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笑回:“你的茶哪能不好我不用喝,就先香倒了。”小荷咯咯笑了一阵,又问方毅。方毅亦笑:“今天不敢喝,否则回去睡不着觉。”小荷笑道:“哎哟,这是我的罪过了,要不再换杯酒”方毅笑道:“那更不敢喝了,否则唐突佳人,那更不得了。”说着去看铱凡。铱凡微笑,往他脸上看一眼,神情宁静如初。忽听那边筝声一停,苏哲方毅一顿,随后鼓掌。小荷便向那边唤一声“小浔”,屏风后转出一个年轻的女孩来,二十上下,眉如山,眼如水,发黑似漆,肤白胜雪;穿着一件仿古立领盘扣弹墨印暗花的收腰棉袄,同质同色的棉裙,裙左下角绣着一支金黄的郁金香;一路走来,娉娉婷婷,袅袅娜娜。小荷不等她近前,站起来冲苏哲方毅笑:“这是我的妹妹小浔,不喜欢见人,也不懂规矩;早该过来了,现在还要人叫。”那小浔羞惭惭的,微红着脸,细细的问了好,半垂了头坐在铱凡身边。小荷笑着嗔怪:“你怎么连招呼也不打没礼貌”苏哲笑:“别客气,否则我们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不如请小浔小姐再弹首曲子罢,刚才听得人都要醉了。”顿一下又道:“陪着我们还不如陪着筝,真烦人”小浔听着前一句,忙抬脸看他一眼,细声说:“我是乱弹的,铱姐姐弹得才好。”再听到后一句,不觉脸上红了几分,愕在那里。方毅一弯嘴角:“我们烦人,所以你就乱弹,把我们早点赶走,你也清静了,是不是”小浔再看他,一时不知接什么好,脸上更红了。方毅苏哲看她这样,对望一眼,皆笑起来。小荷也笑了,又推小浔:“傻姑娘,他们逗你玩的去,替王先生加点水来。”自己拿起水壶替方毅续杯。小浔拎个小小的水瓶过来,伸手要端茶杯。苏哲忙道:“就着桌子倒,小心烫到手。”小荷听了便笑:“我来我来,别烫着你有人心疼。”苏哲一笑:“还是我来吧,你烫着我更心疼”旁边铱凡拉过小浔坐下,小浔扭着手指,连耳朵都红了。苏哲忍不住又看她几眼,微笑不止。方毅虽紧看铱凡,但时不时的也在意小浔。小荷看在眼里,乐在心头,端茶倒水的十分殷勤。约九点,苏哲冲方毅微一示意,两人同时起身。方毅笑道:“多谢好茶好曲子,改天我们做东,请三位一定赏脸。”小荷笑回:“恭敬不如从命。”出了门,小荷等原要送出院子。方毅拦道:“外面风大,你们别出来了。”苏哲笑道:“请一位出来锁门。”说着望着小荷。小荷会意,上前一步跟着。苏哲转身之际看看小浔,而小浔也正偷看他,见他目光过来,不知该怎样好,只仓促的笑了一下。苏哲怔了怔,接着眼神就柔软下来,对她微微一笑,月光下神情如水。苏哲向小荷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又给她样东西,见方毅已候在大门外,忙急步出来。方毅看看前面,对苏哲说:“不如咱们往前走,看多久能出去。”苏哲点头。两人前行约十来米,拐个小弯,便看见大路在前面。苏哲看了看路旁的标牌,微笑不语。方毅先皱眉,后好笑:“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做这一行的。”苏哲道:“这才是极品。我忘了谁说的了:好人家的女孩儿,若能烟视媚行,做媒的定会挤破门坎;勾栏里的姑娘,若像清白人家的女儿一样矜持,必然红得发紫,千金难求。所谓物极必反,今天算是开眼了。”方毅笑:“你看上哪个了”苏哲回:“我消受不了,喝茶听曲子倒不错。”方毅张嘴想说什么,想想闭上,一会儿又忍不住:“你看那个小浔,长得长得长得挺面熟的啊”苏哲先不出声,后急急的回一句:“好看的女孩子,乍看都差不多。”方毅便不说话了。方毅伸手想叫车,苏哲道:“前面就是车站,走两步就到。”方毅有些奇怪,转脸看看他。苏哲感慨似的:“咱们出来喝杯水,曦子要过一个月呢。”方毅先发怔,接着皱眉,后问:“妹妹的零花钱不够”苏哲道:“她节约惯了,哪会用什么零花钱。那么一点伙食费,还以为自己过得好呢。她就跟她们班上的比,说有人只用40块。”方毅笑:“这不稀奇,我们班也有。”苏哲道:“你挺能面对现实的”方毅笑回:“为什么不能我就是不面对它也存在,还不如看着它一眨不眨。”再看苏哲一脸似笑非笑,便道:“得了吧,少爷你就一时心血来潮慈悲慈悲。难道你还救济去还是也只用一百五十的感同身受第一你救不了那么多;第二,三天不洗澡你就发疯了,还说别的你有本事一个月只用五百给我看看,还悲天悯人呢也不怕我寒碜你。”苏哲被他一说,来气,还发不起来,只得不支声。方毅想想又道:“对了咱们要不要支援算了算了,没准儿她还不高兴,弄得我们没意思。我算算,也差不多吧,妹妹一向会过日子,吃不了苦。”看苏哲还不说话,好笑:“我不明白了,你是觉得自己可憎呢还是觉得妹妹可怜呢还是觉得她们可恨呢还是觉得用50块的可悲呢”苏哲叹口气:“好了,你别没完没了的。”又说:“那房子不错。”方毅点头:“不是一般人也养不起啊。你猜她有多大我看了半天,硬是看不出来,好像脸上也没擦粉。”苏哲哼一声:“擦粉是最下等的,她那张脸,一个月没三千也维持不下来。”方毅不相信:“你太夸张了吧。”苏哲道:“你别不信。你没注意她手上那个镯子翠得滴下来水。我妈有个陪嫁的,没她这个成色好,也要二十来万。她那一个,少里说要三四十万。我看她至少30了,又美成那样;这些年,又干的这一行;还是个聪明人,手里哪能没个一两百万,没准那房子都是她的。你可别犯傻”方毅吸一口气,不再言语。把脉小荷回来,见铱凡一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托着盖碗,正轻轻的吹气,遂上前坐下,问:“小浔呢”铱凡淡淡的:“刚才还在。”小荷在自己杯里又加些水:“外面真的冷。”忽听那边又传来筝声,琴音瑟瑟,忧怨不绝。铱凡放下茶杯:“我看她不是做这个的料,早点找个好人家,我就安心了。”小荷“哧”的笑了:“姐姐今天说笑话了就算不入这一行,又有几个女人找得到好人家没钱的,哭哭闹闹、吵吵打打;有钱的,花天酒地,到处养小老婆;哪个名人说的做老婆的还不如做我们呢,我们上床前还能讨价还价,做老婆的那是义务孩子一生,原来是天仙的,一样变黄脸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何苦还不如辛苦几年,将来几十年也不愁了,就算人老珠黄,手里有粮、心里不慌”铱凡不觉笑了:“你还挺本事的,鲁迅的书也看了”小荷亦笑:“晚上工作就这点好,白天有时间看书。”铱凡笑着一点她:“你呀”又叹:“我也只在你这儿才能开开心”小荷笑道:“那你就别走了。你往这儿一坐,我就财源滚滚。再干个三年,我就退休养老,找个小弟弟享享清福。”铱凡笑问:“这两个你看上谁了”小荷忙道:“我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张是老钱暗地引见的。”铱凡问:“那个钱伯仁”小荷大笑:“瞧你这记性,真是没的说”铱凡问:“钱说什么”小荷回:“小心伺候。”铱凡想了想,问:“你没查查”小荷笑:“我不用查,老钱这几年升得那样快,上面肯定有人提着。他那个人,最会拍马溜须,不择手段,但嘴巴紧得很。这个张严,肯定是上司、上上司的公子。我敢肯定,连名字都是假的。他们是有身份的人嘛,其实呢呵呵不过这小孩倒讨喜,从不仗势欺人,该给多少给多少,我那些姑娘都喜欢他。他不露风,我也装糊涂。再说有老钱在,这一片我风雨不透,没必要再另寻靠山,免得太招摇。而且万一他知道我清楚底细,害怕不来了,我反而不划算。我冷眼看着,将来有事求到他,他也不至于不管。”铱凡点头:“内地是这样,政府上没人是不行的。”又笑问:“既然这样,那初三时他到你那儿你为何说我没空”小荷一笑:“正是叫他明白我还不买他的帐呢。”铱凡微笑:“你也厉害了。”小荷笑着正要说话,忽听那边筝声一变,由凄婉欲绝转为悲壮苍凉,她转脸看着那边,对铱凡说:“她再大些,看得多了,就好了。”铱凡道:“今天不该让她出来。”小荷叹气:“我有我的道理。钱也看上她了,我心里可不舍得,那老家伙只配跟娟娟艳艳她们凑和凑和,小浔这样的,给他不可惜而我又不能老挡着,正好找个能对得住他的人来,这下既了了我的心事,还不得罪他,一举两得。我看这两个对她都还有意思,这不成了”铱凡问:“王锐是什么人”小荷摇头:“不大清楚。他来得少,我就见了五六次。但和张严好得很,估计底细差不多。”又笑:“姐姐你见得人多,你看他是不是个人才”铱凡轻轻点头,随即笑问:“你暗地里起什么心”小荷笑:“我能起什么心是穷小子倒好办,但又不是;又有张严在,我还是省省吧。”接着想起一件事,又笑得不能自已。铱凡见她这样,便端起盖碗慢慢等着。小荷喝了口水,笑:“这王锐真不知怎么说才好。他对女孩没什么要求,只要满二十,干净便行;但他不要见过面的,每次都要另换。你说客人都这么整整齐齐的,我还能给差姑娘偏他每次事前还不打招呼,害得我总是临时抽调,哎哟,得罪不少人。真是难伺候”铱凡便道:“既这样,那还不如不做他的生意。”小荷咯咯笑起来:“这样的美男子谁不喜欢就算他不给钱,我也想他来这儿坐坐”铱凡摇头:“你跟小浔也差不多了。”又皱眉:“他这样的人,身边怎么会没女孩儿,何必从你这边走又花钱又麻烦,名声还不好。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小荷咯咯直笑:“你听我说完呀有一次我实在调不出人来,便送了个一般的过去。事后我不放心,便问那女孩,你猜怎么着,那女孩笑嘻嘻的竟然把钱退给我,说今后是他的话一律免费;更可笑别人知道了,倒跟我预约,我哪能安排过来她们便竞标。上回叫去的那个还给我200块钱,我再拿他的那一份,哈哈,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么想起来我就乐死了。若他肯让我栽培栽培的话,我再干一年就够了。可惜可惜”铱凡摇摇头:“你呀,别尽顾着赚钱,也要睁开眼睛认清人。这个王锐,人秀衣锦,言行妥贴,不象那些纯找乐子的客人;一般的事,他或能一笑了之;要是伤及颜面,只怕会翻脸无情;哪天知道你倒把他给卖了,能善罢干休我看他走路又轻又稳,跟那些保镖一样,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你别看花了眼,到时吃大亏”小荷一惊,再想想,有些心慌:“我倒没在意”铱凡又道:“你看他喜欢笑,但眼睛是不笑的,冷得跟冰似的;面软心硬,外热内冷,跟张严不一样。”顿一下又道:“做咱们这一行,顶要紧的有二点:一是自知之明,二是适可而止。否则,自己找自己麻烦。”小荷听了不语,半晌点头:“谢谢姐姐。”铱凡又问:“那些女孩回来没说什么”小荷想了想:“只说极爱干净,前后都要洗澡;还说不喜欢亮灯;对了,他每次都要四星五星的饭店,但从不过夜,完事就走。”铱凡沉吟不语。小荷又笑:“我看他对咱们小浔不一般。”铱凡皱皱眉:“我正奇怪这事,又想不明白。”小荷笑:“这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还要想我看”就听那边筝声一断,忙不说了。苏哲倚着书架看林曦收拾东西,先是衣服,再是日常用的,最后是小药盒。拉上拉链,林曦拍拍手,回脸看他呆呆的,便问:“怎么了”苏哲回过神来,摇摇。林曦坐到床边,指着椅子让他坐。苏哲便坐下来,依旧无精打采。林曦看他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好半天,林曦强打起精神叮嘱:“我跟妈说了,今天你再带盒菜回去,加上昨天做好的,够你吃两天。明天你再把衣服晒晒,不然会霉的,别忘了”苏哲点头,拉过她手轻轻摩挲,半晌道:“你也别觉得对不住晓宣,朋友之间分分合合正常得很,自己觉得好就行。谁能面面俱到管得了那么多”林曦应了一声,又笑:“想想就能见到她们了,怪高兴的。”苏哲道:“那就好”又酸酸的说:“也不想想见不着我了。”林曦咬着嘴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