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就一不留神撞进了什么人的怀里。电光石火间,气喘吁吁的云伴鲜下意识地抬头一看,赫然入眼的,竟然是她的生父江河海。父女俩俱是一愣,尤其是江河海,眼瞅着女儿发髻松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以这就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嘴。“爹救救我”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未等他开口一言,这十几年来再没喊过他一声“爹”的长女竟猝不及防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江河海登时傻了眼。将其瞠目结舌的表情尽收眼底,云伴鲜则在心底默默挥别了自个儿的骨气。是的,她不得不承认,方才撞进来人怀里的一瞬间,她是喜上眉梢的,因为她可以断定,他至少不会不问缘由,就任凭怀安公主对她动手。但是,流转的思绪很快就取代了刹那的欣喜,她决定要利用他对她的愧疚,好好地在他与怀安公主之间挑拨一番。所以,她抛开了曾几何时的“坚持”,将所谓的节操姑且放到一边,惊魂未定地唤出了那个字爹。江河海霎时热血沸腾。时隔十四年,女儿又喊他“爹”了,还主动向他求救不,等等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的鲜儿怕成这样回过神来才发现事态不对,江河海忙不迭把着女儿的胳膊问她怎么了,随后就不由自主地抬起眼帘,向其身后望去。说时迟那时快,他看见妻子身边的嬷嬷和丫鬟在不远处骤然止住了步子,又转眼目睹了位于她二人身后的怀安公主。他的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懵。与此同时,气势汹汹的妇人正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本是愣怔的神情随即就被嫉恨之色一扫而空。像真是像这个贱丫头扑进老爷怀里哭诉的样子,简直是像极了她那娇柔狐媚的母亲眼见云伴鲜跟朵小白花似的在男子胸前哭哭啼啼,怀安公主顿时气血逆涌。“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命人追着鲜儿跑这后半句话,江河海没能说出口,可那溢于言表的质问之意,业已被妇人看了个一清二楚。怀安公主强压下就要涌上咽喉的愤怒,咬着牙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让整张脸归于一潭死水。“老爷,我们进屋说话。”语毕,她就沉着脸回过身去,仿佛又变回了往常那个处变不惊的江家主母。江河海皱着眉头,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儿,恰逢其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向他投来了惊恐、无助的目光。心尖顿时划过一阵钝痛,男子不由记起了当年与发妻生生分离时的情景,却也只得暂且藏好这份情绪,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柔声安慰她不会有事。“有爹在,别怕,啊”云伴鲜晃了晃神,须臾,她又埋低了脑袋,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父女俩跟着先行一步的妇人行至屋内,江河海自是头一个就按耐不住,追问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云伴鲜先声夺人,说是自己看书看得好好的,怀安公主突然就带着人冲了进来,扬手就要打她的脸,接着又是要教她规矩,又是要替江茹宁出气的,闹得她全然摸不着头脑,情急之下,只得不顾仪态地往外逃了。说完了,她还梨花带雨地看向面沉如水的妇人,煞有其事地强调说:“公主,二妹妹的事情,我也很遗憾,可是这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您不能因为二妹妹受了委屈,就不分青红皂白拿我撒气吧”结果她不说还好,一说,怀安公主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火气这便“腾腾”地往上蹿:“怎就与你无关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太子想要的人原本是你茹宁不过是桃代李僵不是遭你陷害”原来,除夕那夜,江茹宁去找茬那会儿,怀安公主也在后方看着,尽管并没有看清楚“敬酒”的整个过程,但事后她冷静下来细细一想,除了那个时候,她的茹宁不可能再有其他机会蹚进这潭子浑水了。换言之,定是云伴鲜这贱丫头趁着那一阵骚动的空当动了什么手脚,才害得茹宁误饮了含毒的酒水以上种种,她猜得到,云伴鲜又岂会对其毫无准备是以,泪痕未干的女子当场就睁圆了眼珠子,义愤填膺地反问:“公主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难道我是开了天眼的吗竟能提前预知,有人会通过某种方式对我下毒”对于其一针见血的反驳,怀安公主免不了一时语塞,然后片刻过后,她还是目露凶光道:“你跟太子早有瓜葛,会留个心眼,也无可厚非。”云伴鲜笑了,笑这毒妇一猜即中,也笑她偏偏无凭无据,光靠两层嘴皮子,就妄图翻云覆雨。然而,才一转眼的工夫,她就倏地面露哀戚。“公主善用计谋,杀人于无形之中,便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同您一般了得吗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若是当真这么有本事,能够未卜先知、步步为营,当初我就不该回到这江府不,早在十几年前我娘还活着的时候,我就该让舅父带着我们远走高飞,远离这一切是是非非、阴谋算计那样的话,我娘也不会死于非命”此言一出,被含沙射影的怀安公主不禁花容失色,适才还愁眉不展的江河海也蓦地神色一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下一瞬,屋子里便猝然响起了妇人的厉声惊呼。被戳中了心虚了失态了将妇人恼羞成怒的模样看在眼里,云伴鲜只觉无比畅快。“我究竟在说什么,公主心里比我清楚”她似笑非笑地睁大了那双杏眼,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妇人惊怒交集的面容,脚下则不自觉地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对方逼近,“人在做,天在看。公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话音未落,前一刻还理直气壮的妇人,居然被年轻的女子逼得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屋里冷不防冒出了男子的一声“够了”,四目相对的两人才各自还魂。云伴鲜与怀安公主相继眸光一转,注目于面色不霁的江河海。“夫人,这件事,我相信同鲜儿无关,你还是好好照看宁儿,莫要再横生枝节。”没一会儿,方才还在暗暗颤抖的男子就稳住了心神,令复杂的视线倏地从妻子的脸上转移到女儿的眼中,“鲜儿,你随我来。”、第100章 意外发现那一刻,云伴鲜的目光是冷的。如果眼神真的能冻死人,那么这间屋子怕是已经化作冰窟,天寒地冻了。须臾,她寒着脸看了看身前的怀安公主,在后者尚未看清其脸色之时,就转身抬起脚步,跟着江河海往屋外去了。可是,就在她琢磨着她这生父是不是预备道出什么惊人之语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地将她送回卧房,一句话也没留下,便负手离开了。云伴鲜面无表情地目送其渐行渐远,并未开口阻拦。不过,小半个时辰后,她发现她的院里多了几个守门的家丁。她走出房门一问,才得知,他们居然是江河海派来保护她的。云伴鲜忽然很想笑。保护保护什么保护她不被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害死呵呵,那十六年前呢他怎么不知道保护她的母亲保护他的结发之妻打从心眼里厌恶着这番“好意”,她就那样阴着脸坐在房里,一直等到丈夫自翰林院归来。沈复还没进院子,就发觉院门口多了两尊“门神”,奇怪之余自是赶忙加快脚步,一路疾走至屋中。一进屋便瞧见妻子面色阴沉地端坐在那里,他忙不迭上前询问。云伴鲜面色不霁地抬眼看他,沉默了没多久,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听得沈复当场心头一紧。是的,尽管此时此刻妻子仍旧好端端地坐在自个儿的面前,但他还是无法做到安之若素。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自己的继女动手这个怀安公主,已经到了装不下去的地步么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那江茹宁,居然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没事吧”从思绪中抽离出身,沈复蹲下身来,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好凉沈复双眉微锁之际,云伴鲜则刚好回过神来,她缓和了脸色,冲他摇了摇头:“没事。”沈复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什么好。诚然,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他并不认为,江河海特派的这些家丁能够护住他心爱的女子。毕竟,怀安公主害人的手段已然从背后暗算发展成了明刀明枪,天知道她哪天不会发起疯来,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换言之,这个江家于他的妻子来说,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搬去外面住吧回云家。”话音未落,云伴鲜业已眸光一转。她明白他缘何突发此言,但是“那个人,近日有联系过你吗”沈复闻言微愣,旋即就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摇头。云伴鲜细眉一敛,随即面露不解。“以他的情报网和头脑,不应该不知道太子对我下药的事”女子兀自思量着,并未留意到男子此刻的眼神,“我先去会会他的人,再作定夺。”“我们是不是离开江家,同他有何干系”沈复心平气和地问她,总算是叫她收回视线,与他四目相接,“难不成你打算来个一箭双雕”云伴鲜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目露精光道:“皇上的龙体素来康健,这次却出乎意料地一病不起,可见他被气得不轻。也就是说,太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恐怕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想来太子也很清楚这一点,待此番风浪平息后,势必会千方百计挽回自己辛苦建立的形象。所以,如果那个人是个聪明人,就不该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应当趁热打铁,给敌人以致命一击。“更何况,经过此事,太子同怀安公主之间已然生了嫌隙,我听说,他似乎对江河海也很不满意,倘若这个节骨眼上他出了什么问题,你觉得,怀安公主还会像以前那样帮他吗”言说至此,女子注视着男子的眉眼中倏尔透出笃定的笑意:“明天刚好是我去云香阁的日子,如果能得到确切的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此言一出,沈复不禁双眉一敛:“你还要去云香阁做菜”“为什么不去”云伴鲜不解地脱口反问,一眨眼的工夫,便读懂了他隐藏在眼底的忧虑,“放心,我今天不过是当众演了出戏而已,那个恶毒的女人,还不至于把我吓得连菜都做不了了。”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看起来又的确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尽管沈复依旧有几分担心,却也只好信了她,由她去了。话虽如此,翌日一早,他还是特地把妻子从温暖的被窝里给“拽”了出来,为的,就是要亲自护送她前去酒楼。云伴鲜睡得正香,是以起先还有些不乐意,无奈被丈夫从脸蛋到脖子摩挲了一圈,她不想醒也得醒了。于是,在沈复的贴心伺候下,她睡眼惺忪地完成了洗漱梳妆之事,被他裹成了一只不太丰满的粽子,亲手牵着出了门。屋外的冷风一吹,倒是也叫人清醒了很多。云伴鲜很快发现,这江家大院里的人正或多或少地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于是,她忙不迭收起了一脸面色如常,化身成男子身边的一朵小白花。感觉到妻子突然紧紧地依偎着自己,沈复低头一看她的脸,险些就忍不住笑了。还老说他会演戏骗人,分明自己才是扮猪吃虎的一把手。不过,他喜欢就是了。这样想着,男子十分配合地揽进了爱妻的身子,蹙眉摆出一副替她委屈的模样。夫妻俩就这么装腔作势地迈出了江府的大门,沈复几乎是将妻子送到了云香阁,才辗转去了翰林院。云伴鲜噙着浅浅的笑意,目送丈夫离去,转身欲走时,却无意瞥见了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跟上那个行色匆匆的背影,然后快步绕到前头,躲在暗处仔细一瞧还真是怀安公主身边的曾嬷嬷毕竟是昨儿个才要对她动手的人,就算平日里不常碰面,她也不可能认错。那么,问题来了:这曾嬷嬷提着一只篮子,走起路来还左顾右盼的,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那个昂首挺胸的嬷嬷头子她这是要去做什么对于敌人主动送上门来的线索,云伴鲜从来不会拒绝。反正现在时辰还早,先跟上这个鬼鬼祟祟的爪牙,晚些再去云香阁才不迟。当机立断作了决定,她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一路看着曾嬷嬷出了皇城,她尾随其来到郊外的一处小林子里,竟意外瞧见了一座长了许多杂草的坟墓。奇怪的是,那墓碑上没有刻字不,仔细一看,还是能够发现生卒年份的。这墓穴底下躺的是谁同曾嬷嬷又是什么关系、第101章 挖人墙角正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头思忖着,云伴鲜就听得僻静的林子里传来了曾嬷嬷的念叨声:“姐姐啊,你别怪我见死不救,公主要你的命,我也是难做。我我其实一点也不想你死的。你看,你疯了、傻了的时候,我一直都给你送吃的、用的,明里暗里也尽力照顾着茹衾小姐”听闻至此,云伴鲜猛地双目圆睁。“姐姐,你就安心地去吧,茹衾小姐终究是老爷的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公主不会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