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可舍不得看老管家受庶子、姨娘的指派、闲气,就是汪氏在世时,对老管家也是敬重三分的。她还记得,有一年温子群回乡探亲,大冬天的半夜里让汪老管家起来给他买酒喝,次日被汪氏知晓了这事,狠狠训斥了温子群。杜鹃道:“如果有黧三爷回来守祖宅,到时候就让老管家回庄子上养老。汪二叔是个会侍弄庄稼的,就让候爷把他自己名下的庄子交给汪二叔打理,让汪叔公在乡下过几年怡养天年的好日子,再别服侍人了。”说起与汪家父子的感情,温家人里最深的就是温青兄妹,便是杜鹃也是心疼的。猛地瞧见小时候瞧着那么精神的一个人,背佝了,脸上的皱纹多了,头发也花白了,连走路都蹒跚了。温彩在心下权衡了一番,他们这支的祖屋还在,祖产也还在,应该留下守着祖业。“待回了京城,我便与哥哥说说,让他去与父亲商量。”她的心也一阵酸痛,阖上眼,就能想到汪老管家以前的样子,脑子里又浮现汪氏的音容笑貌,一个没控制住,温彩的金豆子就不争气地滑落,她扭头拭泪头,却发现杜鹃也在一边无声地哭成了泪人。茉莉不说话,只是奇怪地看着都在抹泪的二人。心里暗道:瞧来小姐和杜鹃对汪老管家的感情很深。温彩轻声道:“我会与候爷说,给汪老管家和汪二叔销了奴籍,再把汪爱的一个孙儿除了奴籍,另赏他家二十亩良田、建一座农宅给他,以后汪家每代会有一个儿子是平民身份。”杜鹃连连点头,“要真是这样,汪老管家一定会很感激的。”“汪氏祖孙三代效忠温家,这是他们该得的赏。”杜鹃抹了泪,轻声道:“小姐,那些长舌妇人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事没落到她们自家姑娘身上,要是落到她们身上,就不会说那些难听话了。”今年,祖田和田庄都获得了大丰收,粮库里都堆满了粮食。当汪老管家说到大收成时,脸上的皱纹便盛放成一朵金灿灿的葵花,那样的笑容、脸蛋,可不比阳光还要耀眼。“我又不是为旁人活,我为自己活,也为在乎我的人活,至于旁的,我就当是放屁。”温彩笑着,让她难受的是汪老管家,至于那些妇人的话,她只作没听见。前面是温彩的马车,后面跟着六两满载粮食的马车,麻袋里满满地装满了今秋新收的粮食。虽说京城也有,可这是汪老管家和汪二叔预备的,千叮万嘱的要温彩带到京城给温青夫妇赏鲜,还让给温府两房都各送一车。车轮辘辘,传出轧轧的声响。茉莉因为昨晚熬夜算账,这会儿依在车壁上睡着了。雍郡王府。天一亮,二安子与另一名护卫就到了。二安子笑容灿烂地道:“郡王爷,你要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先取一台出来,从绣房叫两个伶俐的绣娘来,田耀祖一会儿就要到了。”田耀祖,江南织造世家、皇商,也是江南的首富,更同田家的当家人,年轻有为,不仅与皇子们多有交情,就是与京城的权贵都能说上话。慕容恒那日把自己重新绘过的“妇人制衣图”给田耀祖看。田耀祖立时就惊住了,“不是说京城出了两人使的缝衣机么”慕容恒道:“我手头有一人使用的缝衣机,比那个更好、更快,且价格也更实惠,更重要的是制作成本比那个低了六成。你想要,我就提供图纸,提供样机,你可大批量制造,但我要纹银四十万两。”田耀祖垄断着朝廷百万将士的军服,光这一笔生意一年就能赚得上百万两银子。他拿着手里的图,“雍郡王所言属实”“你瞧本王是与你开玩笑”“三十五万两,如何”“好”慕容恒应了一声,“后日辰时一早,你到我府里,我把样机给你。”田耀祖当即给了慕容恒十万两银票作为订金,只待看过样机再付剩下的。慕容恒指着缝衣机,道:“你们二人试试这机子,小心些,莫要弄坏了。”两个绣娘诧异地看着这个像木马状的东西,左侧有一个轱辘,右侧像是垂首饮水的马儿,那下面还有一个针头,上头套好了线团,中间有一个木锥,上头放着一个像放纸鸢般能旋转的放线器。二安子道:“郡王爷让你们试你,你们只管演示。”绣娘甲小心翼翼地道:“回郡王爷的话,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二安子骂了句“笨死了”,他自己上前,取了块布料,用手搬动轱辘,那马儿嘴就不停地点头,听到一阵“吱吱”的走布声响,布块就缝出来了。两个绣娘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有了这种东西,要她们绣娘做什么天啦,这太可怕了。瞧瞧那速度,若是人要缝的许是大半个时辰,这东西却片刻就弄好了。而绣娘乙却乐了,“郡王爷,这是给我们绣房补的么,是不是说,往后我们绣房只管绣花就行,这种缝缝补补的都可以省了”绣娘甲这才忆起来,对想,这东西只能缝,不会绣啊。可是,要是再弄个会绣的东西出来,她们不是都失业了。慕容恒道:“她不敢试,你来试,试好了,本郡王重重有赏。”绣娘乙欠身,走到缝衣机前,像模像样地操作起来,不多会儿,就使得熟络了,一边使,一边赞道:“这东西还真好,比人缝快太多了,怕是得抵五六个绣娘,不,得抵十个,我的个天,郡王爷这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第120章 大生意大管家在外头道:“郡王爷,田大公子到了。”“请他进来。”田耀祖正要带随从一道进来,却被二安子道:“田大公子一人进去就好。”那随从只得候在院门外。他一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一个绣娘正坐在案前,手里摆弄着一个木铁制造的缝衣机,“嗖嗖”声响,乍听之下像是雨声,绣娘手里的衣袍很快就缝好了。绣娘左手转动着轱辘,右手捏着布料,转动越快,那布就走得越快。田耀祖眼前一亮,快走几步,站在一侧道:“真是缝衣机,这比京城的两人使缝衣机可便捷多了,小巧,容易操作欢”“我这绣娘也是今儿第一次看到,一瞧就会使了,田耀祖,你可满意”要有这东西,那做军服岂不快捷多了。减少了人力,却做得比以前更快,能省下不少雇用绣娘的银钱。“甚好,在下很满意。”慕容恒一抬手,道:“你们下去吧,二安子,告诉大管家赏她们二人二十两纹银。”二安子应声,与外头的大管家吩咐了。绣娘乙不肯走,而是欠身道:“郡王爷,这是我们绣娘要添置的缝衣机么不用太多,有两台就好。”二安子伸手一扯,“这里没你什么事,退下吧。你们俩把今儿看到的都忘了,不许对外吐露一个字”半是要胁、半是告诫地说了一番。绣娘甲见不会给绣房配这玩意,舒了一口气。绣娘乙则是心心念上了。慕容恒轻声道:“三十五万两银子,耀祖不仅可以用在自家的制衣房里,还可以大量生产,卖给别家制衣房、绣庄等,这笔生意可是绝对能做的。”田耀祖手抚过缝衣机,这可是宝贝呀,他粗粗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一台机子能有至少六个绣娘的速度,那么他的制衣房如果现在有三千个绣娘,有了这东西后,以后最多只需五百个。裁减二千五百个绣娘,这每月就节省了多少银子,一年又得多少不算不知道,心下一估算,就乐得他想笑。更重要的是,如慕容恒所言,他可以拿到图纸大批量生产,瞧着这木头的,还有些铁块等物,成本一台应该不到五两银子。京城那二人使的缝衣机卖到了二百两一台,他这个就买一百两,二十倍的利润啊田耀祖想着又挫了挫手。“雍郡王,我要缝衣机的制作图纸。”“这个好说。你把银钱付齐,明儿上午你来取图纸,不瞒你,这图纸没在我手上。”田耀祖道:“来人,把样机给我装起来。”二安子抱了缝衣机,一个人抱着似乎并不算重,小心地装到木箱里。田耀祖又掏了一叠银票出来,双手奉过:“请雍郡王清点。”“好说。”他一抬手,二安子接过,细细地点了一翻,随道看了银票的真伪,垂首道:“回郡王爷,二十五万俩银票。”慕容恒心情大好,这银子好赚啊,尤其是与温彩合伙做生意,似乎是件让人很欢喜的事。“来人,大管家送田大公子”田耀祖抱了一只箱子,二安子又抱了一只,到了院门外,两个随从各抱一只,田耀祖道:“小心些,这里面都是宝贝,精贵的宝贝抱稳些,千万别摔了”二安子转身进了屋,慕容恒的眸子里溢出少有的喜色,他呵呵一笑,“郡王爷,这下不愁府里没银子。”“你确定温小姐今儿会回京”“是。不过,温家的老管家预备了六车粮食,怕是路上要慢些。”“你带几个人去接接吧,最迟二更,她必须回到镇远候府,本郡王得与她议事。”田耀祖要制作图纸,他这里可没有,但温彩那儿是有的。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怎能想出制造缝衣机。二安子应声“是”。冷昭和冷家真是愚蠢,居然把这么好的女子给和离了,谁娶了她,那就是娶了一个财神爷呀,你瞧这几日时间,赚了三十五万两银子,想想就跟做梦一样。午后,雍郡王府又有八名护卫出府了,这一次是奉命接温彩的。二安子见到温彩,抱拳道:“主子担心小姐,特让属下来接你。”温彩想着昨晚二安子连夜送缝衣机送京的事,轻声问道:“那宝贝卖了”“卖了。”“多少钱。”“三十五两银子。”温彩最初想的是二十万两,整整多出了十五万两,不由乐得笑出了声。她悲,会流泪;她怒,会骂人甚至踹人;她喜,她会笑出如银铃般的声音,一串串如泉滴,一阵阵似温暖的阳光。慕容恒要价真够狠的或许对于识货的人来说,这价钱很公道。tang茉莉启开双眸,什么宝贝才值三十五两银子,是不是卖低了既是宝贝,怎么也值几千数万两银子才对。杜鹃眼睛晶亮,亮得像明珠一般,难掩喜色。茉莉心想:连西山县的铺子,一个月也不止赚三十五两银子,怎的杜鹃乐成了这样。二更时分,一行人从京城南城门而入,浩浩荡荡近了镇远候府。早有随行的小厮回府禀报,温青领着大管家、二管家又有大库房、杂库房的管事在大门外候着,夜色中传来车轮的声音。杜鹃先一步跳下马车,迎上温青,道:“从西山县带了六车今岁的新粮来,小姐推辞不过,老管家说一定得送到京城让候爷、夫人尝尝新,我们府四车,温府两房一房人一车,汪二叔都亲自装的。”二管家道:“天色晚了,温府的两车先停到后院,明儿一早再送到温府去。”一挥手,过来几个小厮,把四车粮食往大库房、杂库房那边送。温彩下了马车,甜甜一笑,“哥哥等久了吧”“还好,一得到信儿就出来了。”温彩道:“我换身衣服就去看嫂嫂。”“若是累了,就先歇着。”“我不累。”茉莉扶了温彩回安然阁。杜鹃看着下人们将新粮搬到大库房,里面还有些腌制好的猪肉,又有些鸡鸭等物,都是西山县庄子上自己养的,更有两大麻袋的萝卜干。“汪大叔,汪叔公这半年苍老了好多,精神也没以前好了,见到我问了好多话,我都给他老人家说了,他听说汪大叔现在在候府后院当管家,只管后院各房的事很高兴。只是提到小姐的事儿,他老人家就哭了他一哭起来,我怎么也劝不住。”汪管家听杜鹃说了家里的事,眼睛一涩,有泪水盈动。“小姐回去后,从布庄上给汪叔公扯了好几身衣裳,可他老人家却舍不得做新衣,小姐便让我给汪叔公从成衣铺子买了两身。走的时候,也给他拿了二十两银子,全是一两、五钱的,他还不肯要,非让我把布料和银钱给你捎来。银钱我没拿,倒是带了几身布料来,汪叔公说,你现在在镇远候府当差,让你出门打扮得体面些,莫要丢了候爷的脸面”汪管家静静地听着,接过杜鹃手里的包袱。杜鹃又压低嗓门,见下人都忙着,轻声道:“走的时候,汪叔公送我们到巷口,总不敢离开,瞧着我和小姐都哭了一场”汪管家抱着包袱,埋怨道:“这原是小姐给他的衣料,你就不该带回来。”“我也不想带,可要是不给你带来,汪叔公就要急,他直说汪二叔在他跟前,他关照得上,就是你这儿他是关照不上的,让你和大婶子都好好当差,还说大宝年纪也不小了,该跟着候爷学学本事。”汪管家微微皱眉,“他怎能这么说”主子要用什么人,如何用,这都是主家的事。杜鹃道:“他老人家还不是心疼孙子,怕孙子学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