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入了寿春长公主府,斥退左右,把自己的主意细细地与洛玉说了。洛玉当即感动得稀里哗啦,没想到自己遇上难事,还有一个真心为自己所想的朋友。温彩含着笑:“长公主这么疼你,一定会这么做的,如此一来,保全了你的名声,又成全了长公主的慈母之心、爱女之情。就算杀人触及国法,可也是情有可原。洛玉,你别太担心,我进来就是告诉你一声长公主的计划,免得到时候露了馅。万一皇上传召你,你就咬死是你做的,只说与寿春长公主无干,你有护母之心,一定会感动皇上,也会赢得皇家好感。”温彩离开时,洛玉笑容初显,早无之前的阴郁。寿春的到来,在皇帝的预料之中。待她进入养心殿时,周贵妃亦在宫中,依旧雨打梨花的柔弱模样,正央求着皇帝给她侄儿一个公道。“皇上,请给禄儿一个公道,皇上啊”寿春长公主站在养心殿门口,冷漠地望着周贵妃,“周禄那个登徒子,轻薄我女儿,活该皇上嫡亲的外甥女虽不如公主般娇贵,那也是金尊纾贵的。”周贵妃止住了啼哭,凝望着寿春长公主:“杀人偿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哟皇兄,是这个道理吗”寿春长公主一脸傲然张狂,不由得冷笑一声,“皇兄登基以来,哪年没杀几个贪墨、犯法的臣子,皇兄杀人是为了还朝堂一个清明。而本宫杀周禄,那是周禄该死。皇上都已经赐婚了,可这混蛋竟背着我们留恋烟花之地,还与人大放厥词,拿我尊贵的女儿与那烟花女子比,说我女儿不如她们会讨男人欢心,还说我女儿呸,本宫都说不出口。这是皇兄赐婚,是我们皇家瞧得起你周家,周禄那混蛋凭什么轻贱我女儿孰可忍,孰不可忍本宫敢作敢为,是本宫给了焦六二百两银子,令焦六杀了周禄的。敢贱踏我的女儿,那就是他的下场最可恶的是你们周家,明知他要与我女儿完婚,不好好教他,还纵容他花地酒地,留恋烟花柳巷之中,这是明目张胆地欺负我寿春”寿春早不认、晚不认,偏在大理寺已经有了结果,才承认说是她杀的人。皇帝可不会认为真是寿春杀了周禄。但寿春却又从中道破了杀周禄的动机,是因为周禄不知自爱,更在人前损毁洛玉,寿春为护女儿,这才怒而杀之。周世子已经死了,可周贵妃还一心想替侄儿讨公道,别说早前是洛玉,皇帝不忍心杀,寿春长公主膝下就只得一儿一女,无论是哪个孩子,都是她的宝贝,皇帝不忍心剥夺寿春快乐而平静的生活。现在寿春承认是她买凶杀人,皇帝就更不会杀寿春了。寿春言词凿凿,理直气壮,就如皇帝斩杀了几个贪墨官一般,还真是令皇帝头大。周贵妃收住了哭声,“寿春,你抵毁我侄儿。”“他与我女儿订亲之后,没去烟花柳巷本宫心疼女儿,可没少派人盯着他。”寿春言罢,递过一张纸来。但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周禄至某烟花地,坐陪者又有何人等等,席间又说了什么洛玉的坏话,竟是调查得清清楚楚。公主们的驸马,别说是纳妾,就是逛青\楼也不成。寿春长公主的女儿虽是郡主封号,那也是尊贵的。与洛玉订亲,还敢去哪种地方,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打寿春的脸。若是温彩知道寿春长公主还拿出了“证据”,只怕要拍案叫绝,这东西原就是昨夜寿春长公主预备好的,她需要给洛玉找一个杀人的动机,她自然不能承认洛玉是因为恋上太子,不甘嫁给周世子才动了杀机,只能说周世子抵毁洛玉,惹恼了她所为。皇帝扫了一下那纸,眸光微冷:“贵妃,你仔细瞧瞧这就是你的好侄儿,无论洛玉性情如何,她也是朕的外甥女,他怎能如此肆无忌惮。”周贵妃看着纸,手微微一颤。可是周家的几个子侄,哪个不是风\流成性的。周夫人对周禄管教颇严,在家里管得住,出了门谁又知道是何模样。周贵妃还真拿不准一时间,连她自己也分辩不出真伪。难道她的侄儿就这样的枉死了她想求皇帝杀温青,可皇帝说温青无过。她想杀洛玉以示公道,让洛玉给周世子赔葬,可寿春长公主坦言是她杀了周世子。她进退两难,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丢脸。侄儿死了,还被泼了一盆不知真伪的脏水。寿春长公主信誓旦旦地道:“皇兄,若是你不信这上面所写真伪,这每一桩可都是有人证的,可令人传召证人。皇兄乖巧懂事的外甥女,竟被周禄那混蛋说得如此不堪,我身为母亲,岂有不愤之理那日多饮了两杯,一怒之下,便派了嬷嬷去联系焦六,指使焦六杀了周禄。那日,洛玉说约了周禄在茶楼碰面。我便觉得有了机会,早早令焦六藏在暗处,只待周禄一出门,就结果他的性命。事发之后,洛玉悲痛交加,而我也不敢让她知晓真相。后来听说焦六被大理寺抓住,我生怕让洛玉知道是我杀了周禄,便派蒙虎行刺焦六。”寿春长公主正陈述经过,就听到远远传来一阵哭声,大总管道:“禀皇上,是洛玉郡主”洛玉跌跌撞撞地进来,行罢了礼,哭啼道:“禀皇舅舅,杀死周世子的人是我,人是我杀了,与我娘无关。请皇舅舅责罚是洛玉杀的人,与我娘无关。”寿春一怔,这又是唱的哪出。洛玉最是怕担事儿的,这一回竟出来抢着顶罪。寿春急了,要是洛玉谋杀未婚夫,这名声就坏了,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敢娶,怕是连太子也要考虑要不要她,“洛玉,你胡说什么”“娘,你养我十几年,为我操碎了心,我怎能看你被皇舅舅责罚,你告诉皇舅舅,周世子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和你没关系。”周贵妃强打着精神,寿春说是她买凶杀的,洛玉又说是她杀的,母女俩竟在养心殿争着当凶手。寿春面露动容,没想到她的女儿如此孝顺,生怕她挨罚,竟入宫顶罪,厉声道:“休要胡说,人是我杀的。”“皇舅舅,我娘身子不好,你别罚她,人当真是我杀的,你要打便打洛玉,便是将洛玉流放发配,呜呜洛玉都愿意,只求你别罚我娘”皇帝被吵得脑仁生疼,挥了挥衣袖:“把大理寺卿宣进来。”大理寺卿进来时,就看到养心殿上跪着寿春长公主母女,两个人哭哭啼啼地争当凶手。皇帝道:“你来断一断,她们母女俩到底谁是凶手”“微臣遵命。”大理寺卿想了片刻,问道:“寿春长公主,你说是你买凶杀人,这人唤作何名”“焦六,家住城西大碑胡同。”大理寺卿又道:“洛玉郡主,你是派谁与凶手联系的”“谁”洛玉转着眼珠子,她当然不会说出正确的答案,“是是我身边的侍女春意。”眼睛却盯着寿春长公主,似在母亲的眼里看出了异样,立马又道:“不,不是,是是侍卫蒙虎。对,是侍卫蒙虎”“洛玉郡主,到底是春意还是蒙虎”“蒙虎是蒙虎”大理寺卿现在也迷糊,突然冒出寿春长公主认罪,一问洛玉这答案就对,因为联系焦六的是长公主府的一个嬷嬷,而这嬷嬷是洛玉郡主的教引嬷嬷,也是寿春长公主的心腹。大理寺卿又问:“洛玉郡主,你给了凶手多少银子”洛玉用心地想着,她当然不会说二百两,她低声道:“杀一个人一千两够不够”她一脸无辜状,眨着眼睛,“那就二千两,不,是三千两,我给了蒙虎三千两银票。”寿春长公主似乎回过味来,啐了一声,娇骂道:“本宫给李嬷嬷拿了五百两银子,可李嬷嬷只花了二百两就买通焦六。为防焦六走漏消息,我令府中的侍卫将焦六的祖母、弟弟藏在张家镇乡下一个公主府下人的家中。”大理寺卿回禀道:“皇上,照此来看,幕后主使确实是寿春长公主。”“你怎么当大理寺卿的,真凶是我,是我李洛玉,和我娘没关系。”洛玉重重一磕,“请皇舅舅罚我,与我娘无关,我娘身体不好,承不住杖刑,更受不了流放之苦,请皇舅舅罚我”皇帝心下感动,谁说皇家无情,看看寿春与洛玉,母慈女孝,彼此真做凶手。“爱卿,结案焦六因私怨当街行凶,斩首示众,其他人等释放还家。”周贵妃没想到,这案子竟这般了结。寿春母女一点处罚都没有。“皇上皇上”皇帝瞥了一眼,冷声道:“长宁候教子无方,此次便罢,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周贵妃,你也要好自为之,不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恃宠而骄。”皇帝拂袖而去。寿春重重一磕,“寿春叩谢皇上隆恩万岁万万岁”洛玉的第一反应:没事啦一点处罚都没有,被这么一闹就结了。早前还想着,寿春也许会被皇帝罚俸,又或是禁足思过,结果这些都没有。周贵妃恶狠狠地盯着寿春母子。这一定是寿春的诡计。大理寺卿问的那些问题,寿春答对,而洛玉却全答错了,就是给了皇帝一个错觉,真凶是寿春。这样洛玉保全了名声,还赢得了护母孝女之名。周贵妃咬碎了银牙,她一路盘算,想逼皇帝杀了温青,必须得有一个幕后真凶死,结果温青没杀成,而这个真凶也一点处罚都没有。洛玉搀扶起寿春,嘴里甜甜地唤着:“娘,慢点,你身子不好,起得太急会眼花。”大理寺卿领旨离去。任何一桩大案,最终定案的都是皇帝。皇帝不追查真凶,他只能照着皇帝的意思结案。寿春走近周贵妃:“是本宫杀了你侄儿,你是不是想杀本宫周贵妃,若不是你侄儿贱踏我女儿,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哼”她一甩广袖,转过身去,在洛玉的搀扶离去。洛玉回眸一望,眸里掠过一丝冰凉的杀气。周贵妃紧握着拳头,却再也流不出泪,她们是想好的,这么一闹腾,名动京城的大案就不了了之。她好不甘啊又几日,温青官复原职。为示感谢,寿春长公主特备厚礼令洛玉送入镇远候府。主意是温彩出的,的确比寿春直接向皇帝求情饶恕洛玉要来得圆满,这也让寿春对温彩多了几分好感。镇远候府又恢复了曾经的威望,人们不仅为温青捏了一把汗。有半月未来往的人家,又恢复了往来。镇远候府的隔断围墙建好了,温青开始高调的出另一半府邸。就如他所料,第二天这事就被御史给捅到朝堂上了。温青一脸不悦:老子的家,老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而就在前一天夜里,皇帝就看到了温青递上来的奏折,文字质朴,又不失憨态可鞠,他把自己府建了一座隔断围墙,欲低价把另一半府邸租给异地籍官员的事说了,说家里如今人少,当然他不排除将来他儿女成群收回另一半,还说要把租金上缴朝廷,那简明又略带些家常絮叨的话语,直惹得皇帝哈哈大笑。皇帝大总管道:“这温青就是个老实人瞧瞧,自家府邸要租出去,还说是朕赏赐的,要与朕商量,让朕把那半府的租金收下。哈哈”他第一次发现,这温青实在太有趣了,连写的奏折也与旁的臣子不同。有御史弹劾温青不孝父。温青昂首挺胸,又望了一眼:温子群行事过分,怎没人弹劾他他不孝,温子群做得过分,还不让他说了只怕这御史与温子群交好,这样一瞧,立时就认出来了,这御史不是大皇子的人、长宁候的学生。他立时就明白了。他们的人弹劾就权当是放个了屁。弹劾的人多了,他在皇帝面前就有存在感。他温青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他是武将出身,就要有气度,还得有魄力,对于某此苍蝇便可以直接无视。“温爱卿,你有何解释的有御史弹劾你不孝父亲”温青手持笏片走到中央,朗声道:“回皇上,臣自小由祖母养大,与父亲之间性格不合是有的。前些日子,因臣在家反省,父亲曾要求接管祖母、母亲给臣留下的家业,那些家业皆是祖母生前分给臣的,臣年轻力壮,不敢劳累父亲打理。除了这事与父亲争辩了几句,至于旁处,臣着实想不到是什么事。还请皇上明鉴”老实人啊,看看人家这诚惶诚恐的样子,眸子里蓄着满满的不安,还有急切地盼望,不安是被治罪,盼望是想让皇帝做主。皇帝掌控的虚荣在瞬间急速上升。“罗爱卿,人家父子不过争辩了几句,休得再提。至于温爱卿要租一半府邸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朕将府邸赏给他,那就是他的府邸。”皇帝早前莫名免了温青的职,虽然明知周世子的死与温青无关,还是这么做了。现在,又对温青施恩,真真是打上一巴掌再赏两个甜枣。温青提裙而跪:“臣叩谢皇上隆恩万岁万万岁”这些个文人,就爱欺负人家武将,瞧瞧,这温青越来越安分、老实。温青俯在地上,则想着:看来往后,还得时不时生出些事,让御史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