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瓷是西域通往中原之间的一个小国家。秋瓷楼自然是秋瓷人开的。坐落在城东的闹市头里。慕米桃琢磨着开店的秋瓷人姓郝连,不知道此郝连是不是彼郝连。耶律流苏腆着肚子在前,带着一行人穿过秋瓷楼的琉璃珠门帘走进店里。这家店没有很大,只是一层的大堂和二楼几个包间。处在闹市这点小规模也是可惜了。明显的没有观海楼气派,高档。但是布置却是非常温馨热闹。充满了西域特色。因为赶上这个好时候了,生意也是满座。刚走进大堂,就看见柜台方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向这边张望。穿着正宗的胡人对襟长袄,头上却带了顶中原士族的纱帽。服饰上这种中西混搭风是玉盘关常见的。慕米桃逛这一天发现玉盘关五个混搭:建筑混搭,饮食混搭,衣饰混搭,恋人混搭,血统混搭。边关特色十分养眼。这时老者看清了耶律流苏一行人,热情展开笑脸迎上来:“流苏兄弟,你今天确实该请客,听说你大大赌赢了一笔金子。”耶律流苏得意的朗声大笑:“哈哈哈哈,是啊兄弟,消息都传到你这来了。今儿我请,我请。另外给在坐的每桌客人加一杯西域葡萄酒,算我流苏账上。”“哎呀,哪感情好,谢了谢了。”在座的吃饭的听见耶律流苏这番话纷纷回头向他拱手纷纷道谢。耶律流苏找到了优越感,观海楼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风行掌柜的,你这小饭店素日射生意不眨地还挺能坚持,一开就开了十几年。兄弟我要是出了沙漠没看见你开的店,没喝到你酿的酒,都不知道怎么进关有精神了,哈哈。”耶律流苏豪爽的拍拍迎上来的老者的肩膀;“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今日的财神童子,这是这童子的老主人。”耶律流苏将小白和慕米桃给风行掌柜的介绍。转而又将那掌柜的介绍给慕米桃:“老人家,你道这位掌柜的是谁这位可曾经是秋瓷国叱咤风云,数一数二的首富郝连风行。”郝连风行拱手作揖:“流苏兄弟说笑了,什么首富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慕米桃观察到郝连风行被耶律流苏如此介绍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看来,他并不想提他的过去。慕米桃和郝连风行彼此见过礼便随众人上楼在二楼一处包间落座。郝连风行陪着他们上楼,殷勤的招呼小二上茶点,随身也坐在耶律流苏身边客气的招呼闲谈,举手投足仍不失商家巨贾风度。此时光线充足,慕米桃佯作举起茶杯慢慢品茶细细打量对面位置的郝连风行。这老人虽是六旬却精神矍铄,器宇不凡。依稀有着其子郝连昆布的影子。小馕饼点心和葡萄酒上来后,郝连风行便告辞下楼招呼其他客人。慕米桃正好找到机会和耶律流苏打听郝连风行,便佯作闲谈问道:“流苏兄弟刚才说郝连掌柜的曾经辉煌,因何在此开着间不大不小的酒店,何意”耶律流苏仰脖先灌了几口甜香的葡萄酒。脸色也阴暗下来;“唉,儿行千里父担忧。还不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哦。”慕米桃应到。果然,各个信息都对上号了。这个郝连风行应该就是墓地里郝连昆布的父亲。“哎,听见没,肯定是郝连昆布他爹。”小白在桌子下碰碰慕米桃急的够呛。耶律流苏是豪爽之人,见慕米桃对郝连风行的事感兴趣,便又砸了一口酒慢慢说道:“郝连风行早年行走西域中土之间做买卖交易,一直运气不错,很是风光。接连着娶了几个老婆,唯有大房生了一个公子,聪明伶俐模样还挺周正。其余几个夫人侍妾生的都是小姐,郝连风行便也没放在心里。待到他公子长到成人,郝连风行便要他儿子慢慢接管自己的产业。接管产业必然要了解自家的生意,郝连风行便一次带着他儿子随商队去中原的大瑞国走生意。那时候这老郝连在京城开着卖西域皮革地毯的字号。在秋瓷又开着卖丝绸茶叶的生意。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老郝连就一蹶不振。我们这帮来往跑沙漠边境的客商几年没见到他,再见面就是老郝连开了这间饭馆。生意在旺季还可以,在淡季基本没人。这事也怪啊。我偷偷打听过秋瓷国的其他客商,他们说,老郝连在这是等他儿子,具体事情我们就真不知道了。自然他的儿子我耶律是一直没见过的。”原来是等他儿子。一个带儿子出来历练,却失去爱子消息的富商放弃名利富贵,在这边境小城的闹市开着饭馆等着失踪的儿子。等到风烛残年,两鬓斑白。而他的爱子其实就在离他并不远的二百里外的驿路下面,在陌生地方孤寂荒凉的坟墓里。这该是人世间如何悲惨唏嘘的消息。慕米桃本想出去告诉郝连风行,关于郝连昆布的消息。但是想到二十年,这老人抱着的希望支撑着他忍辱负重,若是自己像戳气球一样将他的等待和希望戳破,自己是在帮他还是害他。真话有时候是害人的。虚假的梦幻倒是很好的安慰。一个痛失爱子的老人有个念想,有个期待还是好的。人生不就是生活在等待和希望里面。无限循环。才能有勇气继续好好活下去。小白坐在她旁边急切的挤眉弄眼,像侦探发现线索一般迫不及待的要跑下楼去找郝连风行。慕米桃瞪他一眼:“小孩子吃饭就好好吃。”“切。”小白瘪了气,把注意力瞬间又转移到一盘一盘端来的菜上。这样那样狠狠的加了几筷子,有了吃,他暂时把什么都忘了。一顿饭,郝连风行上来几次,敬酒,聊天。慕米桃心中酸涩,还得看着小白别嘴快说出来。对这样倔强有毅力又深深期待的老人来说,就是揭开痛疤也不能在众人面前。散了席已经是二更后的夜里。没办法玉盘关就是二更后才黑天,想让人们二更前回家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二更后还有人在街上走倒是常态。只是人烟已经稀少了。租的民居就在东关的末尾处,所以从秋瓷楼走到住处也就两盏茶的时间。慕米桃抱着喝醉了的小白看着月色慢慢的走,心情很是苍凉。不知道是不是机缘巧合的碰见两鬓白发的郝连风行却没有将郝连昆布的消息说出去的原因。今晚她很强烈的思念狗娃,那个出生半个月就被迫离开自己身边,一直无缘再见的儿子。她做母亲的情感和愧疚一直在世俗的各种事情中压抑着。此刻泛滥的无处可给予的母爱,像悲伤的潮水,将她淹没。“狗娃,娘亲此番若是找到你,一定不再和你分开,除非除非你将来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呼噜呼呼噜小白在她袖子里睡的踏实。这个小白耗子精,何尝不是将自己这个人类当做了他耗子亲娘亲般的依赖着。嘤嘤嘤嘤慕米桃听着小白的鼾声缓慢的往住处走忽然掺杂在小白的呼噜声里,又听见了昨晚的女人的哭泣。慕米桃顿住脚步,侧耳细听,这次不是从客房顶上传来的哭声,是旁边的小河沟那。嘤嘤的哭声比昨晚压低像是极力克制着,但是听起来却是比昨晚的悲戚。不知不觉,慕米桃就走到了那哭泣声的出处。这条小河是玉盘关做为沙漠绿洲能在沙漠边缘生存唯一的理由。不宽却深深浅浅的蜿蜒半绕着城流过。起始在哪,结束在哪都没人可考。玉盘关的人对这条河是无比尊重和膜拜。初一十五都要上供焚香祭祀的。然而就在这条小河边的胡杨树干,却靠着一个瘦弱的女子。离的远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只看见她穿件月白的裙子,被寒风吹的呼呼飘摆,在黑色的夜里格外显眼。哭泣的嘤嘤声就是从她那一抖一抖的身体里发出来。、一百五十七章 重男轻女最恨人然而就在这条小河边的胡杨树干,却靠着一个瘦弱的女子。离的远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只看见她穿件月白的裙子,被寒风吹的呼呼飘摆,在黑色的夜里格外显眼。哭泣的嘤嘤声就是从她那一抖一抖的身体里发出来。女子的脚下有一块十几厘米高的大青石。就在女子靠着的树干上沿着树枝垂下几尺长长的白绫,随风荡着。慕米桃暗暗吃惊:三尺白绫,这是要自裁啊这。又一个想不开的女子。女子哭泣着抬起头抓过那白绫手指抚弄着,嘤嘤之哭泣更加悲切。将死之际,谁不留恋有知的生命,谁愿意真的放下血肉的躯体。忽然女子似乎打定了主意将白绫结成套,女子踩上脚边石头,将头颅搁在白绫的套结里,想东边留恋的张望一眼将石头踢开。忽然一道耀眼的红光射去。树木被震断,白绫在红光中燃为灰烬。女子扑通跌下地面。抚着完好的脖颈又是惊吓又是惊讶的大哭起来。“姑娘,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正当华年的女子。世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心里放下就是放下了。”女子忽然看见一个老者走到面前。惊慌又羞愧的垂下头:“老人家是你救下我”“正是。”女子站起身复又跪下给慕米桃磕了一个头,便慌里慌张头也不抬的落慌走了。颓然留下那颗被她牵连折断焦糊的树干。慕米桃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猛然发现了她的秘密。也许那就是她轻生的原因。唉,叹息一声,摇摇头。女子的青春最怕的就是遇错男人。现代人知道追求自我,古代女子没有那样的社会环境,该如何呢。回到住宿的地方已经将近三更。慕米桃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留心听还有没有嘤嘤的哭泣声。四周是沙漠夜晚的干燥和流沙的气味。慕米桃打了一个哈欠,洗洗睡了。第二日,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洗漱完毕正赶上掌柜的一家吃午餐。只有老两口因为是民居改成的,又没有多少客人所以一般都包食宿。慕米桃和另外一个中年客商和掌柜的老夫妻一起用午餐。玉盘关老百姓家的午餐可算是一天中的正餐。一盘切碎的馕饼,一盘炒鸡蛋,一盘蔬菜。再配上几块甜蜜的甜瓜。普通人家的午餐也就这样了。只是掌柜夫妻的脸色还是那么阴沉。似乎烦闷在他们的皱纹里已经挂不住了。中年客商稍稍用了几口鸡蛋便起身告辞。这样东奔西跑在外面混生活的男人,嘴已经吃叼了,自然吃不下这水菜大饭的粗食。慕米桃见他走出院落便拿起一块甜瓜边吃边问:“掌柜的,你们儿女都在外面忙,还是都成家了,家里就你们老两口”老头儿对这住店老头的打听很不高兴没吱声就拿着碗筷出去院子里蹲着吃了。老太太垂下头急速的扒拉着盘子里的碎饼也要转身出去。“昨晚老朽回来的晚,恰好在河边救了一个要自尽的姑娘。”慕米桃像是自言自语念叨。啪碗盘落地摔碎的声音。老太太呆呆的立在门口手里还做着拿着碗的姿态。半晌,老太太转过身,颤抖的语气:“老客官知道什么,见到什么,莫要说出去就是,我们老皮老脸的丢不起那人啊。”“若是自家儿女爱外面被人欺负了,自家亲人还嫌丢脸,那还要亲情做什么。”慕米桃冷了声音。老太太木讷的站在门口。忽然楼上传来打骂的声音,随之女子的哭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的传出来。“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孽障,让你还出去丢人,让你给老子丢人”“爹,那你就打死女儿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呜”老太太疯了一样跑上楼去,慕米桃也跟了上去。只见刚才出去吃饭的老头不知道怎么已经跑楼上去了,还冒着酒气。闺房里房门打开。手里拿着藤条,正在一个女子的身上抽打,也不管那是女子身上的什么部位,女子头发蓬乱,衣衫凌乱疼的满地翻滚,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被抽出的血印子,只是双手紧紧护着肚子。“老头子,快停手,你这不是要把她打死吗。”老太太使劲抱住那老头子的大腿,边哭边哀求。老头子力大一脚就把老太太踹下楼梯咕噜噜滚到慕米桃脚边。“实在太凶残了,啊啊啊,我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小白在袖口边上躲进袖子里头。老头挥起藤条还要向女子身上抽打,那女子声音嘶哑的已经喊不出声了。蜷在地上也不再挣扎。慕米桃此时已经气愤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