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最是喜欢,会早早拿来线团,让他做纸鸢,然后还要缠着他去空旷的山坡上放纸鸢;又或是让他给她搭个秋千,他与她并肩坐在大树下,在风里荡得老高老高,“端阳,我们这样像不像长了翅膀,哈哈”那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带给年少的他太多美好与快乐。冷昭的心情,突地很差。她被婆家休弃,当他听到这消息时,心疼不已,狠骂刘伯彦不惜福。他得快些把她从尼姑庵里接出来,然后好好的疼她,给她许诺过的幸福。在这之前,他得有自己的儿子,不要太多,有一个就好。冷昭拿定了主意,加快步伐,快如疾风。温彩微微一愣,快奔几步,想要追上他,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偏她就是路痴,同样一条路,非得走上三五回,才能有方向感,寻得到出入口。冷府比温府大很多,但人丁却远不及温府枝繁叶茂。冷昭闷头走着,温彩一路急追,走了一阵,再也跟不上,累得直喘着粗气,低声嘟咙道:“不想跟我一起走,我还不想和你一道走咧。”想累死她么她的腿比他短不少,他跨一步当得她走两步的长度。杜七婶也一样喘着粗气,“今儿大爷做得不错,封红什么的都一早备好了,换成旁家,你让长辈久等,可不是要被人笑话的么,你瞧大太太,人家也没刁难你。”如果没预备下,还不得闹出大笑话呢,对于这点杜七婶是很感激冷昭的。天晓是怎么回事温彩已经做好挨训、挨罚的准备,现实比她预想的要好,嘴巴不饶人地道:“我要敬茶,她却进了偏厅,让我在外头跪了那么久,这还不算刁难。”杜七婶面带愠怒,“回头得把庄子、铺子上的管事全都叫过来,你现在出阁了,不怕再被温家人掂记上你私里置的产业。”温彩扁了扁嘴,“这事儿你给我闭紧嘴,若走漏了消息,我和你没完,便是冷面神那儿也不许说一个字。钱财不外露,小心行得万年船。”杜七婶道:“虽然大太太刻薄了明眼处的嫁妆,可你手头的田庄、铺子不比正经名门小姐的差,甚至比她们更好”温彩歪着头,一副“你敢说漏一个字,我绝不饶你”的模样,“你不觉得,他挑我为妻,这事古怪得很吗昨儿一晚上,他一直都在叫彩云,彩云,我数了一下叫了一百零九次。想着别的女人,又来娶我,真当我是软柿子捏呢。刚才冷大太太为什么拉他到偏厅小声说话,这就更古怪了。”她扬了扬头,“我虽不差钱,可有谁会嫌自个的钱多,何况将来我还得给大哥一份子,初嫁从父,再嫁由己,要不是为这个,我干吗嫁给他。”杜七婶瞪大眼睛,听她这话的意思,竟是一早就有主意,“我的小姐,你该不会打着被他休的主意吧”读友大人,我很用心地捉虫修改病句别字后再上传的,可是怎么也捉不干净,如果有发现的,敬请指出来,谢谢第14章 休说粗话温彩得意地看着杜七婶,高抬下颌,骨子里的骄傲流露,“奶娘,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你和杜鹃把我的嫁妆归拢整理一下。”她手头有祖母汪氏、母亲杜氏留下的田庄、铺子,祖母没闺女,留了一份好的给她;母亲只她一个闺女,给她留了份嫁妆。虽说杜家早年的日子不好过,可就在温彩出生那年,他舅舅杜蔷高中二榜,入仕为官。温彩三岁那年杜蔷回西山县,花了几千两银子给杜萍添补了一份体面嫁妆。杜蔷未入仁前,一直是杜萍在接济、帮扶杜家,就是杜蔷娶妻也是杜萍帮忙谋划得来的良缘,娶的也是西山县书香门第的小姐。杜蔷心里一直念着姐姐的好,出息之后做的第一次事就是回报长姐的帮扶之恩。祖母、母亲的嫁妆都落到温彩手里,这原该让她觉得欢喜,可新婚夜让温彩突地明白:一切不如她预想。冷昭只顾埋头走路,进了自己住的小院,看见陪嫁丫头杜鹃领着冷家的丫头、小厮在西厢库房里归拢东西,蓦地忆起自己忘了什么,他想:到底忘了什么呢贴身小厮提醒道:“大爷,小奶奶还在后头呢。”他方才恍然大悟,忆起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事。冷昭一脸肃冷,带着几分不满,“这女人就是麻烦,走这么慢,把蝼蚁都给踩死了。”一扭头,往正房西屋移去。反正他现在也碰不了她,还不如各睡各的,“一两,把水婆子唤来,让她把西屋再拾掇拾掇,从今晚开始我要住西屋。”一两连应一声,飞野似地出了院门,远远儿地就看温彩与杜七婶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张望,倒不像是在看风景,而是在打量冷府到底有多大。杜七婶低声道:“小姐,我昨儿就打听好了,冷府很大,分南府和北府,北府有会客厅、书房和练功房,是男人们会客、议事的地方;南府则是后宅,属于女人的地方,东头是大房,共有四处院子,中间几处庭院住的是二老爷一家,西头一带住的是三老爷一家,冷府老太太与三老爷一家同住。这整个后宅,当家作主的还是大太太,其次是二太太襄助大太太打理”近了他们住的小院,此刻温彩方瞧清楚,院门上挂着一块匾,铁笔银勾地写着“追云轩”,看到那个云字,温彩忍不住骂了句:“妈的。”追云轩,顾名思义,指的就是他口里的彩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院名是为了纪念彩云的,为嘛不叫忆云、想云,这样岂不更干脆直接。杜七婶提点道:“如今不是乡下,不可再说粗话。”又要告诉她得有大家小姐的举止仪态,温彩一扭头,不悦反问:“要我遵规矩不成自家人面前且自在些,外人面前我知道分寸。”可恶的冷昭,他走都不等她,是不想和她一起走么有能耐,回头别拉她一起入宫见淑妃啊。他不想见她,一回追云轩就扎到西屋不出来。温彩穿过花厅也回到自己住的东屋,看着满目红通通的喜绸、喜帐,只觉得厌恶得紧,道:“奶娘,回头把这些都换了,我喜欢蓝色的,一统的都换成蓝色。”一两领了水婆子进花厅,站在西屋的珠帘后头,轻声道:“大爷,有何吩咐”第15章 笑喷他一两是冷昭院里服侍的贴身小厮,相传一两在三岁那年患了重病,郑氏一时心善,给他娘老子赏了一两银子治病,一两银子的药钱使完了,一两的病就好了。自此之后,一两便有了一个特别、又好听的名字:一两。西屋,冷昭搁下手里的书,重重一拍,道:“带几个人把西屋拾掇拾掇,就照以前东屋的样子准备。”水婆子应声“是”。冷昭微眯着眼,冲杜七婶打了个“退下”的手势,一撩袍子坐在太师椅上。温彩倒了杯茶水给他,继续装龟孙子,垂头低眸扮温顺。“我要你熟背夫训,背熟了没有”温彩决定得给他添添堵,否则以为她当真好欺负。“回大将军的话,你不是让我晚上背吗”他的话就得奉若纶音,居然和他说晚上背,今晚要参加宫里的中秋宴,他总不能在那时候让她背。“就现在,若没背熟就给我好好的读几遍。”温彩“哦”了一声,转身从内室寻出一张超大的纸,反正温府上下都说她和乡下农女差不多,说她原是大字不识的,他得到的消息怕也是一样的。温彩故意将大得像通告一样的纸拿倒了,然后再左转、再转,转来转去,将指头搁到下唇边,“咦那个咦”她突地忆起在乡下时,有个自称是读过书的后生,帮人念家书时就是这副模样。冷昭皱了皱眉,就那么几个字,不会她也没记熟吧,如此她也太笨了。“那个咦”温彩继续发出音。拿她当小孩子,那她就是小孩子,看她不把他气个半死。“读出来”温彩面露难色,“我不识字。”“噗”的一声,冷昭喷出一口茶,“不识字”颇不敢相信,温子群、温子林兄弟都是二十年前、十几年前得中的进士、同进士,温家可是地道的门香门第,听说温彩的祖父要不是英年早逝,那也是个因读书入仕的官员,虽然死的时候是个七品知县,那好歹也是个官。温彩说不会识字,他颇有些不信。温彩拿定主意了,反正她那鸡抓似的毛笔字已被杜鹃给笑话了,她就不丢人显眼,索性装成自己不识字。既装不识字,但她还得装出会读的样子。冷昭一伸手“拿来”温彩把那张夫训递过去,煞有其事地问:“大将军,这上面是不是还得画点什么”“画什么”他反问。温彩歪着头,眨着灵眸,“我记得城墙上贴的都绘有头像,应该把大将军的头像绘上去,大将军你把这个给我,是不是要我让杜鹃贴到城墙上啊”冷昭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有告诉过她,这是夫训,她居然能当成通告,还说把他的头像画上去,那不变成通缉告示了,他就变成了朝廷要犯,他眸子里多了一些未名的意味,“你真的不识字”温彩指着上面的字,“它们识得我,我认不得它们。”心存彩云,却来娶她,她得报复回来。冷昭那些急的娶她,是不是害怕被她知道他心里有人,不,是他心里有鬼的事。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清楚的,她手头养着的那些人可不是吃白食的。“我刚才进屋的时候,瞧你的陪嫁丫头杜鹃拿着簿子在清点嫁妆”丫头会识字,没道理小姐不会的。第16章 丢失锦袍温彩拿定主意,一口咬定自己大字不识,出一副很纤柔可人的模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道:“祖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回头让杜鹃教你读书识字。”冷昭有些郁闷了,就算不懂琴棋书画,好歹会识几个字吧,他这是娶的什么人进门,胆小怕事,乖巧顺从全都是他要的,只要娶回来摆在一边能像个有模有样的瓶子就行,他娶她原就是为了摆着好看的。温彩想得简单:他骗了她,她也骗他他。他心有其他女人,却来娶她,要与她做夫妻之实,却不给她夫妻之情,好吧,她已经决定了在这冷府混日子,然后寻得机会,让他休了她,她就可以收拾包袱,带着杜七婶和杜鹃走人。温彩面露难色,故作害怕地问:“能不能不要读书呀”她垂首摆弄着衣袖。他堂堂名门世家的公子,娶个妻子还不识字,就算她做不了才女,好歹会识字吧,不容商量地道:“必须读书。”突地忆起他要说的正事,“早前怎么说的,让你穿上我送你的聘礼锦袍。”虽只做了六身,这可是给她的聘礼,也是为了让她过门后能穿得体面些。温彩的眸色沉了又沉,既然何氏不给她面子,她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她没银子花,这就是事实,咬了咬唇,轻声道:“大将军,我箱笼里都翻遍了,没找到你说的锦袍”眸子一闪,仿佛就要哭出来。他最讨厌女人哭了,除了那个她,其他女人的哭,包括他母亲和妹妹,都让他觉得讨厌。只有她的哭,让他觉得心疼,就算是事过很久,阖上双眸,一想到她的笑、她的泪,他也会跟着欢喜和悲伤。彩云,你等着,待我有了儿子,我便娶你过门,哪怕你嫁过一回,你受过的苦难,只会让我更加疼你、惜你。我们将会快乐地生活一辈子,还有我们的孩子。看着面前的温彩,他着实无法生出好感,她的话再是明显不过,他送到温家的聘礼,温家并不是如实送进冷家,提高嗓门,大喝一声“来人”,一两像是冲锋陷阵一般地冲进了偏厅,喘着粗气,“大爷有何吩咐”冷昭瞥了一眼,道:“去绣庄上挑两身小奶奶穿的锦袍,要快,颜色要喜庆的。”一两怪异地看着温彩。冷昭给了一个催促的眼神,一两大声应“是”匆匆离去。午饭时,温彩在偏厅里吃,冷昭则呆在西屋里吃。杜七婶轻声道:“温家那边过来的嫁妆簿是重新备的,并没有冷家送去的十八抬聘礼清单簿子,还真不知冷家给了多少聘礼。这一上午,我和杜鹃打开瞧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都是最寻常的,陪嫁的衣料都是杭绸、茧绸”虽然他们在东偏厅里说话,只怕冷昭那边也是知道的。他能记得送了六身四季衣衫,定是看过那份聘礼清单的。杜鹃愤愤地道:“大太太做得太过分了,这明明是冷家给小姐的,她凭什么克扣了去。”温彩闷头吃饭,一个字也不说,过了良久,方对杜七婶道:“给我备香汤。”杜七婶应声退去。温彩想:东西已被克扣了去,若是再回娘家闹,一来损了娘家的面子,二来冷家人也会觉得她不识大体。何氏偏疼着自己生的几个孩子,再则温墨已娶亲,而温玄也订了亲,大房还有个待嫁的温彤,这聘礼、嫁妆的就得不少银子。何氏原就是个私心重的,克扣了继女的东西给自己的儿子置备成聘礼、嫁妆。第17章 穿她人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