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只在家中高坐,等待着儿孙和族中小辈们的叩头、拜年。早饭之后,儿女众人陆续都来给父母拜年了。小金贵头戴虎头新帽,身穿团花锦袄,脚登虎头小棉鞋,全身上下,被母亲装扮的花团锦簇,在父亲的怀抱里,也给爷爷拜年来了。一进门,未等父亲将自己放稳,小家伙就将两只小手抱到一起,不停地摇晃着,口内还含糊不清地嚷嚷着:“爷爷、奶奶过年好”把个沈老爷乐的,是胡子都翘了起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姜氏却不以为然地撇着嘴,自顾自地抱着自己的长烟袋,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可爱的小家伙,见父亲叩完头之后,便也模仿着父亲的样子,想叩头。可他却并不懂得先要跪到蒲团上,而是摇摇摆摆地蹲了下去,将两只小胖手使劲按到地上,撅着圆圆的小屁股,就要把头往蒲团上点,还没等挨到蒲团,头上的虎头小帽子,就“呱叽”一下抢先落到了蒲团上,露出了剃的光溜溜的“茶壶盖”小脑袋。“茶壶盖”是过去北方地区的男孩子,幼年时常剃的发型,整个脑袋剃的光光亮亮的,只在脑门顶上留有,茶壶盖大小的一块头发。小金贵憨态可掬的样子,惹得全家是“哈哈”大笑,尢其是沈老爷,一边给孙子、孙女们分发着压岁钱;一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伴着满堂的欢声笑语,族中老少,也接连不断地赶来拜年,人来送往,好不热闹。大年初二这天,沈老爷在三儿子,沈守德家吃过午饭后,未及申时时分,全家就都已集齐在了一起,等待着沈老爷子发号施令合族齐聚,共燃鞭炮欢送祖宗起程,当地俗称“送家堂”申时一到,沈老爷第一个点燃了长长的一大杆爆竹,紧接着,祖中众子弟,争先恐后地纷纷响应着。整个沈家堡,顿时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鞭炮的海洋里。第十二章 家贼 外鬼日月如棱,外面军阀间的争斗虽依然不断,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而远离枪炮的沈家堡,却尚能幸运地,过着自己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小金贵已年满七岁了,而且又有了一个近五岁的妹妹七凤,和一个两岁多的弟弟银贵。沈家大院,变的越发的热闹起来。在那个动荡的岁月里,沈家堡的平静,也没能再维持多久,恶运的魔爪,就悄悄伸到了它的头上沈家堡被人闻胆颤的一群土匪,围了个水泄不通俗话说:树大招风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富足的沈家堡,让周围许多土匪、毛贼们都垂涎以久。只因沈家堡防守严密,堡内人心齐,再加上沈老爷的威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已。围困沈家堡的土匪,领头的名叫殷世喜,是南山一带出了名的匪群。他手下的几十号弟兄,多数是没有了活路的庄稼人,因时局混乱难以糊口,被逼无耐,才不得不落草为寇,只有极少数是奸邪凶恶之徒。这群土匪手中,除了大刀土枪之外,竟还有几条令人望而生畏的洋枪这少有的装备,足以让他们在当地称王称霸,为害一方了不过,他们倒是很少伤及人命,专以打劫、绑票勒索为主,平时只在南山一带活动,很少越及北面区域。此次突然袭击沈家堡,是受了当地的几个小毛匪,和“阴阳脸”胡二的鼓惑,再加上他们对沈老爷家的财富,亦早有耳闻心动,金钱的诱惑,让他们不惜翻山越岭,来到了这百里之外的沈家堡。沈家堡被土匪包围,堡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大人们吓得惊慌失措;孩子们恐惧地“哇哇”直哭。沈老爷跟祖中几个有威望的长辈,正在沈家大院里,共同商议着对策。沈老爷沉着冷静,指令妇女和儿童们尽快都各自回家,关门闭户,将值钱的东西尽量收拾、藏放稳妥,以防万一土匪入室。所有青壮年劳力,全都手备锄头、棍棒之类的武器,严阵以待。城墙炮楼上,尽量多多堆积砖头石块、滚木灰包,以备关健时刻,与土匪死磕到底。整个沈家堡,连空气都好象滞流不动了,人人都进入了从未有过的戒备状态,个个紧张的气都透不过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象一不小心,就会能蹦出来沈家大院,一阵慌乱忙活之后,也渐渐趋于了平静。沈家老小,各自收好自己的财物,全都忐忑不安地躲到了院中隐密的地窖里。孩子们都惊恐乖顺地缩在各自母亲的身旁,大气也不敢出。唯有七岁的小金贵,却显出了与自己年龄及不相趁的冷静,不但面无惧色,反倒轻声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娘,你别怕,如果坏蛋打进来了,我会保护你和弟弟妹妹的”他一脸稚气,紧紧握着小拳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吴氏伸手抚了抚儿子的头,冲儿子笑了笑,儿子的话虽有些自不量力,却着实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感到非常的欣慰。两天过去了,在沈老爷等的沉着指挥下,土匪的进攻,一次次以失败告终,紧闭的堡门和又厚又高的墙壁,让他们手上的几杆破枪,根本没有半点用处。恼羞成怒的土匪们疯狂了,咆哮着、漫骂着,千方百计地想着各种法子最后,竟丧心病狂地将柴草堆满城门,浇上洋油,一个个手持点燃了的火把,扬言:如不自开城门,将火烧城堡沈老爷等几个撑舵之人,被土匪的疯狂举动惊呆了,大家束手无策、面面相觑,每个人的心里都非常清楚,已经红了眼的土匪,此时是说到做到的为了全堡民众的生命安全,为了避免这焚堡的惨剧,经过紧急商议之后,不得不决定与土匪有条件妥协。沈继祖以堡主的身份,在城墙上与匪首殷世喜,进行着直接对话,只要他们承诺进堡之后:不放火、不伤人,同意自开堡门。匪首喜出望外,连连应承着。迫于无奈的沈老爷,带领着几个年壮的劳力,别无选择地打开了堡门。土匪们还算是遵守承诺,进堡之后,并未对村人怎么样,而是在匪首殷世喜的带领之下,拥着沈老爷子,直接冲进了沈家大院,这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我说沈老财,你家里收拾的可真够干净的,说吧,财物都藏哪儿去了不需要我的弟兄们亲自动手了吧”早已收拾藏躲一空的沈家大院,让殷世喜十分的恼火,但他还是隐忍未发,一屁股坐到正中的太师椅上,翘起一条二郎腿,乜斜着眼慢条斯理地奚落着。在他看来,面对枪杆林立的众弟兄,他沈继祖必会乖乖就范,交出家财。沈老爷却并无惧色,一脸不屑地也坐到了对过的椅子上,而且还点上了烟斗,不紧不慢地吸着。“好你个沈老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不肯交是吧没关系兄弟们,抄家伙老规矩,把人众都给我敛起来”殷世喜被沈老爷轻慢、鄙夷的眼神激怒了,他喝令手下,开始对堡民挨家挨户的搜索。他们将搜到的人众,不管老幼,一个不留全都给带走了。“你也别渗着了,老东西一起请吧”气极败坏的殷世喜,将沈继祖一把从椅子上抓了起来,用手上的短枪抵着他的腰,阴阳怪气地,推推搡搡着说。已经年迈的沈继祖,不时地被其没轻没重的手,搡推的踉踉跄跄,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在地。院内土匪的一举一动,全被扒着地窖门缝偷偷看着的小金贵,看了个一清二楚,小家伙愤怒地握着拳头,小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几次欲行冲出去,都被母亲牢牢的抱住。而今,见最疼爱自己的爷爷,被土匪用枪顶着,好几次都差点给推倒了,小家伙真真是气冲牛斗,他用力挣脱了母亲的双手,终于冲了出去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殷世喜怒气冲冲地吼道:“不许你再碰我爷爷,不然,我跟你拚了”半路杀出的小将,让殷世喜着实一惊,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比的惊喜。“哈哈哈沈家的宝贝孙子”他如获至宝地狂呼着,“有这个小子就足够了弟兄们,给我带上小家伙,走人看他沈老财,这回拿不拿银子哈哈哈哈”殷世喜得意忘形地狂笑着。一眼看到小金贵的沈老爷,心疼的直跺脚,暗暗叫苦不叠。勇敢的小金贵,不但没能救得了爷爷,反而同爷爷一起,被土匪带走了紧随着儿子冲出来的吴氏,怀里抱着银贵也被驱赶着出了大门。围着红肚兜兜儿,还未满五岁的小七凤,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见母亲和哥哥都被人带走了,慌忙在后面大声哭喊着:“哥哥,娘,等等我”跌跌撞撞的,一路哭着追了上去。第十三章 金贵被“绑”此时,正值暮春时节,田里的麦子已返青拔节,四野一片新绿,微风一过,碧波涌动,如此乡间美景,却被满脸凶恶的匪徒们,破坏怠尽。天已近黄昏,阴沉了一整天的老天爷的脸,开始零零落落着,点点伤心的泪滴。沈家堡的众乡亲,被土匪押到了堡外一里多远的场院里。匪徒们呼喝着、推扯着,用手上的枪杆,驱赶着众人,他们将沈老爷等一字排开,在胡二的指认下,逐个筛选着堡内富裕人家的男丁,并将他们强行拖至一旁。场院内,乱作一团,男人们的愤恨挣扎声;女人们的惊恐哀求声;孩子们的哭喊声,夹杂在土匪们的叫骂恐吓之中。沈金贵,是沈老爷的长子嫡孙,心肝宝贝,被匪首殷世喜亲自拖抱了出来。勇敢的他,并无惧色,口内不停地大声叫嚷着:“坏蛋,放下我,你个该死的大坏蛋”双手双脚一个劲在殷世喜的怀里,乱踢乱打,不肯就范。沈老爷见孙子要被当成人质,又气又急,疾声上前阻止:“姓殷的,有什么本事,都朝我老头子使,别为难个小孩子”“放心吧,沈老财,我可是舍不得为难你的宝贝孙子滴这小子可是个金疙瘩我们弟兄今后的吃喝,还全指望着他来”殷世喜瞅着心急如焚的沈老爷,满脸得意地嚣叫着。他心里非常明白,拿走沈金贵,便是拿住了沈继祖的命门“想要孙子可是一点都不难,回家将五万现大洋,给老子乖乖的送上来就成了否则”他话锋一转,眼睛里露出了凶光,冲着沈老爷子晃了晃手上的枪,脸上,却堆着阴狠的笑,暗暗威胁着对方。沈老爷跌坐在了土地上。神情黯淡的他,脸上,已没有了一点血色。金贵的母亲,早已哭喊的声嘶力竭。天,已渐渐黑了,雨,也渐渐大了起来,被挑选出的人质,早已被土匪们押解着走远了过了好久,被雨水淋的透湿的沈老爷,才慢慢缓过神来,他用力抹了把脸上夹杂着泪水的雨水,在儿媳的搀扶下,踉跄着脚步,同众乡亲默默向沈家堡走去。第十四章 狗都不如的东西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第二天巳时刚过,“阴阳脸”胡二,这个沈家堡的败德家贼,便带着两个小狗腿子,挨家挨户的催银送票来了票,是匪首殷世喜所开,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银价和限期。耀武扬威的胡二,在堡中招摇而过,所到之处鸡飞狗跳,恨的家家户户是牙根痒痒,可因其有土匪撑腰,却又都敢怒而不敢言。来到沈家大院,胡二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他定了定神,举目打量着这座自己垂涎以久的古色老宅。沈老爷的财富,早就惹的他心痒难耐。为谋其财,他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将沈家大少爷诱入歧途染上了鸦片,可正当他的计谋一步步得逞的时候,万没想到,沈老爷竟硬生生,给沈大少把烟瘾戒掉了这,让他更加不敢小觑沈家老爷,亦更加深了此贼对沈家的妒恨,以至竟丧心病狂地与土匪勾结,想借殷世喜的手,来达到自己谋财、泄愤的目的。胡二一行的脚步声,早就惹的院内的“大黄”狂吠不止。“大黄”,是沈家大院的看家犬,一身金黄的毛色,体高身大,看家护院警惕性特别高,是一条忠诚的好狗。此时,沈老爷正坐在正庭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碗中药要往嘴里送。连日与土匪的对抗较量,再加上孙子被绑,身遭雨淋,心力交瘁的他,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沈安,去门口看看大黄怎么了叫的那么凶。”闻听大黄狂吠不止的沈老爷,觉得有些不对,放下手中刚喝了两口的药碗,对身边的沈安吩咐着。“嗳,知道了老爷,您先把药喝了,我这就去。”沈安忙又将药碗,重新送回到沈老爷手中,答应着回身向外疾行。来到过道旁的沈安,只见大黄冲着院门狂跳狂吼,大有挣脱锁链,扑向院外的架式沈安看到一反常态的大黄,心里也十分纳闷,忙撤掉门闩开门看个究竟。此时胡二亦伸手推门,刚好被沈安猛力的拉门匡了个趔趄,将头上歪戴着的帽子抛出了老远,恼怒的他刚欲发作,抬头却见是大管家沈安,立刻收起凶相,换了一幅皮笑肉不笑的脸:“是沈安呀没想到你家老爷这么客气,算准我要登门拜访了派你小子来门口亲自迎接”他阴阳怪气地调侃着。“呸狗都不如的东西。”沈安一看是“阴阳脸”胡二,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冲地上啐了一口,暗骂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