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到钟厉这个样子,大抵也猜到这是钟厉不愿听见的名字,作为一个外人,她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尴尬地举着杯子,不知道喝好还是不喝好。“既然聪聪这么说,曹阿姨就别客气了。”片刻后,钟厉才凉凉开口,说完后,若有若无地瞥了肖雨桐一眼,冰冷的眼眸里表达不悦的情绪很明显:我现在很不高兴。肖雨桐垂下视线,往聪聪碗里夹了一段干煸四季豆,说真的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她有点害怕他发火,那样聪聪会失望的。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爸爸,如果让他知道他的爸爸不过是个蛮不讲理,动不动就大发雷霆的喷火龙,他心里肯定很难过。“爸爸”聪聪转过头,可怜兮兮去看爸爸,钟厉了然,拾起筷子夹走他碗里的四季豆放进嘴里。“爸爸英明,我要敬你。”接下来的时间还算和谐,聪聪的活泼热情感染到了其他人,之前的不愉快很快被忘记。晚饭后,聪聪嚷着要去放烟花,钟厉之前答应过他,下午回来的时候他的后备箱里就装了一大堆烟花。根据规定,市里不给放烟花爆竹,钟厉决定开车带他去河边。“妈妈,快点啦。”肖雨桐正和曹阿姨收拾桌面,小家伙已经等不及了,急哄哄地叫她。“你去吧,我来收拾,别让他们等急了。”曹阿姨接过她手里的碗,把她推出来。h市有条大江从城市里穿过,几公里以外的下游,两岸都是农田,岸边还有一大块天然的草地,平时有学校组织学生来这边野炊,也有人来露营,过年过节的时候,放烟花的人也聚集在此。聪聪无比欢脱,这几年孙朝增和顾云起各带他放过一次烟花,去年顾云起在南方集训,孙朝增父母在,要照顾老人,所以没有带他出来放,小家伙失望了很久。天已经完全黑了,岸边一派热闹,带孩子的家长,刚恋爱的小情侣,三五成堆,有说有笑。钟厉买的烟花都是适合小孩子的,射程不远,放在地上就能绽开五光十色的火光,聪聪看到他放了一个,有点手痒痒了。“爸爸,我也想放。”“不行。”肖雨桐果断否决。聪聪转头看爸爸,可怜兮兮的,“爸爸”钟厉的嘴边渐渐浮现出笑意,“好吧,那就放”“钟厉”肖雨桐一把抓住他的手,她受不了他对孩子的宠爱这么无底线,“你不能这么对他百依百顺,他还小,不知道什么是恰当安全的行为,作为父亲,你应该教会他,而不是一味的纵容,这样对他没有好处。”一朵烟花在头顶炸开,色彩斑斓的火焰带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艳的轨迹,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也照亮了他们,彼此的模样在对方的眼中闪光跳动。周围一片欢呼,混合着烟花绽放的声音,肖雨桐的心里却异常安静,仿佛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她好像回到从前,第一眼看到他的那一天。她跟在顾辰的身后走进包厢,靠墙的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里面的光线并不通透,肖雨桐也不好意思一直看他们,垂下视线继续跟顾辰往前走。沙发上坐的人陆续站起来,肖雨桐等着顾辰给自己介绍。顾辰首先介绍的是东道主她哥:“这是我大哥。”“顾大哥,你好。”“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肖雨桐弯弯嘴角,听顾辰继续介绍,“这位”“你好,我叫钟厉,很高兴认识你。”一只手横空出世,伸到她面前,这只手很漂亮,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秀气而不乏力道。肖雨桐看到这样一只手脸就红了,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小说里面,女主说的一句话:光是看到这只手我就欲罢不能。“你好。”她伸出手,抬眸对视,头顶的彩灯晃来晃去,变幻的光影照得两个人的眼睛明明灭灭。男人的眼眸深沉而专注,又带了几分笑意,显出几分随意和洒脱,那时那景就和现在差不多。“爸爸”受到忽视的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开口,仰着脸看他们俩,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干什么。钟厉附身靠近,温热的呼吸罩在头顶,“没关系的,我带着他放,不会有危险。”肖雨桐不说话,他又把头低下来一些,“你干嘛”“你干嘛”她抬起头,瞪了一眼。他低低地笑了声,“松手啊,孩子看着呢。”肖雨桐一愣,猛地张开五指,钟厉转过身,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失,他牵着聪聪去放烟花,肖雨桐站在原地,过了会摸摸自己的脸,温度烫的吓人,她居然脸红了钟厉拿出一个圆锥形的烟花放在草地上,火机塞进孩子手里,他的大手包着孩子的小手,一火,再快速抱起孩子跑开。火焰沿着导火线滋滋往里延伸,几秒钟之后,绚烂的烟花就在三个人眼前绽放。聪聪高兴坏了,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点燃烟火,以前顾叔叔他们都不让他放。亲生爸爸就是好啊。“你看他多高兴。”钟厉的声音合着烟花绽放的噼噼啪啪声传来,肖雨桐侧头,他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她,“我答应了他,自然要说话算话,要不然爸爸的威信何在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有事。”肖雨桐静静地站立,夜间温度降了,河边有着风,一片火光绚烂中,夜色却似乎变得温柔了。、第 30 章马路上人迹罕至,回去的路上车子一路畅行,开得特别痛快,到了雍景园,在离门口还有几米远的地方,钟厉减速停了下来。随后他下了车,往前走去。肖雨桐抱着聪聪坐在后座,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看到他家门口停着一辆红色轿车,屁股亮着灯,一闪一闪的。她没有多想,抱着孩子下了车,反正都已经到了。聪聪在车上晃悠一阵,有点想睡了,肖雨桐抱着他,让他趴在肩膀上。她绕过那辆红车来到前面,终于看到找钟厉的人。不得不说,跟以往相比,这个人今天看起来有点糟糕,虽说穿着打扮还和以前一般,精致考究,一件中长款驼色呢子大衣,里面黑色娃娃领连衣裙,黑丝,驼色高跟尖头皮靴裹住修长紧实的小腿,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不失妩媚。可是脸上湿漉漉一片,面色潮红,应该是喝了酒,优雅的卷发显得有些凌乱。她仰着脸,哭着正对钟厉说着什么,神情显得很激动,钟厉一直没出声,肖雨桐站在他背后,看不起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她并不打算留下来围观。正在这时,郑然忽然往前一靠,倒进钟厉怀里,顺带抱住了他的腰,与此同时,趴在肖雨桐肩上的孩子动了一下,肖雨桐及时按住他,从眼前那两个人的身边绕了过去,走到前面以后,她把孩子抱下来,扣在胸前进了屋。曹阿姨正在客厅看电视,春晚刚刚开始不久,“睡了啊”“我没睡。”聪聪从怀里伸出脑袋,“咦,爸爸呢”“爸爸去停车了,一会来,我们先回房间。”她抱着聪聪往楼上走,曹阿姨跟在她身后问:“是要给他洗澡吗要不要帮忙”“不用了,你回去看电视吧。”不过曹阿姨还是跟着她一起上楼了,肖雨桐抱着聪聪去卫生间,曹阿姨去放水,然后又准备去给聪聪睡衣。“曹阿姨你不用忙了,我自己来,你去看电视好了。”曹阿姨抬起的脚慢慢收回,她转过头,看了看肖雨桐,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走到肖雨桐身边,尝试着开口:“肖小姐,我没有和钟先生说。”肖雨桐正坐在小凳上给聪聪脱衣服,闻言抬起头,“你说什么没有和他说什么”曹阿姨捏着自己的衣角,琢磨着说:“孩子的事情我没有和钟先生说过,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曹阿姨这话憋了一天一夜了,昨天晚上都睡不着,她看得出来,肖雨桐好像是被逼迫才到这里来的,进门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充满审视的味道,她真的没有和钟厉说过,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肖雨桐缓和表情,笑了笑,“我知道,昨天聪聪已经跟我说了他们是在半路上遇到的。”她说完发现曹阿姨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肖雨桐意识到,是自己的态度让她产生了误会,门口发生的事情到底对她的心态产生了影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们相处那么久,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为人。”曹阿姨听她说着,讪讪地点着头,肖雨桐说:“麻烦你去帮我把聪聪的睡衣拿过来吧。”“好的,马上就来。”她回答得很快,走得也很快。聪聪洗了一个澡之后,瞌睡虫被赶跑了,后不肯睡觉,肖雨桐给他开了电视然后自己去洗澡,还洗了一个头,之前放烟花,有些碎屑落在头上了。“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肖雨桐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聪聪忽然从电视机上撇开眼看着她,脸上有点失落似的,他大概也感受到爸爸这个停车的时间过长了。肖雨桐擦拭着头发,走到床边坐下,“爸爸也许有事去了。”“是公司里的事情吗”“也许是吧。”“那我可不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孩子的要求并不过分,肖雨桐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他们会不会误会她别有用心人不能坦然去做一件事,那绝对是因为有私心了。对肖雨桐而言,无论和钟厉处于一种什么状态,她对郑然那个女人都不会显示出好感来,你说我处于女性的嫉妒也好,还是对钟厉还有期待也罢,总之,她不待见那个女人。“妈妈”聪聪的声音再次传来,肖雨桐原本就不坚定的内心立刻投降,“我先下去看看,如果爸爸不在门口,我们再给他打电话,这样好吗”聪聪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肖雨桐去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下楼去,曹阿姨还没睡,正在接电话,估计是家里人打来拜年的,肖雨桐轻声开了门,门一打开,外面的寒气席卷而入。她身上穿着珊瑚绒的睡衣,也被夜里的冷空气激得一阵瑟缩。肖雨桐眯了眯眼睛,隔着夜间的雾气看到门口已经没有人了,郑然那辆红色的轿车也不见了,只剩下钟厉自己的车,停在离门口几米远的地方。因为过年,家家门前廊檐下的灯都亮着,晕黄的灯光几米一盏,点缀着沉黑的夜色,安静又祥和。今晚的户外特别安静,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围坐在电视机旁,一边吃零食一边看春晚,这个时候,没有争吵没有猜忌,就算在外面收了委屈也被融入家庭的温暖而冲淡,可惜啊,这人世间最简单的愿望和幸福,肖雨桐偏就得不到。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着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我好羡慕他,受伤后可以回家,而我只能孤单的孤单的寻找我的家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斜对面那户人家的灯光,溶溶夜色,款款生情,这一刻就连那柔和的灯光也变得刺眼了。眼里的酸涩越凝越重,肖雨桐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片刻后她转身回屋,关上大门。上楼后,聪聪果然还没睡,他在等待,肖雨桐坐进被子里,对他说:“爸爸有事出去了,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事情忙完后就回来。”聪聪一脸不可思议,“我想给爸爸打个电话,我想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聪聪,我已经说过了。”肖雨桐看着他,语气有点严肃,她现在越来越受不了,孩子才见和他相处几天,就开始黏他了血浓于水的感觉这么微妙吗聪聪一听妈妈的口气,低了下头,嘴里含糊地说:“他都没有跟我说话。”肖雨桐心里一叹,“你睡醒他就回来了。”聪聪又抬起头,“真的么你没有骗我”肖雨桐心里真不确定,是否真如她所说,孩子睡醒的时候,他就能回来了,可是在孩子面前,她只能点头。“那好吧。”聪聪乖乖缩进被子,躺下去了。肖雨桐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房间里陷入黑暗,“睡吧,妈妈在这里陪你。”头发还没干透,肖雨桐靠在床头,心里其实挺平静的,因为脑子是一片空白。很多事情想不来,盼不到,那便不想不盼了。刚刚生下孩子那段时间是她最艰难的时候,那时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家还要带孩子,聪聪当时才三个月大,没有断奶,她请了保姆,每天中午还要赶回去喂一顿奶,怕孩子在家哭,她来不及吃饭,都是去食堂打好饭菜拿回家吃。原本她的奶水还是很足的,但因为间隔时间太长,慢慢就回掉了,聪聪半岁就断奶了,之后一直吃奶粉。孩子第一次发高烧才一岁两个月,烧到三十九度八,肖雨桐差点急哭,她没有见过发高烧的小孩,看到孩子昏昏沉沉额头滚烫,她简直没有主意。不过幸好有顾辰他们,帮忙一起送医院,孩子住了三天医院,温度才降下来,肖雨桐自己却又发起了高烧。顾辰帮她把孩子带去办公室里,让她在家休息,肖雨桐睡得昏天黑地,如果不是孙朝增来看她,她估计都要烧成脑膜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