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尾灯被磕坏,别的倒没什么。没人受伤就是最好的事儿。面包车司机走下来,拿出烟卷递给过来的砂土车司机:“来,哥们儿,点一颗。”砂土车司机也没客气,凑火点着,使劲的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吐着眼圈儿,下车敲敲自己车的尾灯,问面包车司机:“刹车坏了”布莱克注意到面包车的侧门在撞击后打开了半边,它灵机一动,对伊莲娜说:“快做好准备,我们要走了。”伊莲娜看看:“嗯”布莱克看着车头前的两个人:“他们在聊天,顾不上后面。看见那个开着的门没,咱们进面包车。”两个司机谈的很专注,根本没注意到两只狗悄悄的溜到车门边。布拉克扒拉开门,伊莲娜先钻了上去。车上放了很多箱子,飘着食品的香味儿,有面包,有豆浆,还有火腿肠它看了看空间,藏下它和布莱克应该没有问题,赶紧示意布莱克上来。布莱克挤进来,找个角落躲好,鼻子抽动着抵抗着食物的诱惑。伊莲娜钻进一个翻掉的箱子里,叼出一个塑料袋,找出几片土司。苍蝇腿儿也是肉,先垫吧垫吧伊莲娜很快就发现大多数箱子是空的,少数有几片土司。终于,在司机座位后面发现了两箱火腿肠。伊莲娜问布莱克:“奇怪,为什么牛奶和面包都没了,火腿肠却还有这么多”布莱克三下五除二掏了个洞,拽出几根来给伊莲娜:“管它呢,咱快吃。咱们要么下去找机会再走。要么吃完藏好,搭这个便车出去,但可能会被活捉。”伊莲娜撕咬着肠衣:“宁做饱餐奴,不做饿死狗。吃饱再说。”它俩在里面争分夺秒的吃,耳朵也没闲着,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那两个司机正在谈判。面包车司机:“大哥,您看你这就俩尾灯,可我这保险杠和前玻璃全碎了,保险公司不赔,我得全部自己出啊”砂土车司机看看他:“你真逗。就你这小面包,新的才三万多块钱一辆,你这车没五年也差不多了吧出险我没意见啊,可你受得了吗”面包车司机挠挠头:“可这要是自己修,也太”砂土车司机挥挥手:“行行行,那你报警吧。这年头啥人都有,这大热天的,你说你把警察叫来,不是没事找事么”面包车司机突然一拍脑袋,“啊,我说你为啥不愿意出险,你超载”砂土车司机勃然大怒:“超载你妹我看你那里头有箱子,客车货用了吧”面包车司机哈哈一笑,又递给烟:“大哥别生气,我这是开玩笑呢。来来来,抽烟、抽烟”砂土车司机一挥手:“你这特么啥烟啊买到假的了吧来,抽我的”烟一交换,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抽着烟,砂土车司机抹着头上的汗:“兄弟,我看你也不太容易,这大热天的,咱也别多说了,你给我500块钱,咱俩两清。”面包车司机一脸苦瓜相:“大哥,你可放了我兄弟我吧。我这才开着车干个给学校送营养餐的活儿,这一个月累死累活才赚1000块钱,你俩尾灯就要我500,我还得修车,这还不得赔死啊”砂土车司机眼睛一瞪:“我拉沙土也不容易啊我的钱也不是风吹来的。你看我这灯,原装的得1500,我收你500你还不干我说你这个怂都全责,还这么多道道,然个啥么”面包车司机忙赔不是:“大哥大哥,不是我抠门,是我真没有那么多钱。你看我这”,他打开腰包,一张一张往外拽,“你看,就三张红的了。剩下的都是零的。”砂土车司机看看他直撮牙花子:“我说你这好歹也是跑车的,带的钱连加箱油都不够,咋混的你啊得了得了,你既然是给学生送加餐的,也算是个教育工作者,得了,我也有孩子,这样吧,你给300,再不说了,就当我支持中国教育事业了。这行了吧”布莱克竖起耳朵听着,问伊莲娜:“下不下”伊莲娜看看它:“赌一把吧留下来被陈家人抓到也是死,被这个家伙抓到也是死,左右都是等死,就等车开吧。”布莱克点点头:“好,藏好。”面包司机觉得三百也肉疼。看面包车司机又磨叽着不同意,砂土车司机急了:“我说你看着也是五大三粗一大老爷们,怎么办事儿比娘们还娘们,咋地,你是铁公鸡裹糖稀,一毛不拔还想沾点别人的便宜啊你的车是车,我的车就不是车你花钱修车,我就能免费整了你有孩子,我的孩子是别人生的你给孩子送早餐辛苦,我特么到现在自己还没吃早餐呢不同意是吧那行,咱叫警察来。我还就不信了,就算你是属麻花的,我也得治好你这抽筋的病”面包跑车司机又上前陪不是,被砂土车司机一把推开:“你起开一根一根让烟有意思么那烟能当钱花”面包车司机实在无奈,只好付钱了事。看着砂土车开走,他絮絮叨叨的上车,看到后车门,又下车关好车门,爬进驾驶室。边启动汽车便打电话,嘴里骂骂咧咧:“哎呀,别特么提了,倒霉死了我,妈蛋,这几天留着几箱火腿肠白几把留了,净给人赔钱了。我说你那牛奶还能再便宜点儿不过期的,要啊,反正又喝不死,顶多闹闹肚子,小孩子闹肚子多,谁会怀疑这啊,我要,多少都行。放心吧,我早交代过俺孩子了,他都是早起走的时候从家里拿的。对了,早餐里有火腿肠的事儿你给我捂结实了啊,这么弄上几个月,我这车就回本了。哎呀,我的好姐夫,少不了你的二两酒,行了,就这吧”伊莲娜和布莱克已经小心翼翼的藏好了自己,司机在讲什么它们已经没心思关注了,司机随时都能发现它们,在车里它们可毫无胜算,只好祈祷老天爷保佑。闻着纸箱里的食品味儿,它们不敢去想迎接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命运。刀疤关于查干湖的梦境,就像许多时候我们会莫名想起曾经生活过的某个地方。那里未必美丽,那段日子也未必舒心,但每每想来,总是温暖。那个地方,就叫故乡。两只宠物狗逃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饿肚子的问题。车祸是偶然的,但贪污克扣孩子营养早餐的现象却几乎是必然的,有利益的地方就有腐败。布莱克和伊莲娜看到了发现了不管用,一如我们在新闻里看到了我把它写进小说里了,也不管什么用。但这是一种态度。第三章23王林也有了心事。从老穆的推断来看,局长一反常态的带个什么骨科大夫来看追风,绝对不是好事情。一般警犬退役,都是做教练犬或者颐养天年。追风没有内伤和骨伤,只是鼻子不灵,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局里照顾它,给它奢侈的安排个退役前常规体检,那也用不到堂堂一个教授、三甲医院的骨科主治医生来。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情。早上他见到了局长,刚想问,局长有事先走了。他又跑到局长办公室等,老半天都没等到人。终于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见着了,可他刚提个话头,局长手机响了,事儿还挺急,他嚼着嘴里的饭就走了。这让王林更加心里没底,难道局长是在躲着他还是这几天没案子,难得轻松一下,谁想到又遇到这么一出,他暗暗焦心。正在胡思乱想,同事说有人找。他出去,发现那个周教授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他上去刚要伸手,周教授呵呵笑着一把拉过他的手:“王林啊,我从你们局长那里可没少听你的事迹。你和你的警犬,厉害。”王林有些不知所措,但知道这个周教授大老远的跑来肯定不是为了简单夸他两句,礼貌的笑着问:“您过奖了。我们这都是为人民服务,尽职尽责而已。周教授,您来找我,是”周林鹏一拍脑袋:“嘿,你看我这记性。是这样啊,我们院里呢,要承担一些科研任务,其中就有关于神经学研究的。我们需要几条训练有素的犬来配合我们进行实验,多方打听,得知咱们警局就有一条,这不,我就来了。这是我们科室请求作为追风转业单位的申请,您看,领导已经批了。我是来接追风的。”王林大吃一惊:动作这么快他拿过文件来看,没问题,团里已经批准追风转业到海珠市东风医院,责成连队尽快择期办理专业手续。他把文件看了又看,脑子里紧张的盘算着。他们一个内分泌科和骨科,要军犬做什么研究呢给人看病的医院需要军犬作业吗这是为什么这是要干什么我该在怎么办他是个实在人,不怎么会耍技巧,吭哧了半天说:“周教授,我能否冒昧的问一下,你们这个实验,需要追风做什么”周教授嘿嘿一乐:“王林啊,这个不是我不告诉你,这是一级保密任务。我不但不能给你说,连你们头儿那里都不能说,这是我们的规定,你要理解。”王林犯愁了:给,追风前途未卜;不给,这是任务,俗话说军命难违,他是警察,追风又是警队的犬,他个人无权干涉。正在焦急,他突然发现转业手续还需要训犬基地的后勤处和医务处签字其实这两个签字有没有无所谓,不过对他来说,简直是如获救星。老天帮我啊他赶紧对周林鹏说:“周教授,您看,这里还需要两个人的签字。手续齐全我才能放狗,这眼下,还不能给你。要不您找人签好再来”周林鹏的脸色顿时有些不悦,拿着那张纸来回的看,不满意的说:“嘿,这我打听过,这两个人签不签都行,不影响转业手续”王林唰的敬了个礼:“周教授,这是我们的规定,请您见谅。”周林鹏发作不得,只好讪讪拿过文书:“那是那是,没关系,我这就联系,这就联系。”小轿车掉了个头,咆哮着冲出去。王林赶紧找老穆。老穆眯着眼,大口的吸着烟,告诉王林:“我打听了,那个周教授要追风,是拿它做实验。”王林看着他:“他倒提了,但没说是啥实验。他一直说承担一个秘密的科研项目,需要训练有素的犬。不过我就纳了闷了,他们是给人看病的大夫,又不是兽医,要追风干什么”老穆吐了个烟圈:“据我所知,不管是疗法还是药品,在用于人之前要做好几重药理实验,先是拿老鼠做实验,后来是兔子、羊。这次要追风,大概是需要狗了。你知道,在医学上,狗的剂量可以和人有几乎准确的比例。”王林挠挠头,还是很不解:“狗不是到处都是吗干嘛非得找条警犬”老穆呆呆的看着天空,久久没有说话,然后看着王林:“我找人打听了周林鹏的主攻方向,他最擅长肢体受损后的神经康复,需要高度拟人化的生物严格按照康复计划执行。训练有素的犬,无疑在这方面是最好的。”王林有些语塞,吭哧了一下说:“那去马戏团找只猴子不是更好或者随便哪家宠物医院”老穆看着他:“别傻了,那不可能。除了名贵的赛犬外,哪家做生意赚钱的宠物医院会不计成本的训练出比军犬警犬更灵巧听话忠诚服从的狗猴子,应该是实验的最后阶段。再说,猴子很难搞,又很难完全听话。作为医院的医师,他肯定还是有所顾忌的。这毕竟不是美国。”王林怒了:“那他对警犬就可以乱来是吗”老穆站起来,掐灭烟:“无论是追风还是你我,我们都是警察,只要祖国需要,我们责无旁贷。这其中,包括牺牲。”王林无语。看着静静的趴在远处的追风,夕阳把他原本黑棕色的毛照成了一片金黄。老穆走了,影子拖的很长很长,打在营房的墙上,成了一个巨大的折。“我们都是士兵,只要祖国需要,我们责无旁贷。这其中,包括牺牲。”追风,你听到了吗但是,老穆说的那个为了电影效果炸死军犬的事儿,就像电影画面似的在他眼前晃啊晃的。如果老穆说的属实,追风的遭遇可能还不如那只被炸死的军犬长风。医院里漫长的、无休止的反复试验,会一点一点的消磨掉追风的生命。而期间的痛苦,想必远非王林能够理解。他曾经去医院看过姥姥,病房里各色病人的状况深深的刺激了他。等待长风的还有一部摄像机可以记录它最后的影像,但等待追风的,可能只是无穷无尽的小黑屋和观察室。王林突然想起老穆说过周林鹏的研究方向是肢体受损后的神经康复,突然心里一惊:追风肢体很健康啊,没有受损啊难道为了要做这个研究,非要弄个肢体受损出来打断腿我去想到这个,王林感到不寒而栗。不行,我绝对不允许他们这样对追风它是我的朋友,它是另一个我,我不能对不起它把它往火坑里推。我一定要给它谋求一个公道。追风,你相信我虽然我位卑言轻,但我不会放弃为你争取一个安乐祥和的晚年的机会的。训犬基地那边王林也不太熟。但他知道那个后勤处很难说话,好像每个人都欠他们钱似的,看谁都像赖账不还的。如果顺利,周教授明天就能过来,如果不顺利,也许能拖个三五天。这么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王林有些后悔自己平时不注重人际关系培养,到现在像找人帮忙都没有路子。他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没什么效果。还有人嘲笑他神经病,为了公家一只狗费这心思。王林突然觉得自己挺无能。起先,他以为自己很优秀,谁也不用求不用靠就能挣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做到了。所以他很是不屑于有些同事有事没事巴结领导、讨好同事的行为,对于打牌、喝酒也不太热衷。他觉得任何聚会超过七个人就没啥实际意义了,说不上知心话,也交不了真朋友,纯属浪费时间。所以局里和其他单位的联谊啥的,除了打篮球和乒乓球比赛他必须参加外,其它的能推就推掉了。看看有的同事今天认识个银行的明天认识个检察院的,他只是嘿嘿一笑,自我感觉良好的觉得自己这才叫真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