求,且看看她意欲何为。周氏只当她害生,遂笑道:“妹妹且歇歇,你大舅舅今日在家,只怕没一会,便会来寻我,我先回去瞧瞧。”林西顺水推舟笑道:“我送送舅母。”周氏推辞道:“不必了,外面日头毒,姑娘身子才养得好些。快歇着。”周氏笑着从厢房退了出来,路经正堂,见桌上摆着两支半人高的白玉瓷瓶,眼中波澜一动,转身离了去。走至庭院中,正巧遇见春夜四人指挥着众丫鬟,婆子,往院里一箱一箱的抬东西,周氏心下狐疑,笑问:“这些都是什么”春夜擦了的把汗,笑道:“回大奶奶,这些是姑娘的妆奁。”周氏抚扇轻笑:“瞎说,你们姑娘原是个无父无母的,如何来这些个妆奁”四个季节中最心直口快的冬雪,闻言不由冷笑道:“这是太后老人家赏给姑娘的。”太后赏的周氏咬了咬后糟牙,苦笑道:“我猜着也是。”林西见周氏离去,身子一歪,倒在了榻上,想起了心事。并非林西八卦,她对银匠与富家小姐,如何勾搭上的过程感到十分好奇。但凡才子佳人的剧本里,能俘获小姐芳心的,必是个读书人,且这读书人需长得相貌堂堂,英俊非凡,且出口成章。一个男子只要符合了以上两点,就算他穷得叮噹响,裤兜里一个子都没有,都会惹得小姐芳心大动。瞧着外祖父的长相,也并非是那天上有,地上无的角色,不过是比着一般的平常男子,略略出色了一点。至于出口成章这一条,更是可以忽略不计。旁人见着富家千金,吟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便能让小姐羞红了。外祖父顶多夸耀一下自己的银饰工艺精湛。一个长相不显,身无恒财,笨嘴笨舌的小小银匠。是如何俘获了富家千金小姐的芳心莫非外祖母她老人家,曾经受了情伤,为了报复情郎,随便找了个平常男子献身莫非外祖父他老人家,见小姐貌美如仙,趁着月黑风高,来了个霸王硬上弓林西甩了甩脑袋。摇头叹道:“这等龌龊行径。岂能生下我这般光明磊落,貌美如花的后代来”“姑娘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春夜掀了珠帘进来。林西睁眼,见四个季节齐刷刷的立在她身前。忙起身理了理衣裳,笑嘻嘻道:“四位姐姐这般兴师动众的立在我跟前,不知有何事要吩咐”春夜朝三个季节递了个眼神,笑道:“我们哪敢吩咐姑娘。只是想与姑娘说几句贴心的话。”说罢,四人齐跪了下来。林西吓了一跳。妙眼轻轻一转,苦笑道:“这么大的阵仗,四位姐姐,不会是想要我替你们加薪吧。可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四女扑哧一声,均笑了出来。夏风嗔笑道:“姑娘又说玩笑话。合着我们四人眼皮子这般浅。只一心钻进了钱眼里”秋雨也道:“若是这样,又何苦跟了姑娘到这里。宫里的穿衣,岂不比侯府好百倍。”冬雪接着道:“就是”林西拢了拢微乱的头发,眼中浮起趣味,笑道:“你们左一言,右一语,到底想说什么,不防敞开了直说,姐姐们的心思,我便是猜破了脑袋也猜不准,莫非是想让我给你们寻个好婆家”“姑娘”春夜正色道:“我们四个一同进了宫,一同在春阳姑姑手底下受调教,又一同陪姑娘来了这府里。姑娘心地好,待我们客客气气,旁说打骂,便是一句大声话也没有。我们四人愿意好好侍候姑娘,只求姑娘别把我们当外人看。”林西眉一皱,眼一眯,笑意有些深沉。三十记板子呯呯而落的而声,犹在耳边响起,那皮开肉绽的疼痛犹在心头起伏。虽然还如往昔那般谈笑自若,只她自己知道,心里最深最深的一处地方,已悄然发生了变化。信任是把双刃剑,有时候也会灼伤了自己。林西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