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劈头盖脸、不堪入耳的辱骂、诅咒,实在是让人感到毛骨耸然,眼睛都不敢睁。已知道来人是谁的凌诚,慌忙抢先一步上前,赔着笑脸宽慰劝解,却同样遭到了毫不留情面的辱骂眼看其就要扑到岳母身上了,他顾不上来人的羞辱,忙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胳膊,却被盛怒疯狂中的曹菊,一膀子扛了个趔趄。顺势扑上去的她,已扯住了吴氏的头发,疯狂撕打着只能被动挨打,再也不敢还手的吴氏,眼看着就要吃大亏急得凌诚、沈银贵这几个大老爷们儿,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好在及时赶来的两三个妇女,冲上前连拉带拽的,才将曹菊劝解、拖回到院子里,奉茶奉水地好言安慰而吴氏那已呈灰白色的脸上,却已经血迹斑斑、伤痕累累,被扯落的一缕头发,无声地散落在地上刚刚还未安抚住曹菊,大街上就又传来了震天恸地的哭喊和怒骂沈安贵岳母家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杀过来了。老沈家的天,顿时,塌翻了个儿刚刚遭受了曹菊打骂的吴氏,重新跌入了来自于曹菊母亲,和其嫂子们,蜂涌而上的手抓、脚踹的恐怖境地那一屋子被愤怒扭曲变形了的脸;那掀翻屋顶的咆哮咒骂;那刺耳的摔砸、碎裂之声将个被按在脚下,魂飞魄散缩成一团的吴氏,生生要给扯烂、撕碎、踩扁、活埋一般曹家几十个壮劳力,那撑破院子的叫嚣,和咒骂着喊打喊杀的搜寻沈平贵,和沈福贵的声浪,直震得半个沈家堡,都人人胆颤心寒、惊恐失色那风扫残叶的一路暴虐狂砸,将所有能摔砸之物,全毁成了碎片遍地狼籍的惨烈场面,真真是让人目不忍睹。痛失妻子的沈安贵,满脸绝望地跪在岳父一家人面前,对他们不堪入耳的责骂,和暴虐的摔砸发泄,更是听之任之,不敢言语半个字。一直小心周旋着的凌诚和沈银贵他们,嗓子都已经嘶哑,几乎发不出声来了的他们,面对这失控的局面,那灼烧的冒着生烟的嗓音,配着手势,紧张地比划着。摆上的好酒好菜,被叩请着入了席的曹家人,吃不上两口,就漫骂着,给无情地掀翻在地,并斥骂、喝令重新再摆雪白柔软的馒头,他们咬一口,甚至囫囵个的,就给掷扔出去,扔得满院子到处乱滚在这连粗粮窝头,都还不敢敞开肚子吃饱的年月,这满地的馒头、酒菜这种要遭雷劈的糟蹋祸害,让在场的沈姓祖人,无不色变、动容可敢怒不敢言的祖中上下,为了能早日得到对方恩准出殡,唯有眼睁睁看着他们,无休无止地糟踏着。日已西沉了,砸够、骂累了的曹家男女,在酒足饭饱之后,才随着落山的太阳,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沈家堡。临走之前,曹芬的父亲,还不忘向负责调停、协商出殡事宜的沈守义,搁下狠话,说出殡的事想都甭想;说他家的闺女如今已经不吃不喝了,先好好在家里呆上几天再说。这地狱般的一天,总算是熬过去了瘫倒在满院狼籍的土地上,沈银贵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可疼痛嘶哑的,已出不了半点声音的嗓子,只能让他,泪流双行这才只是黑色噩梦的第一天第二天依然要重复继续的地狱熬煎,让他,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他用力抹了把脸,踉跄着爬起来,他要先去看一眼自己的亲娘,要尽力善后,这曹家人留下的,惨不忍睹的局面时间,容不得他有片刻的颓废,他必须赶紧振作,要先照顾母亲吃上口东西,好能扛得过,明天的鬼门关在这个节骨眼上,活着的人谁也不能再倒下就算是天真得塌了也要用被砸倒的身体,把它给顶住了他给全身淤青,嘴都肿歪的母亲,煮了碗稀烂的面条,心疼地劝慰着母亲,艰难地全部吃下去,然后,小心地将其搀到炕上躺下,才又返回灵棚,硬拖拽着,同样一个整天,水米未沾牙的四弟,坐到了大姐夫凌诚,已收拾出来的小饭桌旁。饭桌上,是大姐夫捡挑干净了的,曹家祸害过的剩菜,和剥掉了沾满沙土外皮的,那满院子里捡回来的馒头。“喝点水,四弟喝完了吃上口东西你现在没有自暴自弃的权力,为了两个孩子,你也得要撑住了,不能让自己垮掉”凌诚打量了一眼蓬头垢面、失神绝望的沈安贵,先递上了一碗白水,接着,挑了一个好一些的馒头硬塞到其手中,嘶哑着喉咙,心疼地劝说,道。勉强喝了两口水的沈安贵,一句话也没说。身体无力地瘫靠在了墙上的他,手握着馒头,就着泪水,咬了一小口,却只是在嘴里打着转转,根本咽不下去。“看情形,明天曹家还是不会让咱们办丧事的。吃完饭我就回家,明天一大早,就让你大表哥去镇上求人再这样下去,咱可彻底要家破人亡了再说这“秋老虎”的天儿,弟妹的尸身也吃不消呀今天下午,就已经有些味儿了咱得找政府求援,争取明天一定要让她入土为安”凌诚狠狠咬了口馒头,勉强咀嚼着,无奈地同沈银贵哥俩,盘算着。虽然都是一天没沾水米,却谁也没有半点食欲的他们,为了支撑接下来更加惨痛恶劣的局面,又都在努力地,让自己吞咽着。“听你的姐夫你好好跟大表哥说说,咱可就指望着他了咱家亲戚中,能与政府说上话的,也就大表哥了”沈银贵恳垦切切地认同着。“嗯,你大表哥在乡里、镇里混了这多年,虽没能混上个一官半职,但熟识的朋友还是有一些的放心吧,咱家的事,俺大哥他肯定会尽力的我马上就回去,明天一大早我就赶回来,顺道也好把你大姐筹到的东西,一起捎回来对了,韩柱子下午忙着回去筹钱了,说明天一早也会赶回来。你哥俩在家,别太着急了,咱会咬牙扛过这一关的”凌诚将最后一口馒头塞入口中,抓起碗喝了两口清水,边说边披上那不知什么,被扯掉了半拉袖子的粗布褂子,匆匆融入了月色里。夜已深了,朦胧的月光穿过被砸烂的窗户,洒在了幽暗的灵堂里。蜷缩在一角的沈银贵,身心虽已疲惫到了极点,却根本难以入眠。四处早已归于了死寂,耳内,依然还是白天那恐怖、杂乱的怒骂和叫嚷他无声地长长叹了口气,疼惜地望了眼身旁憔悴不堪、神情黯淡绝望的四弟,望着他那两天之内,已似老却了十年的样子,翻腾伤感的内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儿。喧嚣、闹腾了一整天的家里,除了遍地的狼籍,就是残破的瓦砾被锦衣华服厚厚装裹着的曹芬,在这依然酷热的时节,尸体已在渐渐变坏,灵堂内外,已散发着阵阵的腐臭气息后天就该是中秋节了,本该皎洁如洗的月亮,似乎也不忍目睹眼前这凄惨的一幕,悄悄用乌纱,遮挡住了自己的脸。那朦朦胧胧的夜色,更添助了,沈家的忧伤和惨淡。黎明时分,凌诚和韩柱子,都已带着所筹到的钱粮,先后赶到了。凌诚还同时带来了大哥凌贤,已在昨天就开始去镇上托人周旋的消息。而且已得到了民事调解委员的应允,说下午一定会派人来协助调解,务必将死者下葬。“他们下午来调解,咱出丧能来得及吗”这一消息,无疑让深陷绝境的大伙儿,看到了一线希望之光。怕时间上不够用的韩柱子,还是有些担心地问。“来得及曹家索要的上等石坟,章广和已偷偷带人帮着给修好了;上好的棺材,咱也定下了只要曹家一松口,就是天黑了,咱也要出殡下葬”沈银贵果敢肯定地,回答。“嗯,剩下的就是孝衣孝帽子了,待会儿,就悄悄安排些妇女,先偷偷缝制出来”凌诚接过话来,点头补充,道。寄希望着曹家,能在这中秋节前的最后一天,让逝者得以安息的沈家众人,齐心协力、紧锣密鼓地,悄悄做着出殡的准备。第一三四章 让俺 替俺娘赎罪吧太阳快露头了,又该是曹家人来临的时候了沈家上下,每一个人的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根神经,都不由得绷紧了起来紧张的面面相觑的沈银贵他们,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曹家人马,又会用怎么的手段,来摧残、折磨这苟延残喘着的,惨不忍睹的家“来了,来了今天来的人更多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不多一会儿,堡外探信的多福,没进到院门,就慌慌张张的大声嚷嚷着。闻讯吓得脸色煞白,浑身直筛糠的吴氏,惊慌失措中找不到藏躲的地方,竟钻缩到了堂屋旁边的夹皮道里,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还未拐进胡同就震天动地的哭骂,让每个人的心,都紧张慌乱的,要跳出来一般。狂喊着要找沈平贵和沈福贵拚命的,曹芬的叔伯兄弟们,个个撸袖攥拳,那被愤怒扭曲了五观的脸上,充满了煞气和凶光他们那连柴堆旮旯都不曾放过的疯狂翻寻,将整个沈家,再次置于恐怖弥漫的氛围里藏到夹皮胡同里的吴氏,还是没能躲过曹家的翻找,被两个强悍的女人,漫骂着给拖拉到了院子里,蜂涌而上的曹菊众姐妹,无情的拳脚,再次雨点般,落在吴氏那已瘫软的身体上。这疯狂无情的暴力毒打,让满院子围观的乡邻们,无不心生恻隐,动容伤感挤在众人前面的章莲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鼓足勇气走上前,试图着劝阻,却被凶狠的对方,口内辱骂着,一胳膊甩出去老远吓得才十五六岁的她,煞白着脸色不敢再言语,悄悄退出围观的人群,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一眼看到瘫趴在曹家人脚下,连呻吟都已不能的母亲,沈银贵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推开围观的人群,冲上前跪跌到曹芬母亲的脚下,心碎地哀求,“饶了俺娘吧求求您了曹家婶子,开开恩吧再打下去,俺娘,俺娘就真没命了呜呜呜”七尺的男儿,匍匐在地,向对方“咚咚”磕着响头,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着。“别打了,把她拉到灵堂去让她给俺闺女下跪陪灵、披麻带孝,赎她自己的罪过”曹芬的母亲,斜瞅了一眼瘫软在地上,早已奄奄一息的吴氏,念在头都磕出血来的沈银贵,一向待自己女儿不薄的情份上,也怕弄出人命来的她,终于开恩不让打了。可愤恨难平的仇怨,让咬牙切齿的她,改用披麻长跪,继续羞辱、处罚吴氏。“曹家婶子,您老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了俺娘吧让俺,让俺去给弟妹跪守灵堂、披麻带孝,就让俺来替俺娘,赎罪吧”跪爬着揽起痛苦地闭着双眼的母亲,沈银贵的心,疼得直打颤儿。五味翻腾的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再去受跪罚的屈辱无计可施的他,唯有豁出自己,恳求着替换出自己可怜的母亲。“唉沈家怎么还有你,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唉算了就算你们全家都去跪,俺的芬儿也活不过来了我苦命的闺女哎,活活屈死在了,这没有心肝的沈家了让娘连个仇,都替你报不了哟”被沈银贵打动了的曹芬母亲,总算是开恩放过了吴氏母子。痛失女儿的她,被内心那难以言寓的愤恨和不甘,折磨撕扯着。不知该如何排遣发泄的她,再次悲怆地哭嚎着,踉跄进了灵堂,呼天抢地地痛哭着自己的女儿那源于一个亲生母亲的心碎哭喊,直撕裂着每一个的心。高温闷热的天气,更是加快了尸体腐烂、变质的速度。院里院外,充盈弥漫着的难闻气息,已经越来越重。可协商出殡的事儿,曹家依然死活不点头陪着小心,嘴皮子都快磨破的沈守义,嘴上都上火起了层层的水泡。最终得到的,却是曹芬父亲,那拍着桌子的恶劣堵对:就是要让尸体烂在屋里,就是要拿屋子,给自己的闺女当坟地就在这眼睁看着尸体膨胀腐烂,而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辆吉普车,驶进了沈家堡让沈家望眼欲穿的镇调解员,终于来到了“赶紧出丧,将死者下葬你们打算破坏环境,让死尸臭死四邻吗”迈出车门,就被一股恶臭熏得直捂鼻子的调解员,不容分说地冲曹家人喝令,道。“你们还是死者的亲爹娘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烂掉,也不让她入土为安,你们可真够狠心的还口口声声心疼死者,我看你们是口是心非,借故兴风做浪吧”连灵堂都未敢踏进的调解员,言语犀利地直戳着曹芬亲属的心窝子。“俺闺女死的冤屈俺要替闺女讨个公道”突然杀出的镇干部,给了曹芬的娘家人,一个措手不及。不甘心就此罢手的曹芬父亲,鼓足勇气,上前辩驳,道。“你们还想要什么公道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看看你们把这个家,祸害成什么样子了难不成你还想要人家的命你女儿可是上吊自杀的你们再不让死者入土,可要按入室打砸、扰乱治安处置你们了”闻听对方的分辩,威严的调解员,连珠炮般质问驳斥,声声震慑着。“家庭矛盾导至的自杀状况,是谁也不想发生的事情你们娘家人心疼不假,这谁都理解可你们总要适可而止吧人家婆家人,摊上这祸事,也不比你们好过就相互理解一下吧沈家负责人呢立刻准备出丧,都臭死庄邻了我在这盯着”见全院之人皆已低头无语,调解员将语气放的和缓了一些。至情至理地规劝了两句后,立令着沈家,着手发丧事宜。闻言如获特赦的沈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