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吃他的,根本不看人,动刀举叉间,娴熟优雅,几乎没声音。而苏哲单喝葡萄酒,别的一点不沾;他的手指修长洁净,托着精致的大杯,姿势简单随意,却透着说不出的美感。他的视线始终定在窗外的某点,时有飘忽的微笑,整个人温文尔雅,超然世外。两人一动一静,各有千秋,却又恰到好处,别具一格。康永一向也是被人仰视惯了的,他虽性情低调,但多少有点优越感,如今再看看这两人,忽的有些憋闷。正一径儿发愣,听“叮”的一声,方毅放下了叉,扬手叫侍者撤走。方毅慢慢呷口茶,看着康永,慢慢的笑:“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不错,那些人都是我们找来的理由很简单,我们看你不顺眼。本来想自己动手的,想想不好,曦子会说我们,她心肠软,街上看见个没人管的阿猫阿狗,也要难过半天,我们不想她难过,所以我们就叫别人来打打你算了。反正我们也没动你一根手指头,不管我们的事”康永看他一本正经,大模大样,简直不知该想什么好,忽记起林曦也曾有过这种表情,如出一辙,暗道:原来师傅在这里思及此,禁不住微微的发笑。方毅心里有些纳闷,但仍继续笑:“今天为什么来呢主要是看你脸上的这道疤不好,我们只想你身上肿两块就行了,没想过要你毁容,所以送盒药给你,你好好的涂,几天就好了”说着将个透明的小盒子放到桌上。康永看也不看,回:“我为什么要用”方毅笑眯眯的:“你不要急,我正要告诉你第一,脸上有道疤是很丑的第二,在你和我们之间,曦子永远是相信我们,绝不会相信你第三,如果你不介意有一条疤,那还可以再给你多弄几条,前提是,我们绝不亲手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认为呢”康永看着他的脸,觉得没任何必要开口。方毅接着笑:“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们原先以为曦子喜欢你,所以替你把工作都安排好了,你想去哪家医院都行,只要曦子喜欢跟你在一起。结果是我们弄错了,曦子并不喜欢你,你顶多算她的小朋友,所以我们帮个倒忙,白花了一大笔钱可能你不信,那我表示遗憾其实我挺喜欢骗人的,但今天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呵我都不习惯了”康永听着,每个字都印到心上,不知怎么回事,他毫不迟疑的相信那每一字,而且竟不觉得悲伤,不知是悲伤过了还是悲伤得过了心成了死海,浮得起任何重物。他微笑着,拿起那个小盒子瞅瞅,后抬眼看看苏哲方毅:“我身上没带钱,要不你们跟我回去拿”方毅苏哲听他这句话,心里都有些诧异,但脸上均是如常。方毅笑:“这是送给你的,反正也没花钱。”一指苏哲:“是他顺手摸来的”康永笑回:“那就不客气了”说着揣进兜里。方毅看看他,笑问:“想喝点什么茶,我请你”康永亦笑:“最好来份饭,我饿得很”方毅立时叫人。康永不看点餐的册子,只道:“捡你们最好的来一份,不是我付钱”方毅大笑,转脸看苏哲:“你也吃点吧”也不等他应声,自己做主帮他点。康永用不惯刀叉,便要了一双筷子,夹蔬菜色拉吃,因那块牛小排太大,不好夹,便拿手抓着啃,神态自若,一派自然。苏哲吃东西也是毫无声息,但很香,大口大口。康永先不解他为什么之前不吃,后来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心里倒有说不出的感慨。两人吃完,方毅另加了一壶铁观音,三人慢慢的喝,皆不说话。康永喝完两杯,起身道:“走了”也不停顿,随即转身而去。方毅盯他背影看一会儿,忽的笑,又叹:“妹妹到底跟我们处久了,真是有品味你看看,随便一个小朋友,都这么风度翩翩嘿”苏哲吁一口气,不出声。方毅瞅瞅他,笑。到五月底,各班的成果展接近尾声。林曦眼看出头之日来了,心情大好。这天文学社课后,她正想好好回去歇歇,就听祁秋离提高声音问:“你们谁去吃豆腐串我请客”其楷郦宛皆是一怔,后又各做各的,不回话。林曦赶忙接:“我们都去,你钱够不够要不先回去拿点来”这些日子,这祁秋离仍是犯古怪,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莫名的发脾气,下巴抬到天上去,看谁都不顺眼,逮谁冲谁。林曦习惯了,也不在意,他好嘛,就搭两句话,不好嘛,便不出声。其楷开始还好,两次一过,便和郦宛统一战线了,一起霉他。他好,不理,他不好,更不理。祁秋离闷了两天,没意思,便想和缓和缓,于是要请客。林曦也不知怎么回事,反正对他也真的生气,但气气就忘了,总存不下来;今看他主动低身段了,便想拉拢拉拢。其楷郦宛听她开口了,不好不听,遂一起出来。林曦最喜欢吃这豆腐串子。晒干晒透的大油豆腐,中间划了斜斜的痕,四周是完整的,一根竹签当中穿过,放进卤汁慢慢的煮透,沾上辣酱,咬一口,又韧又香,要多好吃有多好吃南京从没这种小吃,林曦隔三差五的总要弄串吃吃打牙祭。其楷郦宛心里有气,便狠狠的吃。两人一口气各吃了五串,不过瘾,还叫再拿。林曦看这架势,真替祁秋离的钱包担心,遂偷偷瞥他一眼,看他什么动静他一旁站着,视而不见。郦宛看林曦不吃了,忙劝:“再吃点,今天的特别好吃”又叫那小贩子拿。就听祁秋离哼着笑:“当然好吃,反正不是自己掏钱”林曦本来还不好意思再吃,一听他这话,反倒放开了,遂笑:“真是反正不是我掏钱不吃白不吃”于是大模大样的继续吃。其楷郦宛被他噎惯了,丝毫不脸红,又见林曦都那么说,更变本加厉,疯狂大吃。最后一结帐,三人共吃了三十二串,加上祁秋离吃的,共三十六。郦宛看祁秋离付出十八块钱,心里舒坦极了。几天后,轮到林曦他们换橱窗。其楷郦宛早早来了,挤在一起嘀咕。随后祁秋离也到了。四人一齐开橱窗,撤旧换新。正忙着,忽听郦宛道:“你怎么弄的这么歪眼睛长哪儿去了”祁秋离冒火:“哪儿歪了我看是你的眼睛斜”郦宛便叫其楷看:“歪没歪歪没歪死鸭子嘴硬”其楷点头:“是歪了”祁秋离记着郦宛的话,一径儿瞪着她:“你这赖抱鸡”郦宛听他骂出这句话,来气:“你才是鸡瘟鸡”祁秋离还想回,林曦忙过来看:“还好还好,只一点点。已经锁上了,不管反正不要紧”郦宛小声叽咕,其楷跟着打岔。林曦装听不见,扬声叫秋离去开前面的橱窗。隔了一日,恰是既定的聚会日子。林曦想想下一阵子没事了,于是便想再缓和缓和,遂眉飞色舞的说了两个笑话,又叫秋离多吹了一首口琴。等那两人也表演完了,林曦看看表,想招呼一起吃饭去。就听其楷咳了一声:“今天还有人请吃豆腐串”说着眼角去瞄祁秋离。林曦微愣一下,随即明白,暗暗好笑,只不作声,等祁秋离的态度。祁秋离左右看看,抬脚外走。其楷忙跟着,郦宛也拉了林曦跟着。到了校外,那小贩子一看这四人又来了,直乐得眉花眼笑,于是又做了一笔大生意。爬上来的感觉真好归来2六月中,为了迎接乙届实习回归,严隽又开了两次会,定了活动意向,逐一分派任务。林曦仍是忙她的板报,另在校刊上有所倾向,别的事没有。丁芙要备一台晚会,事情最多,严隽安排于余陈翰打她的下手,协助组织配合。这晚,秋荻抱个枕头来林曦这边。熄灯后,两人躺下。秋荻轻声道:“明天康永回来了,真快啊”林曦半晌不说话,末了叹一声:“真是的明年就轮到我们了”秋荻听着,禁不住一阵心酸,不自觉的就涌出泪来,好在一片黑暗,她便不遮掩,让泪水肆意流淌。林曦听她久不回话,忽想到是自己的话触了她的伤心处,忙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正想着安慰安慰,就听她慢慢的说:“有时我真觉得害怕得很。我怕长大,怕面对那么多的事。我的力量太小,无法左右”林曦一听似乎她并不完全为了常骐,心里便放放,也慢慢的道:“其实也没什么,你想想,我们刚来的时候,心情多不好呀,如今不也过来了,都两年了,回头看看,那会儿也不可怕。未来也是一样的”秋荻摇头:“不一样,那会儿我们烦的是什么不就是规矩大,事情多。而将来的事呢,太飘渺了,抓不住,那才可怕”林曦猜她为工作的事,便道:“不然你来南京吧,方毅能想法子帮我们找个好工作。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再把小扫帚也弄过来,不就行了”秋荻先好笑,后问:“那我想办法把你弄到我那儿去,也把苏哲弄过来,你愿不愿意”林曦打个顿,回不上话。秋荻便笑:“我也是一样的根在那里,离不开的”林曦问:“就算为他,也不行”秋荻幽幽的叹一声:“我常常想不出他的模样,他从来都没近过,他只是个影子你知道苏哲喜欢什么,方毅喜欢什么,但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我们一直写着很美丽的文字,但我们从来没有在真实中对过话。我们在图书馆碰过许多次,每次都是走过、微笑,我都怀疑我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这种似有似无忧忧愁愁的感觉”林曦大惊,不仅回不上话,亦转不过弯:天,秋荻说她其实不喜欢常骐我的天,秋荻说不喜欢常骐了秋荻又问:“曦子你想过结婚吗你想跟谁结婚呢”结婚林曦忽的想起那个夜晚,苏哲慢慢的梳她的头发,拿浴巾细细的擦,末了捉了一缕,打个弯,用两只手指拈着,在脸上轻轻的蹭。他一直唱歌给她听。她靠着他,渐渐的,坐不住,便倚着,后来躺下来,枕着他的胸。他身上有股薄荷的味道,夹着沐浴乳的原木香,说不出的奇特好闻。他已经会下面条了,也能洗衣服了,还知道一周晒次被子了。她喜欢拉着他的手,也喜欢听他唱歌,还喜欢靠着他睡觉。结婚结婚不就是两个人住在一起嘛,这样也挺好啊林曦几乎要脱口而出。听秋荻又叹,哀哀的,她忙咽下不说了。秋荻轻轻挽着她的胳膊,慢慢道:“我知道你想和谁结婚,但我不知道我想和谁。我不知道未来在什么地方其实有时我很怕回家,我怕听他们吵架,怕看妈没完没了的哭,怕她看着我,说,我都是被你们害了呀那我又被谁害了”林曦也听她提过她辛苦如牛却脾气暴躁的父亲,心思缜密而体弱多病的母亲,聪明绝顶然生性凉薄的姐姐,心里倒也一片伤感,遂抵着她的额,说不出一句话。林曦神思飘摇,竟突然觉得自己其实非常幸福。从小到大,她妈也跟她爸吵架过通常只她一人说,但他们多是温情脉脉,手拉手的散步,手拉手的看电视;她妈从不跟她诉什么苦,她爸也从不跟她大声说话;虽然她妈有时爱耍性子,虽然她爸有时比较窝囊,但他们互相爱对方,更爱她,当她是宝贝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林曦一念及此,竟要对父母感激涕零,顶礼膜拜,恨不得立时飞奔回去,拥抱他们才好秋荻听她久不出声,怕她心情也不好,遂忍了悲痛,强笑:“很晚了,睡觉吧,不然明天眼睛黑了,康永见了心疼”林曦好笑:“康永康永,你怎么这么惦着他你快睡吧,不然眼睛黑了,没个好模样去接他”转会儿又笑:“哎你在意没姜烺越来越像康永了那气质,那风度啧啧连脸都长像了”秋荻亦好笑,不理她。康永雷达拎着行李,顺着墙往前走。雷达忽的道:“奇怪我都不习惯了,好像这儿都不是我们的了。”康永听他这话说得不通,但意思却是无比妥切,当下微笑:“谁都是过客”近到校门,就见姜烺等三四人在里面坐着,看到他俩,立时站起,一起来迎。康永细看姜烺一眼,见他举手投足间多了洒脱,少了生硬,心里点头,笑问:“你捉了几个黄牌”姜烺笑回:“不多三个”康永便笑:“也不少”正说着,就听郦宛的声音在前面喊,康永一抬头,见她拉着林曦对面过来。林曦虽知自己和康永之间已明了无疑,但还是不太想在众目睽睽下跟他相见,无奈郦宛一径儿不松手,非拽着过来。她心里倒也挺惦着,早早看一下也放心,遂硬着头皮上前。姜烺一看她们来了,忙接过康永的行李,要和雷达一起走。谁知雷达反一把将行李推到他手上,似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