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一片光景。大约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七天上了房,九天揭了瓦吧。怎么设想都是一副家无宁日、鸡飞蛋打的情景,怀安公主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如此,她自是委婉地向自己的皇兄传达了如上担忧。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听了她言辞恳切的一席话,皇帝却兀自坐在那里,缄默不语。怀安公主见他脸色不太对劲,连忙打住,话锋一转道:“皇兄可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皇帝闻言,抬眼注视着她姣好的面容,长长地叹了口气。“怀安啊,这次不是朕要乱点鸳鸯,是皇儿他自己亲口承认,说他中意茹宁。”寥寥数语,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直把怀安公主震得目瞪口呆。她难以置信地瞧着自个儿的皇兄,整个身子都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半晌,一张嘴才微微翕张,道:“皇上莫不是在戏弄臣妹吧”皇帝见她这般反应,顿时哭笑不得,啧了一声,说:“朕都几岁的人了会拿这种事情来捉弄你”“可、可是这”风韵犹存的妇人睁圆了那双漂亮的眸子,随即又皱起了那弯弯的细眉,“皇上,臣妹分明听说听说,是太子殿下提议这桩婚事的,怎么怎么变得好像是三殿下自己的意思”事到如今,怀安公主也顾不得皇帝听了这话会不会对她生出什么看法了,只想尽快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她将已然打听到的消息当面说了出来,希望以此寻出这其中的矛盾之处。只可惜,这事儿本身就是说得通的三皇子本就有意,可又不好意思亲自跟父亲开这个口,便请自个儿的大哥出马,让大哥为他向父亲请愿。于是,听皇帝如是解释后,怀安公主整个人都不好了。三皇子他会是这等扭捏、羞怯之人再者,他是什么时候看上她家女儿的她明明记得,前两个月他们俩碰面的那一回,还吵得不可开交呢“不是皇兄,这三殿下,怎么会对茹宁”心里头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这档子荒唐事,怀安公主干笑着坐直了上身,正要把话说全了,就好巧不巧地目睹了对方沉下脸来的画面。“怎么你是觉得你家女儿太差,还是觉得朕的儿子配不上她”到底是一国之君,这脸往下一拉,饶是打小被他宠着的同胞妹妹,也被他这脸色给吓得心头一紧。“臣妹哪儿有这个意思”怀安公主急忙起身跪地,以表自己决无看低皇子的意思,“只是只是实在想不到,他们姐弟俩,居然会有了谈婚论嫁的一天。”皇帝的面色这才阴转多云。“哎呀,别说是你了,朕前两日乍一听,也是诧异得很。可是,皇儿都亲口承认了,朕也不好多说什么。唉儿大不由爹呀,孩子们的心思,可真是难猜。”难猜的是皇兄你的心思吧皇帝话音刚落,怀安公主就禁不住抿唇腹诽。诚然,要她相信她这个皇帝哥哥是当真一头雾水,还不如叫她相信三皇子是真的看上了她的女儿要知道,她这位皇兄的圣心,可历来都是最难揣摩的,看起来比谁都无奈,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上去不明就里、不知所谓的,可事实上心下早有盘算他跟他那个大儿子一样,都是个卖了别人还能让别人替他们数银子的狠角儿思忖至此,妇人自是想起了那负责穿针引线的太子。要说这件事乃是皇帝授意,倒不如说是太子故意提及,而皇帝不过是顺水推舟。至于太子这么做的目的怀安公主美丽的容颜上突然涌起了阴云。他就这么怕她的夫君会倒戈可他就不想想,纵使夫君有了这种念头,又能倒向谁二皇子是个长年不问世事的病弱,三皇子是个只长身体不长脑子的草包,纵观整个前朝后宫,还有谁能接皇帝的位子难不成,他还要防着那些三宫六院的肚子吗也不看看皇兄都多少岁了不看看这么些年来才有了几个皇子怀安公主简直气结。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定是上一回夫君的无心之失令太子起了防人之心,为防他的父皇看出端倪,也为防她这个姑母不答应,他不便直接纳她的女儿为侧妃,就想办法将女儿同那个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三弟捆绑在一起。如此,他便相当于将整个江家都拴在了自个儿的身边,届时不管发生了变故,他都不用担心夫君甚至她自己会生出异心来了。但是,就因为他的无端猜忌,便得牺牲茹宁的终生幸福这叫她这个当娘的如何能够安之若素、第85章 险恶用心一时间委实没法咽下这口气,怀安公主并未当场应下这门亲事,而是婉转地请求皇帝给她一些时日,让她好好劝劝她那尚未开窍又性子执拗的女儿。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亲妹妹,皇帝也不是个全然不讲道理的主儿,更何况,若是他那外甥女真就极不情愿,到时候就是嫁过来了,也是家门不幸,还不如给妹妹一家一点时间,让他们教好了他那脾气骄纵的外甥女。如此思量着,皇帝几乎已经认定了,身为人臣的妹妹、妹婿必然会同自个儿亲上加亲。可怀安公主并不知晓他的这番念想,见皇帝松了口又缓了脸色,她自然是以为,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这就暗自舒了口气,言笑晏晏地告退了。一路匆匆忙忙地回到江府,她一眼就望见了飞奔而来的女儿。只见江茹宁红着眼眶,一跟她对上视线就猛地痛哭出声,不顾仪态便一下扑进了她的怀里。“娘娘女儿找了你好久,爹他们都不管我了,他们要把我嫁给那个三皇子娘娘你要替女儿做主啊女儿不想嫁给那个人他谁啊他每次见面就只会跟我吵架讨厌死了”耳听宝贝女儿越说越不敬,怀安公主赶紧让她收口。屏退了周围的丫鬟,她只留下一个侍奉了她二十年的曾嬷嬷,就领着江茹宁径直往屋里去。结果不去还好,这一去,母女俩私下里交换了情报,可把江茹宁给气疯了。“什什、什么皇帝舅舅真要把我嫁给他那个草包儿子还有还有”少女霍然起身,一张小脸儿渐渐涨得通红,“他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啊”他俩一见面就吵架,一见面就吵架,每回好好说话都不会超过五句,这样讨厌鬼竟然喜欢自己骗鬼去吧“娘娘,女儿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他而且,而且他肯定也是在作弄我就在今年九月就今年九月的时候,咱俩还大吵了一架呢他当时就扬言要报复我的肯定是记着这档子仇呢”怀安公主双眉微锁着凝眸于神情激愤的女儿,早就想好了不把那些复杂的根源告知与她。因此,她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不喜欢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此言一出,上一刻还情绪激动的少女忽然就怔住了。须臾,她红着脸,视线游移。“娘怎么突然问这个呀”怀安公主又轻叹一声。她也不想这么早就问这种问题呀她就这么一个女儿,那是她的心头肉,是她这辈子最操心的宝贝疙瘩,她还想多让女儿在身边陪她两年,到了十七八九的,再寻上一个好人家,许她一生无忧、一世富贵。奈何天不遂人愿,半路杀出个三皇子,不,是太子。他们要将她的掌上明珠当做牵绊她和夫君的筹码,她不能让他们得逞,故而不得不提早为女儿觅一段良缘。作了这样的决定,怀安公主也只好压下内心的酸涩,兀自解释说:“既然你不愿意嫁给三皇子,那就得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比如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有了暗许芳心的人家。如此一来,皇上也不好拆散有情人,免得落人口实。”是啊,就算事发之后,皇兄生她的气,怪她不识抬举,她也认了。她甚至已经谋算好了,会同她的夫婿商量妥当,夫妻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这样的话,皇兄只会对她一人生出嫌隙,并不会影响他与她夫君的君臣之谊。将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不露声色的妇人全然无法料想,在她悉心筹谋之时,自家女儿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个男子的音容笑貌。江茹宁觉得,她大概是中邪了,母亲问她有没有中意的人,她竟头一个想到了那个坏女人的夫君。好吧,她承认,那沈复,确实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言谈举止也深得她心,可是,那是云伴鲜的相公啊难不成,她还要去把坏姐姐的男人给抢过来吗本是无意的念头一经生成,竟是让少女猝然惊醒。慢着为什么不行那个姓云的,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都不停地在抢自己的东西,打从她回到江家之后,爹爹就越来越不在意自己,每天只会对她捧着个笑脸,连府里的下人都见风使舵,暗地里夸她识大体、知礼节。可她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扫把星,一个在外头养大的野孩子,也配跟自己这堂堂公主的女儿一较高下哼,既然她这种货色都能来抢夺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那自己又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啊不就是个男人嘛,以自己这沉鱼落雁之姿,还怕不手到擒来更何况,自己的身份如此高贵,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都会舍了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下贱女人,转而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到了那时,自己可要好好看一看,那被夫婿抛弃之后的“好姐姐”,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不幸至于那个沈复,他若是懂得讨好自己,自己也不介意将来府里多双筷子;他要是不知好歹,那么凭她的地位,还愁找不到与她相称的年轻俊杰眼前仿佛已然出现了男子卑躬屈膝、女子痛哭流涕的场面,江茹宁越想越兴奋,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母亲还在看着自己。“茹宁茹宁你有没有在听娘说话”直到怀安公主连声呼唤,江茹宁才猛地回过神来,与之四目相接。须臾,她倏尔露出了狡黠、讨好的笑容,又一脸娇俏地挽住了母亲的胳膊。“娘,女儿若是真有了喜欢的人,娘会不会支持女儿”“哦是哪家的公子”“娘你先告诉我,会不会支持我嘛”怀安公主弯下嘴角嗔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表态:“只要是门当户对的,身家清白的,你若相中了,娘替你做主便是。”听罢此言,江茹宁登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就在母亲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谢谢娘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怀安公主也被她这小儿女的姿态给逗乐了,当即慈爱地勾起唇角,问:“那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让我们家的茹宁给看上了呀”江茹宁听罢并不接话,只蓦地眼珠子一转,眉开眼笑地卖关子道:“这个,女儿得先保密。娘,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第86章 暗送秋波沈复觉得,这两天的江茹宁有些古怪。要说以前她见到自己的时候,虽说态度不至于太过恶劣,但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姐夫长、姐夫短的。所以,她这是吃错药了沈复当然不会如此天真,联想到近日发生在江茹宁身上的变故,他很快就猜出了她意欲何为。只是,她这念头,也委实太过荒唐了。是日,貌美如花的少女又跟块牛皮糖似的贴了上来,沈复正要不着痕迹地避开,就听见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嗓音。“哟这不是二妹妹吗”沈复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忍着笑意侧过身去。“娘子。”他柔声唤出这一下的时候,身后少女的神情正变幻莫测。眼睁睁地看着姿容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姐姐施施然而来,很快就不紧不慢地站在了男子的身侧,与他形成了一幅才子佳人的美妙画卷,她咬牙切齿之后,便是暗自冷笑。哼娘说的没错,她就跟她那个下贱的母亲一样,靠着一身狐媚本事勾引男人“义愤填膺”的少女显然已经忘记,自己此刻打算做的,也是勾搭男人的事情,而且还是勾搭有妇之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江茹宁很快收起了一脸狰狞,转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姐姐好兴致,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散步。”云伴鲜笑了:“妹妹不也一样吗”“姐姐错了,我可不是来散步的。荔枝。”她挑着细眉出言否认,侧头示意自己的侍女上前,然后从其手中接过了一只用纱巾盖着的木盘,径自注目于一言不发的沈复,“姐夫,这是我替你做的衣裳,你看看合不合身。”话音落下,她就自顾自地揭开那纱巾,露出了木盘上的一件新衣。与此同时,沈复和云伴鲜业已不约而同地愣住了。这是什么鬼是了,听过媳妇儿给相公裁衣做鞋的,可从没听过小姨子给姐夫量身制衣的这江茹宁,也太露骨了些吧夫妻俩瞠目结舌地立在原地,看着少女笑吟吟地拿起衣裳,替男子比划起来。“姐姐呀,你别怪妹妹我僭越,实在是你跟姐夫住到我们家这么久了,我也没见姐夫穿过一件你亲手缝制的衣裳。妹妹知道,姐姐你从小养在云家,这琴棋书画还有女红之类的东西,自是欠缺了不少,不过没关系,如今有我在,我可是六岁就开始学刺绣了,这做出来的衣服,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