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悄悄染满了红韵,忙垂下眼睑不好意思地问:“你找谁”“奥,俺是卖鸡蛋的。刚才账算错了,少给了你家一个鸡蛋,俺是来补上的”小伙子见问,忙一脸歉意地解释着。并伸手将一个鸡蛋递给了柳巧珍,随即转身飞奔进了雨里。“等一等借给你个雨披”望着淋雨而去的小伙子,反应过来的柳巧珍,忙冲着对方的背影大声喊。早已跑远了的小伙子,似乎没有听到柳巧珍的话,除了越来越紧的雨声,并没有对方的任何回音。手拿着鸡蛋的柳巧珍,心里不免暗暗赞赏着小伙子的实诚。一直目送着他走出了自己的视线,隐入了雷声阵阵,越来越暗的雨幕之中而那个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卖鸡蛋的小伙子,正是今天沈家堡桥头看到的,那个身骑俊马的沈金贵听完这一切的兰子,直愣愣地张着嘴巴,半天都没能合上。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难道就是幂幂之中的缘份她暗自思索惊叹着。缓过神来的她,不顾巧珍的拦挡,忙原原本本,全部都告诉了公公婆婆。一个鸡蛋,见证的是一个人的人品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女儿不嫁又待何人柳四书当即拍板,答应了这门亲事。于是,顺顺当当的过了聘礼,并同意沈家的要求,将婚期定在了年后的三月份。伴着春天的脚步,迎娶巧珍过门。第六十八章 调令这个冬天,沈金贵一家,就在这为其筹备婚礼的紧罗密鼓中,很快地过去了。时已二月近底,婚礼所用的一切物件,全都样样置办的齐齐备备。用做婚房的东厢房,早就在沈安的指点下,被二弟沈银贵粉刷的光亮如镜、洁白一新火红的帷幔、彩帐已经挂了起来。母亲亲手剪裁的喜鹊闹梅的窗花,及各种花样的大红喜字,被弟弟妹妹们贴的屋里屋个到处都是大娘王氏和两个婶婶,帮忙绣制的鸳鸯枕头、龙凤锦被,也已层层叠叠,摞在了雕花的大木床上。“爹,娘你们别忙活了,婚礼取消吧”正当全家喜气洋洋地等待着五天之后,就要进门的花轿时,踩着沉重步子踏入家门的沈金贵,却一脸忧郁地说。一言出口,如同石击巨澜“怎么了贵儿”正裁着东西的沈金贵的母亲,手中的剪刀“当啷”掉到地上,都差点穿到了脚面,顾不上去捡的她,慌忙问道。正歪靠在炕上抽着旱烟袋的父亲,也赶忙从嘴中拔出烟管,直立起身来急促地问:“快说儿子,到底怎么了”。闻言的弟弟妹妹们,也一个个停住手中的活,傻愣愣地看着哥哥。“三天之后,返回部队,调令刚刚下来”心已如磨盘压住的沈金贵,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神情黯然地回答。“啊”一屋子的人,同时惊诧。方寸尽乱的他们,谁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吴氏已经哭了起来。“银贵,去请媒婆,让她去柳家商量商量,咱提前迎娶”沉闷了好久,吴氏终于停止了哭泣,擦着眼泪吩咐着。“娘,别去找了此次调离之后,前路茫茫、生死难料。咱又何必连累人家的姑娘呢”沈金贵长长吐了口窒息人的粗气,阻止着欲出门的弟弟。伤感、无奈地向母亲说道。“我的儿呀你走了让娘可怎么办呀这眼看着就要进门的媳妇,又要泡了汤了老天爷呀这今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俺可怎么熬哟”闻听着儿子伤感的话语,想想再次失去依靠的家,吴氏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一向坚忍刚强的沈金贵,面对母亲揪心的哭声,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了。面对当下不定的时局;面对国jun泻瀑般的溃败,自己身为国民党的一员,奉调前线吉凶难料、祸福难卜。此时的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更是从未有过的无奈和无助。他默默走进布置一新的新房,手摸着每一件父母为自己亲手置办的结婚用品,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虽然未进门的媳妇并非自己所选,却是父母对自己成家立业的心血和期盼。他之所以顺从接受着父母的安排,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既然娶亲是人生必做的大事,那还是隧了父母的心愿吧。一是慰籍老人家的心,希望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父母能多一个生活上的帮手;二是疲于奔波的自己,精疲力竭之时,也能有一个安定的小窝而今,已做好了心里准备迎娶新娘的他,却在这婚期临近的当口,接到了回调前线的命令。造化弄人啊眼望着这锦团花簇,一屋子喜庆的婚房,无声的泪,早已经流成了行“本是花轿迎婵娟,平空惊雷调令先。茫茫金陵漫漫路,怎慰高堂泪眼穿”三天后的早晨,尽力安抚下亲人的沈金贵,重着戎装,默默地出了家门跃马而行的他,已没有勇气再回首父母,强忍着心里的搅痛,悄悄走出了身后那一双双,难舍难离,盈满了泪水的眼睛。第六十九章 路茫茫奉令而返的沈金贵,打马驶向指定的第一站曲阜。未及到达,远远就看到了曲阜上空,火红的解放军军旗迎风招展着。他未敢做任何停留,悄悄绕道小路,向着徐州方向疾去。就在沈金贵上路的当天,父母就按着他的吩咐,请媒婆向柳家说明了缘由,退掉了婚事。没过多久,随着国共两党争夺泰安城的战火重燃,已逐占上风的人民解放军队伍,也再次开进了沈家堡所在的县城。获知此信的沈守文,又开始心惊肉跳,惶惶不安了起来。昔日被揪斗的恐怖场景,一幕幕重新出现在眼前他害怕极了深知身为沈家长子的自己,在这即将一统的人民政府的土地上,又将成为他们首要改造的对象。“他爹,你带上老二去投奔贵儿吧贵儿走前不是说过,在家呆不下去了,就让你去找他”同样心慌意乱的吴氏,看着吓的脸色惨白、坐立不住的丈夫,着实不忍让他这羸弱的身心,再次经受那批斗的残酷。于是咬咬牙,决定让丈夫带上已十八岁的银贵,到大儿子那儿避难去。“我们要是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你和几个不中用的孩子,这怎么能行呢”心惊胆颤的沈守文,虽然迟迟疑疑着心里也想离去,但却又十分不放心,这要被舍下的妻子儿女们。“没事儿,放心走吧他们还能拿俺个妇道人家怎么样”心怀忐忑的吴氏,尽力宽慰着丈夫。“我想好了,等你爷俩走了,俺也带着孩子们离家,去小协庄二姐家避一避。放心走吧,家里不会有事的”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对丈夫说。并已同沈七凤一起,着手收拾着爷俩所需的行囊。“银贵,路上照顾好你爹”望着已渐渐走远的丈夫和儿子,满脸泪痕的她,依然挥着手,大声的叮嘱着。从老家到曲阜大约有三百多里路。已经十八岁的沈银贵,身体虽比大哥沈金贵瘦弱了一些,但聪明才智却一点不输给大哥,而且还比大哥更多出了几分灵活劲,和与人打交道时的圆滑变通。一路上他见机行事、嘴谦心细,不仅没让父亲受到任何委屈,而且靠着租来的驴车,很快就顺顺利利抵达了曲阜。可是到达曲阜的父子俩,又哪里寻得到沈金贵的半点影子失望无奈的沈银贵,只好陪着父亲重新踏上了路途。此时,身上的盘缠也已所剩不多了。疲惫不堪的父亲,原本就病歪歪的身体,步履已变的越来越蹒跚。大哥所说过的下一站徐州,这个距离曲阜四百多里路的地方,不知道自己将如何才能同父亲走到呢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笼上了无法驱散的愁云。心里只有默默祈祷着一路的平安顺畅;祈祷着到达徐州之后,能够顺顺利利找到自己亲爱的哥哥。徐州,是国民党政府的首都,南京的重要屏障。1948年的11月,粟裕发布了华东野战军淮海战役的命令,而这时蒋介石的精力,为辽沈战役所牵制,无法充分考虑南线的作战计划,国民党政府军在徐州一线犹豫不决,指挥凌乱,导致了严重后果。交战双方伤亡惨重,血流成河,国民党黄百韬所率第七兵团已渐处劣势。奉命回防的沈金贵,一路打马狂奔,可以说是踩着国民党军队节节溃退的脚印,而向前疾行追赶。一路之上,目睹着激战后的焦土狼烟;目睹着尚没来的及掩埋的两军尸体,他的心里,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原本就痛恨战争的他,望着人们这被毁坏的家园,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同为炎黄子孙,却非要钢枪相向将无情的子弹射进彼此的胸膛呢都是人生父母所养,哪一个倒下的身体,背后不是断肠的爹娘回想着国民党军队的内幕种种,眼望着这一路流离失所的贫苦老弱,他开始厌烦自己身上的这身军装。心里不停的叩问自己:自己为什么要拚命追赶这丧失了民心的军队难道就是为了用手中的枪,来枪杀自己的同胞吗早已让其不再信仰的国民党队伍,此时,让他更加感到困惑、徬徨。当沈金贵赶到徐州附近的时候,正是粟裕指挥下的军队,与徐州守军黄百韬的激战,进入到白热化的时刻。双方火力劲拚,死伤的人成堆成垛远望着这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战场,听着这震耳欲聋的激烈的枪炮声,战争的残酷,再一次的叩击着他的心门,叩问着他的何去何从。许久、许久,神情黯淡的他,慢慢脱下自己的军装丢在了地上,换上了随身带着的,母亲亲手给缝制的蓝布衣裳。他将腰里的枪,悄悄深埋到了路旁的草地里。临阵而醒,做了国民党逃兵的他,牵上自己的枣红色骏马,绕过了激战的徐州,转向了通往南京的那条路。第七十章 守家的姐妹“姐,你害怕吗”夜已深了,四处静悄悄的,唯有窗外风摇的树枝,时而扫过破旧的窗户,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躺在被窝里的沈小凤,轻声问着睡在身边的姐姐沈七凤,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颤抖。“姐不怕小凤也别怕,来,姐搂着你睡。”一直睁着两眼不敢有丝毫睡意的沈七凤,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将妹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壮着胆子安慰道。送走了父亲沈守文和二弟沈银贵之后,没过两天,土改工作队就开进了沈家堡。分田地、打土豪,一系列针对地主家庭的大改大革,再次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家里所有能分能拿的东西,尽数被分拿一空母亲吴氏带着她和弟弟妹妹们,重新回到了破旧的小房子里;奶奶一家也各回旧所。唯有大娘王氏,因第一个抢先站出来,向土改干部控诉父亲沈守文的种种劣迹,和对其如何如何的不好,并郑重声明与父亲划清界线,断绝夫妻关系,而依然留在了原来的小跨院里。并得到工作队的表扬、奖励,将其划归为了贫农成份,成为了无产阶级保护的对象。还有就是四婶孙氏,因四叔在小鬼子扫荡沈家堡的时候,就毅然舍家投奔了八路军,所以,这次土改运动,四婶也是不被抄没家产的一列。沈家那顶又沉又重的“地主”大帽子,依然毫无悬念地,继续扣在了父亲沈守文的头上。趁着还没开批斗会,第二天天没亮,沈七凤就帮着母亲收拾好仅有的衣物,只留十六岁的妹妹沈小凤看着家,偷偷将母亲和三个年纪尚小的弟弟,送出了沈家堡。并一路背着最小的弟弟沈福贵,淌过了通往小协庄所必经的光明河,一直安全送到了二姨的家里,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返。当她急急忙忙回到沈家堡的时候,已是日上三杆,老远就看到妹妹小凤倚在门口一个劲地抹眼泪。她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忙加快了步子往前赶。“怎么了妹妹你怎么哭了”未到近前,沈七凤就连连大声问,心都快揪出嗓子眼了。“姐你可回来了呜呜俺害怕俺以为,俺以为你们都不回来了”听到姐姐声音的沈小凤,立刻奔跑着扑进姐姐的怀里,边说边哽咽着。但被姐姐紧紧搂着的她,声音里却少了些恐慌,多了些踏实的感觉。“傻丫头,姐怎么会丢下你呢我得把娘送到了地方,咱才能放心是吧爹和哥哥都不在家,姐不得照顾好全家,不然等爹回来了,咱怎么有脸见他老人家呀”沈七凤揪起衣袖,给妹妹擦着哭花了的小脸,耐心地宽慰着。自己的鼻子却已是酸的难受,眼圈里强忍着没有落下的泪,直打着晃晃。“嗯,姐俺知道了。俺已经长大了,以后咱俩一起照顾咱全家”懂事的沈小凤,牵着姐姐的手边往家走,边说。“好妹妹,长大了就不能再哭鼻子了。姐以后隔几天就要去给娘她们送些吃的,以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许再哭了知道吗也别到门外去,要乖乖在屋里等着姐姐。”沈七凤,想想避在外面的母亲弟弟们,看看眼前的妹妹,两头都让她牵肠难舍,担心妹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又会难过,忙事先鼓励嘱咐着。“姐,俺以后不哭了。可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好吗”沈小凤听话地点着头,可想想姐姐不在家心里就胆怯。忍不住两眼期待地望着姐姐,乞求着。“好姐尽量早回来。可是姐去了是不是得帮着娘洗洗衣服什么的那里还有咱三个弟弟呢,咱不能只让娘自己受累对不对”沈七凤心里明白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