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以为他至少要吻她一下,但没有,他又坐直了,也拉她坐直;他侧脸看她一眼,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接着从床沿滑坐到地板上,额头抵住膝盖。林曦走到壁橱前,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丝绒的盒子,坐到苏哲身旁,递给他。那是何燕兰替她选的婚戒,有一颗光芒四射的大钻石。苏哲拿来给她,两人评价狂土,笑了好一阵子。她怕戴手饰,再说上班也戴不了,便锁进保险柜。林曦看着苏哲替她戴上,把头枕到他的肩,窃窃的说:“我不怪你,你也别怪自己。”苏哲一听这话,更觉窘迫。林曦见他的脸似乎红了,还躲她的目光,她得意加好笑,又够上去说:“我们老师跟我们说,要是你们男朋友对你们没反应,你们千万赶紧重找,这种男人肯定有问题,以后日子过不下去。”苏哲跟听个炸雷似的,张着嘴,半天才问出话:“你们老师跟你们说什么”林曦看出他吓坏了,模样滑稽,遂抿嘴一笑:“我煮汤去了。”苏哲傻傻的坐半晌,后忽的大笑,用力按地,一跃而起。自他明了对林曦的爱后,在他心里最隐秘的深处,出现了一种不能跟任何人说的焦虑,那种焦虑日渐蔓延,愈演愈烈,他不敢正视,却又不能不正视,每一念起,总是如坠烟海、心神恍惚。他害怕林曦一直“单纯”下去,他害怕她对他的爱是当他哥哥一样的爱的延续,要是那样,他该怎么办他与林曦不避嫌惯了,现在虽说更亲密,他们都亲吻了,但他总是不安;他看得见她的身体在成熟,他看不见她的心智是否也跟着一起成熟,还有最重要的,她对他的定位究竟转化到哪一步。有时他想柔情挑逗,但犯罪感同时袭来,然而犯罪感又无法完全压制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处在这种隐秘的煎熬里,他常觉得要崩溃。他时时以“等待等待再等待”劝慰自己,抱着最美好的盼望,祈祷他的曦子早日变成真正的女人。而今,他突然发现,他的祈祷已然被上天听见,他的曦子真的成了宝贝了。他心头的狂喜像百丈喷泉那样,一冲而起,久久不落。林曦听着脚步声,忙回头,想看看他脸上怎么样了,还没看到,他已到身后,又圈住她的腰。他的嘴停到她耳旁,她听见他的声音轻轻的:“你们老师还跟你们说了什么”他的气息也很轻,抚到她的耳朵上,她突觉痒得难受,不是想挠的那种痒,这种痒找不到痒处,仿佛在全身,又仿佛在一点;他的手臂比刚才松,都没有框全,只在她小腹上打个交叉,着一点儿力,她不自觉的向后一靠,想贴紧他,他自然而然的一紧左手,一把抱圆,腾出右手来,去握她拿着汤勺的右手;他的唇又靠近一点,若有若无的抚一下她的耳垂:“你们老师还跟你们说了什么”林曦忽觉身后的这个人好像跟以前的那个人不大一样,她忙移开头,要看他的脸。苏哲配合着她,也往外让。映入林曦眼中的还是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带着笑,柔情似水,她看不出哪儿变了,但又确实变了,隐约约的,她喜欢这种改变,他们的地位好像更均等了,这并不是他在俯就她,而是她因得到某种认可上了某种台阶。她轻轻笑:“我不告诉你。”他亦轻轻笑:“我想听。”她抿一下嘴:“以后再告诉你。”他点头:“好,我等着。”林曦躺到床上,她想着他的脸,那不一样处究竟在哪里记忆中最难忘的镜头一一翻出,全是他的眉眼,她细细对比,她要找出那点不一样。是了,“性感”一直以来,他都是温柔的、宠溺的、爱怜的、包容的、苛护的、小心的因她是他的小妹妹。如今,他又多了一种致命的魅力――性感的他不单是她的哥哥,他还将是她的丈夫。他也不全当她是妹妹了,他还当她是他的小妻子了。林曦把被子一蒙脸,无声的笑。砥柱月初,静熙那儿传出喜讯,众人都狂喜,独杜雷紧张得要命,既怕她心脏受不了,又怕她吐得厉害,林曦苏哲看他慌得像逃犯忙得像鸡婆,偷笑不已。这天下午没手术,林曦把手上的事都做清,跟带教老师请个假,从手术室出来。她要去找方毅。杜雷也说方毅自开学后就没见着,跟他们一样。她算算时间,越发不安,遂瞒着苏哲,要去看看。刚出住院部,就听有人喊她,她一抬头,简芳妮迎面过来。上个月她们已见过两面。她原来是潘芸的同学,看了潘芸后来看她,于是叙旧。林曦心里有事,打个招呼就想走,却被简芳妮拽住:“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有话跟你说。”林曦对她有说上来的感觉。以往她是苏哲的妹妹,她可以当她是哥哥的前女友,而今她是苏哲的未婚妻,那她不是她的前情敌再说她的出现奇怪,第一次还好,潘芸领来的,说是故人想见她;第二次她自己跑来,有的没的说闲话,偏那天她忙,纱布、棉签来不及的做,根本没心思跟她搭话,而她乐此不疲,一说说到她下班,苏哲来接她。她看见苏哲,立时冷下一张脸,莫名其妙得很;苏哲倒不介意,风度翩翩的向她问好,一派绅士。林曦原先想她不知道苏哲订婚的事,还想跟苏哲重归于好,于是来跟她拉近乎,后来看又不像,但她话里句间又总往苏哲身上扯,听她不接,她还急躁。事后她问潘芸,潘芸也奇怪,说她们交情一般,平常也没来往,不知她怎么找上来的,又没事。林曦再回想她的话,慢慢梳理,推算出该是来传坏话的。她暗暗好笑,这种角色她先前见得海了,喜欢苏哲的女生们互相攻击,不敢到苏哲面前去,他嫌烦,于是全跑她这儿来叽叽喳喳,她便卖个耳朵给她们,随她们怎么说,她是葛郎台的金币――只进不出。后来苏哲知道了,没事儿就跑来问她谁谁说了谁谁什么,边听边笑,乐不可支。她总嗔他不是好人,不想如今还有人要来传他的坏话;还用传嘛,她有什么不知道的林曦想着他的脸,微微的笑。简芳妮看挽留林曦不住,想想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遂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你认得这个人吗你看她像不像我”那是一张黑白的2寸证件照,有些旧,上面的女孩子约20来岁,短发,明净四方的额,高挑眉,大眼睛,嘴形平缓,右颊正中有一点黑痣。林曦抬眼看看简芳妮,是有点像,但照片上那个女子更美,不是容貌上的美,而是气质上的,那种美混合着野性和妩媚,她就那么大咧咧的看着你,眼睛里跳动着一小团火焰,吸引着你靠近她,看那究竟是什么。“她叫石雅媚,苏哲喜欢她,他 16岁的时候就想跟她私奔,没跑成,她后来跟别人结了婚,生了孩子,苏哲念念不忘,引得他们夫妻不和,她又离了婚,现在在三山街开酒吧。”林曦望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简芳妮看她从容不迫,不是她想像中的反应,一时怔住,回不上话。林曦微微一笑:“你所说的,我六年前就听过了。”简芳妮强笑:“曦子你对我好,我想提醒你我怕你不知道苏哲是什么样的人,你会吃亏的。”林曦脸色一正:“谢你的好意。我们认识许多年,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又微笑着加:“我对哲哥的女朋友都好,哲哥也是,他的许多女朋友都成了他的朋友”简芳妮看着她的脸,深埋在时间隧道里的深仇大恨狂涌而出,她忘了她的任务,忘了那数目可观的酬金,她只想撕破她的脸,她要看着她痛苦,比她以前还痛苦。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林曦,我恨你当初就是因为你,苏哲不要我了,本来他是喜欢我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我就是要你别得意,你以为他会一直喜欢你吗你做梦他喜欢你只是因为你不喜欢他,等你一喜欢上他他就不喜欢你了,就像我那样,他也是很追我的,我还跟他上过床,一到手,他立马就甩我。你看见的,他吻我,多亲热,没两天他就腻味儿了,他会再找更新鲜的。我再告诉你,他不仅女朋友天天换,他还去找妓女,哈哈哈,你不知道吧,他还嫖妓,那些妓女又美又风骚,他喜欢你不相信哈哈哈,你尽可以不相信,我知道他的淫窝在哪儿,我就不告诉你,等你嫁给他了,让他把性病传给你哈哈哈”林曦只觉心里一麻,身上电打了一样,轻轻颤抖,她立起眉,低叫:“你是个疯子我不会相信你的”一转身,她夺路而去。简芳妮盯着她的背影,尖叫:“我是疯子,但你是傻子呆子你比我更可笑、更可悲、更可怜”苏哲从书上移开眼,瞄一下林曦;她这页已看了十分钟,还不翻。林曦觉察到他的目光,并不抬眼接,慢慢又翻了一页。苏哲笑问:“你不是说今天会晚回来吗怎么那么早,早知道我还去接你了。”林曦回:“我又不是认不得路,你好好看你的书。”苏哲叹气:“天天看书闷死了,我觉得比高考还苦,其实我都会,用不着这样的。”不听她回话,便摸她的手:“别看了,陪我说说话。”林曦盯着书,慢慢问:“你说我们老待在一起,会不会觉得闷”苏哲吃惊:“怎么会闷好多事要做呢都忙不过来。小姨帮我们找房子了,好的话就买下来,我们过去得收拾,你要不喜欢原先的家具什么的,咱们就换。白天上课,晚上回来还要理家,我想肯定忙不过来,得请帮工。对了,我要有花园的房子,咱们得带些花籽草籽过去,好种。咱们在家里做饭吃,厨房里的东西要配全,也得买。还有”“行了吧,你懒得要命”林曦打断道:“今天都不洗碗了,还指望你以后做什么”说着,她站起来:“我看电视去了,你好好看书,要是不想看,就早点回去。”苏哲走到楼下,回望窗口。她不在。他走,她都不理,还坐着看电视。她不高兴她有事瞒着他林曦回房,闷坐半晌,准备躺下睡觉,忽听窗上有轻轻的叩声,她忙拉窗帘,竟是苏哲攀在外面,脸贴着玻璃。她大惊,赶紧打开插销,让他伸进胳膊勾住窗栏。“你干什么还不走掉下去怎么办”她口气惶恐。苏哲慢慢将左手食指伸到她眼前:“切菜时切到了明天我再洗碗。”林曦看那上面明显包着创口贴。她竟没发现还生他不洗碗的气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以后等我回来再弄”苏哲点头,欲言又止,只拉她的手贴住脸,闭上眼睛轻轻摩挲。片刻,他放开她:“我走了,你快睡觉。”林曦忙拽住他的袖子:“我找方毅去了他不在我想,他是不是生我们的气了,不理我们了”苏哲忙道:“不会的”又接不下话,只道:“你别多想,他最近事多,我明天就去找他。”林曦看着他的脸,忽觉得难受,她一把将他的手抱到胸前:“以后你别这样爬上来,我害怕”苏哲把脸贴紧窗栏,眼睛闪着光:“以后有事你要告诉我,不然,我我心里难受。”林曦用力点头,俯过身去,亲在他唇上。方毅细看桌位牌,找到7号,坐下,抬手叫服务生。他看着时针已过三点,再看门口,仍是没人。正有些焦急,见那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放下两个杯子。他张开手指测一下,打开那个热的,是茶;他慢慢端起来,轻轻吹气,又漫不经心的往窗外看,另一手却将凉茶杯摸到桌下,从里面夹出个纸条。十分钟后,他出门,随人群上了一辆公车,公车刚开出,他立刻拍门说上错了,在司机和众人喝斥中,他挤身下来。他目送着这辆公车走远,又上了另一辆公车,按之前的手法,刚上去又下来;随后他打了一辆的士到电影院,买张票进去,放映后从侧门溜出。四点整,他又重新回到那家茶舍,后门进去,上了两楼的3号包间。小荷坐在角落里,一直盯着门,见他进来,嫣然一笑。方毅也微笑:“金面难见啊”小荷提起几上的茶壶,熟练的泡好一杯,往对面空位上一放:“茶叶是我带来的。”方毅缓步上前:“开门见山好吧”小荷笑:“怕我药你”方毅呵呵一笑,盘腿坐好:“是怕但看来不喝不行”小荷看他饮尽,开口:“上个月中有人来找我,要我把知道的苏哲的事告诉另一个人,底金五万,事成再谢,还问我手上有没可卖的货,他高价购。”“我没答应,他立刻上翻到十万,话里还带威胁”小荷瞄瞄方毅,他听得认真,但神色如常。“我说我是行上的人,不能不讲行规,再多的钱也不能破规矩;我也答应他,他来找我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方毅目光绕着她的脸,一言不发。小荷淡淡一笑:“去年舞会上回来,铱凡说女孩子福多了就是祸我还不信,现在想想,倒是”“你知道吗铱凡做姑子去了,去哪儿都不肯告诉我们。房子她给我和小浔了。我准备收手了,已经开了一家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