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有时候会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时候又会莫名其妙乱发脾气,甚至还会冷不丁出手伤人。江河海对此很是头疼,只能把她关在房里,命人十二个时辰看守着。看来,今儿个这合家团圆的好日子,他是不打算把这个二女儿放出来了。不过,江茹宁变得神志不清,是因为自己那一阵给她下的药呢,还是缘于她经历的那些打击云伴鲜有些说不准,但既然人已经落得这般地步,只要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她也不见得非要赶尽杀绝。侧首看着在不远处挥动小胳膊的一双女儿,她柔柔一笑。权当是给孩子积福了。如是思忖的女子无法未卜先知,在她决定放过的这一刻,那个被她记起的少女却暗暗地剪碎了一个大红“福”字。江茹宁被关在房里整整两个月,几乎每晚都会梦见满身是血的婴儿和那对她弃若敝屣的丈夫。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初那个人模人样的男子,居然因一场宫变而化身丧家之犬。更叫她目瞪口呆的是,曾几何时,他还侍她以甜言蜜语、柔情蜜意,大难临头,却是劳燕分飞,不但对她和孩子不管不顾,更是在她小产后直接将她抛弃,携着他新勾搭上的两个爱妾逃之夭夭。仿佛只一转眼的工夫,她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沦落成一介弃妇,这岂能叫她安之若素偏偏她都这么惨了,她的爹爹却还将她软禁在屋里,自己却跟那个贱女人全家欢度新春最可恨的是,那个贱人居然顺利地产下了一对龙凤胎打死她都不会料到,当初那贱人声称腹中骨肉被她害死,其实根本就是在诬陷她那她由此而受到的惩罚究竟算什么究竟算什么她不甘心不甘心她要那个贱人付出代价心底的杀意自眼中喷涌而出,化作心魔,挥之不去。江茹宁面目狰狞地剪烂了又一个“福”字,忽然放下剪刀,起身注目于一扇紧闭的窗户。两盏茶的工夫过后,江家的后花园里难得传出了清脆爽朗的嬉笑声。江茹衾头一回过了一个真正开心的好年,因为前两天,爹爹带她去一座尼姑庙里见了她的娘亲。她很惊讶,娘亲竟然已经剃光头发,出家为尼。可是,娘亲却一脸平静地告诉她,说自己以前做了很多的错事,只能以这种方式诚心悔过,为那些她亏欠的人每日诵经祈福。然值得庆幸的是,从今往后,她每个月都可以去庙中看望娘亲,这让她感到心满意足。虽有不舍却也知足常乐的小丫头并不知晓,她的母亲之所以能够带着一身罪孽存活于世,是因为她的长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最终放弃了向她娘讨回血债的念头。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在丫鬟的陪护下,一路逗弄着让她爱不释手的两个小家伙,煞有其事地跟他们说着话。大姐和姐夫放心让她和哥哥领着外甥、外甥女到花园里游玩,她当然得好好照顾他们喽。要知道,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抱抱两个小宝贝,她一个十岁出头的姑娘家,可是卯足了精神和力气,认认真真地跟嬷嬷学了抱孩子的姿势呢得亏她平日里吃得多、力气大,所以今天,她稳稳当当地抱着小外甥女,一点儿也没叫她不舒坦呢正得意洋洋地揣着小家伙,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江茹衾的跟前就猝不及防地蹿出了一个人影。被吓了一跳的小丫头还没看清来者何人,一双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了她怀里的襁褓。等到她惊讶地发现,来人竟是她那许久不见的二姐姐时,对方已经趁着她发愣的空当,从她手里夺过了外甥女。江茹衾猛地回过神来,作势就要去把孩子抢回来。“二姐二姐你干什么呀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啊”奈何她话刚说完,人就被江茹宁以蛮力推倒在地。就在不远处抱着外甥的江培远见状大惊失色,奈何他抱着孩子跑不快,待他赶到的时候,江茹宁业已成功得手了。“二姐二姐你做什么你你把孩子还回来”“滚开”江茹宁怒目圆睁地瞪着昔日唯唯诺诺的弟弟还有妹妹,恨不能吐他们一脸唾沫星子,“江培远你了不起啊现在找到新的靠山了,啊这就翻脸不认人了啊”“二姐二姐你在说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掐死她”龇目欲裂的神情和恶声恶气的威胁,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再也不敢动弹半步。与此同时,稍远处的云伴鲜等人也听闻了动静,皆是撒开腿飞奔而来。江茹宁见势不妙,赶紧转身蹿上了一处楼阁,站在高处俯瞰着面色煞白的一行人。“宁儿你做什么”“哈哈哈哈哈”耳中听着父亲惊恐万分的呵斥,眼里却是看着云伴鲜那花容失色的面孔。江茹宁顿时觉得通体舒畅她就是要看这贱人面无血色的模样将少女得胜的笑容尽收眼底,云伴鲜微微抖着双手,死死地咬唇不语。就在她努力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一把银晃晃的匕首却叫她霎时睁圆了眼。“你要干什么”眼见少女自怀中掏出了这等可怕的利器,她再也按捺不住滔天的恐惧,张嘴厉声质问。“呵呵,”奈何对方却笑得气定神闲,兀自用匕首的刀鞘戳了戳孩子的脸,“我看这孩子的脸蛋儿这么娇嫩,不晓得,若是用这匕首划上一刀,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呢”“疯子你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放开我的孩子”云伴鲜吓得两条腿都开始发抖,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冲上前去抢夺孩子,却被江茹宁威胁的话语及动作生生止住了脚步。“来啊你有本事就过来啊看看是你的脚程快,还是我的手势快”说着,她竟毫不迟疑地将手中襁褓高举过头。傻子都看得懂她这是意欲何为。这楼台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纵使是一个成年人从上头摔下来,都难保不会磕破脑袋甚至半身不遂,云伴鲜等人实在不敢想象,那样一个娇弱的婴孩被抛下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们赌不起。“不要不要”身为人母的云伴鲜慌了,尽管不愿承认,但她的的确确是怕了,“你想怎么样只要你把孩子还给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是吗”江茹宁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忽然扬起一条胳膊,将手里的短刀扔到了她的身前,“我呢,最讨厌你这张装腔作势的脸,不如你用这把匕首把它划花了,我看着高兴了,说不定就大发慈悲,把这个贱种给放了。”她低眉瞥了瞥怀里哇哇直哭的婴儿,却又因突然记起某事,抬头冲着女子嫣然一笑,“哦对了,我还很讨厌很讨厌你那个肚子。贱人生贱种,要不你再在肚子上捅个几刀,让它再也生不出孩子来,我就放了这个小贱人。”阴阳怪气的一席话娓娓而至,却是听得一行人不寒而栗。江河海更是头一个回过神来,抖着胡子,横眉怒目地喝道:“放肆她是你姐姐宁儿你疯了吗”孰料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少女狞笑的脸孔立马就风云突变。、第131章 恩怨了结“是我是疯了被这个贱人如此陷害,我怎能不疯”江茹宁指着云伴鲜的面孔,歇斯底里地冲男人喊着,“还有你爹爹你包庇这个贱人,你一直都在包庇这个贱人”江河海痛苦地摇着头,却只见次女倏尔面色一改,脸上绽放出得意的笑容。“怎么贱人,你不敢动手吗那好啊,我这就把你的孩子扔下去,让你好好看看她脑袋开花的样子”“住手”眼瞅着少女作势就要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毒手,云伴鲜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扬声呼喝。下一刻,她就倏地眸光一转,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那把匕首。然谁人能料,她刚要起步去捡那利器,就见一个人影先她一步冲了过去。江河海飞快地跑去捡起了匕首,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当众拔去了刀鞘。而这个时候,沈复已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群中。江茹宁始终都只留意着云伴鲜与江河海,是以并未注意到男子的去向,她只看着突然有了动作的父亲,看着他举起匕首,对准了自个儿的胳膊。“宁儿,爹爹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是爹不好是爹没能照顾好你,你怪爹,你都怪爹,好不好”说着,他竟当场将锋利的刀刃扎进了自己的小臂。江茹宁看傻了眼,连云伴鲜也不由自主地怔住了。可是,两鬓花白的男子却仍在沉声诉说着,说这一切都是他江河海造的孽,女儿有什么气,就往他的身上撒好了。语毕,他强忍着剧痛,亲手拔出了匕首。一时间,血花四溅,看得几个丫鬟都禁不住失声尖叫起来。他他为什么要云伴鲜怔怔地注视着那渐渐被鲜血染红的衣袖,又蓦地抬起眼帘,望向楼台上那呆若木鸡的少女。须臾,她不由得屏息凝神,因为在江茹宁被江河海引去注意力的时候,沈复正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其背后靠近。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少女像疯了似的尖叫一声眼看着就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沈复当机立断冲上前去,一掌劈向了她的后颈,将其打晕之后,更是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身子,成功阻止她手中的襁褓掉落在地。云伴鲜见状,赶紧冲上楼阁,惊魂未定地从丈夫手中接过哇哇大哭的女儿。她抱着女儿左看右看,确信女儿没有受伤,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她面若冰霜地俯视着业已被沈复随手放到地上的少女,却在片刻后就看向了捂着胳臂跑来的男子。她抬脚迎了上去。“孩子没事。”低声关照了一句,她就忙不迭抬起头来,注目于纷纷跟上的丫鬟们,“快带老爷去处理伤口。”说罢,她便回头去看沈复。这意思,再清楚不过。沈复迅速会意,这便速速绕过她的身子,替江河海查看了伤口,接着又亲自送他回房,为他医治。一场风波宣告平息,虽是有惊无险,却仍是给这个除夕之夜蒙上了一层灰。江府里上上下下再没了守岁的心思,连厨子们精心准备的年夜饭都备受冷落。云伴鲜将两个孩子放在江河海早就让人备好的摇篮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这间屋子,似乎到处都洋溢着新生儿的气息:摇篮,布偶,拨浪鼓简直就是为她的两个孩子量身定做的。她不用想也能猜到,定是她那个亲爹一早就命人布置好了,巴巴地盼着外孙、外孙女能在这儿多待几天。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她的房间也被他和她娘弄成这充满童趣的模样。云伴鲜抬头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两刻钟过后,沈复从屋外进来了。见妻子的目光顿时就凝在了自个儿的脸上,他也是轻声喟叹。“伤口有些深,须得好好调养,否则的话,往后他那条胳膊,怕是动不动就会旧伤复发。”云伴鲜眼珠不错地瞅着他,嘴皮子似是动了动,却最终未有吐露只言片语。只有她自己清楚,听了沈复的话,她的一颗心是明显收紧了的。“毕竟他年纪也大了,恢复起来,不像年轻人那般利索。”须臾,她又听沈复这般说着,像是在解释原因,又似是在暗示什么。“去看看他吧。”直到沈复冷不防直言不讳,终是令她不自觉地眨了眨眼。不知过了多久,云伴鲜恍恍惚惚的,人已置身室外。她一下回过神来,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随后才迈开了步子,只身去了江河海的卧房。在那里,年过半百的男子业已上药、包扎完毕,此刻,他正平躺在榻,合着眼皮子睡着。不知是不是灯火有些昏暗的缘故,云伴鲜注视着他并不安详的睡颜,突然间觉得他老了许多。一晃眼,都快二十年过去了。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还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现如今,他早已风华不再,成了一个知天命的老人。是啊,都是当外祖父的人了,怎能不生出华发、长出皱纹呢正盯着男子眉角的细纹出神,她就听见他似有似无地低吟了一声,接着便在她的注目下缓缓睁开了双眼。江河海一下子睁大了眼珠子,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醒来后头一个见到的人,会是他的长女。“鲜鲜儿”他有些不确定地唤着,目视来人默不作声地走近了,在床边的椅子上落座。江河海不免有点儿发怔:这就在他想开口却不敢出声之际,对方总算是张开了嘴。“沈复让我来看看你。”只不过,听话人和说话人皆始料未及的是,云伴鲜一吭声,居然是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这怎么听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未同父亲对上视线的女子心下一窘,眼神自是不受控制地飘忽起来。江河海一见她这表现,一颗心免不了就怦怦直跳起来。“鲜儿,你是不是是不是愿意给爹爹一个补偿你的机会”话音刚落,云伴鲜就试图矢口否认,可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就跟被鬼使、被神差了似的,竟组织不出任何语言。是以,她微微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