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的心越发安定下来,她抬起头,冲着道士管家笑了笑,算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感谢之意。果然,道士管家堪堪瞥见那抹笑就转过头,面色在不太均匀的光线中更黑了。“”晴歌僵硬地扭回目光,默默收了笑容。瑟海城虽名为城,实则却是一座相对独立的城池,政治地位与大忈国周边的分封国们相似,却又多了几分自由瑟海城统治者实行世袭制,有独立军队,且二者不受大忈干扰,完全独立。瑟海城的特别,并不是由大忈国造就的它名中有“海”,曾是一处三面环海的传奇之地,英雄史诗和传奇故事流传久远,千万年后仍是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本之源,牢牢依附在人们的想象力上。然而沧海轮回,岁月迭变,瑟海城早已不见了汪洋如宇宙的大海,气候与地理都与传说中有了明显的差别曾经可以将人直接冻成冰雪的气候已经消失了,而今三季分明,除了应时而落的雨,再没有一片雪花来访。如龙脊一般的山脉将它紧紧包裹住,一道清澈的白泉从最高峰的龙眼之处汩汩流下,一路铺蔓,渐渐铺陈成粼粼的大泽,顺着地势脉络分流成无数分支,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滋润万千土地。得天独厚的自然地理位置自然容易招人眼红,但独特的人文地理和曾经统治者的战略眼光也一直让它没有被兼并吞没,反而在各方的角斗中不停得到惠利,在大一统年代也争取到了独立国的资格,拥有绝对独立的政治和军事权力。只是地理条件限制了它无法成为强国,于是以每年向大忈国进贡的方式来进行外交,算是一种示弱,一种睦邻友好的表达,让别国不敢轻易染指。晴歌自然尚未知道这些,只是一路跟随着江慕白走到城主居住的宅邸,夜色中也不见什么豪华气派,墨蓝色夜空下勾勒出的简单房屋轮廓,自有一种低调的庄严与美感。有仆人开门,明亮的灯火如倾巢而出的野兽,刹那间跃跳进晴歌的眼帘。江慕白一直牵着她的手,此刻低头,微微一笑:“兮儿,我们到家了。”正打算禀报着什么的仆人闻言,面色一怔,眨眼间又恢复了如常,只是那已到了喉间的话却再不能说了,先压了下去,声音低低地说道:“主上,小侯爷已经就寝了。膳房还备着晚膳,听候主上吩咐。”晴歌眼角一跳。膳房区区地方官也敢把自家厨房称作膳房,敢情真是天高皇帝远的做派啊。她完全不知道,此刻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皇帝真不敢拿他怎么样。江慕白低头问她:“兮儿饿么”晴歌自是摇头,于是江慕白便对着询问的仆人吩咐道:“书房旁边的那间,立刻收拾了,再派人送些女儿家的衣物首饰过来。”接着回头,对着身后一同回来的道长管家说道:“阿一,从今夜起,多派些人防守,任何状况都不能掉以轻心,及时向我汇报。”晴歌听了,先是一怔,继而一喜,心里头泛着一股甜丝丝的感觉。她终于被人保护着了。阿一和那仆人应诺,转身便办事去了。江慕白牵着晴歌继续往里走,过了前厅、中庭,直抵后院,有女仆行至跟前,弯腰低头,道:“已给小姐备好了沐汤。”一句话,晴歌顿时想起自己的身份来她不知道秦向之到底动了什么手脚,现在这副“人样”能维持多久,要是碰了水就打回原形了怎么办于是,抢在江慕白开口之前,晴歌使劲儿摇头,身子向着江慕白又贴了贴,以示不同意。江慕白也没觉得奇怪,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了一句:“你们先下去吧。”一下子,四周屏息等候的人全散了,只回环的长廊间隔几米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暖黄暖白的光,光明和黑暗拼图一样互相交织着,在眼前拉开了一幅幽幽古画。江慕白推开书房的门。这处书房和前厅办公主事的书房不同,完全是私人性质的,地方大,什么书都有,还摆着好多杂件,隔间还是个小小卧室。江慕白什么也没指着,就跟晴歌介绍了一句那卧室的来历。“兮儿,那时候你心疼我读书读到深夜,就亲自设计了这间隔间,挂衣服的地方、摆夜宵的地方、放软榻的地方,都是你揣摩着我的习惯和爱好来设计的。”晴歌听了,心里一呆,怔怔看着那扇关着的小门,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却似乎有千头万绪涌上了心头。她很想开口,再问一些问题,她相信在江慕白这儿得到的都是真相,能解开她心头的疑惑,让她心安,让她有安全感。但她无法开口,只能紧紧攥着江慕白的袖子,把他价值连城的衣服给攥出一道道的褶子,恨不得撕破了一般。江慕白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似是安慰。他说道:“夜已深了,兮儿你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安顿好了晴歌,江慕白没有熄灯,反而送进来一盏小小的蝴蝶灯,五彩的线条勾勒出几只翩翩的蝴蝶。他将蝴蝶灯挂在床帏下,笑得温温柔柔:“兮儿,你最喜欢的花灯节礼物。”江慕白退出去后,晴歌把自己缩进被窝里,哭得泪流成河。她心里在说:“赵晴歌,你现在就算不是顾兮,是不是也特想被当做是了”把被窝拉开一道缝,泪眼朦胧地看着那盏蝴蝶灯,心里又呢喃:“麻蛋,明天就改名”江慕白轻轻关上书房的门,留下守卫和侍女,也不点灯,独自穿过回廊,直直向前走去。九曲回廊,越走,步伐越快,脚下带起的风声也越盛。一直走到前厅,推开另一间的书房,也不转身,就这么背着关上了门,然后背贴着门,似乎是瞬间腿软了一般,坐到了地上。闻声抬头的阿一立刻走过去扶他。江慕白没有站起来,只是反手握住阿一伸过来的胳膊,抬起头,眼中似乎有雾气。“阿一,兮儿她真的回来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扫之前面对着秦向之的从容。阿一并不像江慕白那般激动,只用一贯平稳的声音问:“那计划还继续下去吗”江慕白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待力气重新回到身体里,才慢慢站起来,额角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他静静说了四个字:“计划暂停。”作者有话要说:jj抽得太销魂了努力存稿中,继续求收藏、011 初遇容以薇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晴歌就知道了,自己的到来带给这个城主府邸里面的人多少的惊讶和好奇。早上有人进来替她梳头,梳到一半忽然换了个人继续梳。蓝衣服的姑娘端着洗脸水进来,在旁候着看她洗脸的是个黄衣服的姑娘,等到洗完了,把水端出的又变成了粉色衣裳的姑娘。屋檐下面还传来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声,全是地方方言,即便偶尔听清楚了一两个单词,晴歌也完全无法知道到底在议论什么。她内心里在暗暗吐槽:我又不是天仙样儿,至于这么好奇么难不成这一世的江贺竟然从没带过姑娘回来直到早饭上桌,江慕白过来,议论之声渐小,各自收敛了八卦神色,晴歌方得安宁。桌上的小菜兼具清淡和味美的优点,奈何晴歌知道自己内里是具糟粕,这些完全不能吃,现在没了秦向之,更是害怕出事,越加不敢被食物诱惑。只是举着筷子,静静听着江慕白说“兮儿,xx是你最爱吃的,还记得么”,一边伪装自己吃得很开心,一边默默把眼泪往肚子里流。终于见江慕白吃得差不多了,连忙搁下碗筷,任对方抱怨她:“兮儿,你怎么吃得那么少”晴歌小心翼翼地在江慕白面前伪装,试图不让他发现自己和寻常人的不同之处。她有欺瞒之心,见江慕白全无疑虑的神色,心里暗暗高兴,以为自己的演技真的有多好。却忘了反过去想一想,江慕白和秦向之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秦向之认为她是顾兮,江慕白也就一点也不怀疑若秦向之利用她来向江慕白图谋些什么呢当然,晴歌只是对自己的演技过度自信,智商还没到小白的地步。她也好奇江慕白和秦向之的关系,尤其两个人交锋的时候,彼此说的那些话,似乎江慕白这里有什么是秦向之想要得到的。千万别让秦向之得到晴歌默默磨着牙。那道士连僵尸都能复活,指不定想拿着什么去干坏事呢。到了城主府邸,晴歌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再也不用跟山上那样整日想着怎么逃出去。但江慕白每日只吃完饭后休息的那段时间过来陪她,把房子院子哪些跟顾兮有关的事说给她听,其余的时间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晴歌若想找他,下人们只回一句:“公子在忙公事。”城主府邸内,对江慕白的称呼分两个,前厅称“主上”,后院呼“公子”。晴歌自是时时刻刻盼着能被江慕白守着的,但她也知道,江慕白是有正事儿要做的,时间不能全花在儿女情长上。况且,她自觉自己是个僵尸,怕和江慕白待久了被发现异样,所以对江慕白对自己的态度也就没有丝毫的怀疑,反而因为脑洞过偏过大的原因,把江慕白拿来跟秦向之相比,觉得江慕白公私分明,沉得住气,待人又温柔有礼,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三日后,新鲜劲儿过了,晴歌渐渐觉得有些无聊了,又忍不住乱想。乱想过去顾兮和江慕白秦向之的关系,乱想自己和顾兮的关系看下人们那些八卦的眼神,她真心很想凑过去一起八卦奈何自己就是不能开口说话怎么偏偏就丢了这个技能呢这一日,江慕白在前厅吃完饭,然后过来看晴歌,晴歌手忙脚乱地放下伪装自己在吃的碗筷。江慕白只看了一眼,温柔地笑道:“兮儿你该多吃点。”晴歌盯着桌上基本没动过的饭菜,汗都要流出来了。她不知道秦向之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伪装何时才会消去,但真的很害怕让江慕白知道自己是僵尸,所以一直没有说明这一点。江慕白好似一点也不怀疑,见晴歌欲言又止的模样,忽而说道:“兮儿,你想开口说话吗”晴歌连忙点头,一点都不惧突然骨折什么的,脑袋掉下来怎么办。江慕白面露沉思:“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办法可惜,尚没有万全之策。”不可能不失望,但晴歌还是懂事地再次点点头,埋头在一边认真写着鸡爪一样的字,递给江慕白看。“没事。有你在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江慕白有些怔忪,看向晴歌的眼神忽明忽暗。远远站着的阿一跟有千里眼一样,盯着晴歌写的那句话把眉头皱成了沟壑。再两天,江慕白陪晴歌的时间陡然变少了。但江慕白已经跟晴歌交代了,他手上有很重要的事要忙,忙完了就有时间来陪她。晴歌好歹和江贺相处那么多年了,这一世又把江慕白当唯一的亲人,一切都指望他,因此不敢抱怨不敢撒娇也不敢造次,只怀着期待,默默等着江慕白忙完事的那天。晴歌自由地放飞脑洞,向着美好的一切飞奔而去,却在意外见到容以薇的时候,收了翅膀,狠狠砸向了墙面,一片混乱。晴歌的活动范围是有限制的,没有江慕白的带领,她只能在书房及离书房不远的花园走动,想要去别的地方需要另外申请。申请很麻烦,这边她跟丫鬟讲了,丫鬟再去跟管事儿的讲,管事儿的再去跟总管报告,总管再把消息传给江慕白。江慕白那边点头或者摇头,再这么一层层传递回来,程序繁琐得跟去某单位办个事儿一样这就显出古代的落后了。搁二十一世纪,晴歌不开心想买个包包,电话一打,江贺“嗯”的一声,这边刷卡机立马“滴”的一声,前后连十秒钟都不用,效率啊晴歌不是做主子的命,申请了一次之后觉得太劳民伤财,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所以也就不再开口。若是好奇心来了,默默找个高点儿的地方向外瞅两眼,脑补一下电视里高宅大院的幽邃感其实也挺有感觉的这天她远眺的围墙外面,是个湖。正值夏日,湖面荷花荷叶一派亭亭,有小舟在其间穿梭,挖莲藕的、摘荷花荷叶的、拨弄莲子的。靠墙的地方站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头顶着荷叶在那儿聊天,说的却是晴歌能听得懂的官方语言,只口音有些问题。晴歌听了一会儿,无非家长里短,正低头打算离开,忽而听到一句:“好想去偷看一眼你们城主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啊。”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在说自己,脚下便停住了。另一个声音回道:“别乱看,小心惹了事儿。再说,的确跟你家小姐一模一样的,有什么好看的。”小姐晴歌正迷糊着,不由抬起头,正巧隔着一道墙的湖面上忽然有人从小舟上站了起来,娉娉婷婷的身段,阳光下笑得格外开心的一张脸,冲着晴歌的方向挥了挥手。先前八卦的小姑娘扔了荷叶也挥起了手,口中叫着:“小姐小心啊。”围墙这边,晴歌却是脚下一滑,“噗通”一声从垫高的砖块上跌落下来,摔倒在了地上。冰冷的感觉仿佛从地底下钻进她的皮肤里,心里一片冰凉。若不是眼花,那么刚刚那位站在小舟上挥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