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毛病没有,诊断下来就是悲伤过度,也用药也挂水,但不起作用。杜雷本想瞒着静熙,只说出了小车祸,不碍事,后来被小五说漏了嘴,引得静熙大哭一场。她本体质孱弱,妊娠反应又重,几乎就是硬撑着度日,如今再伤了心,越发不好,当晚就开始轻微见红,送进医院,说是先兆流产,得住院保胎。杜雷两头挂心,真跟在地狱里一样,好在他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临事还不乱,将车铺的事交给杨松健,遣小青去苏哲那边照应,他白天和岳父岳母守在医院,晚上,再抽空去苏哲那儿绕一下,宽慰些话。这天头七,杜雷陪着方正田园去墓地回来,拉苏哲进房:“小妹为什么晚上睡不好,你听她说了什么没有”苏哲摇头,半晌回:“她只叫方毅的名字,问她怎么了,她不说。”杜雷沉吟片刻:“我想起小翔以前说过的风俗,咱们试试看,你去拔小妹的头发,要九根。”苏哲这两天也听秦怡何燕兰嘀咕,还看她们做些匪疑所思的事,如今见杜雷也这样神秘兮兮,心里悲怆,大叫:“不会的,方毅就是变成鬼,他也不会害曦子”杜雷一阵心酸,忍着,回:“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们试试,叫他放心。”当晚,苏哲取了林曦送给方毅的围巾,将那九根头发拧成绳,和线缠到一起,与杜雷直奔紫霞湖。苏哲站到湖边,看水面异常平静,他忍着眼泪,慢慢蹲下身,取出打火机将围巾点燃:“方毅,曦子天天睡不好,她想你。我知道你也想她,这么多年,你对她怎么样我最清楚,你不能见她受一点儿委屈,不像我,心胸小,有时还会给她找气受。这些天,看着曦子难受,我恨不得换你回来,你比我有办法,每回都是你逗她才行。但我换不回来你,你这一生过完了,你回不来了,而曦子还没过完,她得活下去之前你就放心把她交给我,现在你该更放心,我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儿委屈,我也不会再给她找一点儿气受,你相信我”“不知为什么,我一直觉得我们还在一起的,只是你的空间和我们不一样,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还会和以前那样,在一起吃饭下棋,那时,我们再不会分开这是曦子给你织的围巾,你戴过,你喜欢,我刚在里面放了她的头发,下一生里,你顺着这个,就能找到她。”杜雷也蹲下身,扶着苏哲的肩:“方毅,我们三个是兄弟,我听说人死后七天内灵魂不散,今天你头七,是最后一天,有些话我就敞开来说说,让你走得安心,苏哲活着也安心。”“你们对小妹都好,我一直挺担心,但后来我听你说,你知道小妹最喜欢苏哲,而苏哲也最喜欢小妹,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不恨他们,你希望他们过得好。你就是有点怄气,怎么他们把你一人丢下来,他们跑了。其实你知道他们去上学是对的,他们还会回来,但这么多年在一起,不能一下子放开。但后来你也想过来了,小妹高兴你就高兴。你也不想让小妹做护士,你想让小妹做更喜欢的事,小妹去学画画,你赞同,你说小妹就是该做那些雅事的。”“我问过那些人,他们都说你走直线走得直得不得了,他们不知道你喝醉了,不拦你,反而怂恿你和孙庚比赛游泳,你是被那群酒肉朋友害死的。这些天你都看着,苏哲小妹只剩了半条命,都是想你想的,哭你哭的,他们是你最亲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你要保佑他们一直好好的;松健他们什么苦都吃过,眉头也不皱,但一提到你就掉眼泪;静熙还没出院,信水那天嗓子都哑了,有这么多人念着你,你该安心了。”“我送那么多人走,你最叫我难过,因为想不到。我总觉得咱们兄弟能一起喝酒喝到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苏哲听杜雷哽住说不下去,忙拿手背擦擦脸,慢慢接:“田姨那儿我会托我妈照应,等我和曦子回来,她也是我们的妈。”杜雷拧开瓶盖,喝一口,递给苏哲,苏哲也喝一口,随后手一点,倒一些入湖,再给杜雷。一瓶酒喝尽,杜雷豪气又起,拍着身旁的石头大笑:“方毅,咱们兄弟还不是照样一起喝酒一起聊天还不是跟从前一样苏哲说的对,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一起喝酒,一起较量,再也不会分开”又拉苏哲:“走吧,方毅催我们回去了,他也挂念小妹,他也挂念静熙。”苏哲看湖面起了一点风,青黑的浪一波一波的过来,拍在岸边,“啪啪”作响,但声音温和悦耳,如歌如诉;不自觉的,他微笑:“我们先走了,等曦子好些,我带她来。”了了小荷抱着一捧百合,沿着一排排的墓牌慢慢走,她觉得应该在高处,但她还是从最低一层开始。看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她的心飘在云端,会有一个是属于他的,那个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也到了这一片寂寞中,尘归尘,土归土。她知道他遥远,她永远也够不着,但从没想过,他还会更远,远得让她看都看不见,听都听不见,上天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连她最卑微的幸福也要剥夺。她一直忍着不来。没看到,那就是假的,是谣言是蜚语是胡编乱造,他怎么可能死呢他不总是含着一抹笑,三言两语,弄得你要么喜上眉梢,要么哭笑不得。她爱死这个小孩子了,从前,她没资格,她得远着;而今,她能够了,回头却找不着岸。她不奢望她能得到什么,她只想她能看到他,替他泡壶茶,看着他喝完,他朝她微微一笑,右嘴角轻轻一弯。走着走着,她一眼瞥见上一排的一座墓前有个石制的花瓶,一大束百合竞相怒放。她一颤,怀里的百合瑟瑟发抖――是这儿,他还是在这儿了。她突的一急,迫不急待般的跨过去。她看见他嵌在汉白玉的碑上,右嘴角弯着,似嘲讽似微笑。她缓缓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她心里好似有种喜――她离他又近了,从未这么近过,今后永远都这么近她侧脸贴上墓碑,抱紧,慢慢滑下泪来。“为什么,你留在冰凉的墓穴里为什么,别人却躺在温暖的鸳帐中”绍韩坐到床侧,垂头看黑斑马;真像猪,吃饱了就睡,晚上也不动。他轻轻抚摸它的毛,柔软油滑,就像她的头发,带着香,沁人心脾。她的身体也柔软,他抱着,都不敢用力,怕把她抱变形。他回想她裸露的手臂,在他的掌心里,在他的颈项上,凉凉的,嫩得无法形容,就像现在手中的黑斑马,诱得人恨不得用力揉一揉才好。绍钥端杯牛奶,趿着鞋慢悠悠的晃过来:“还是家里舒服,洗澡水的温度都刚刚好。”一眼瞥见他捏黑斑马的前腿,忙叫:“几天没见呀,你别这么施暴,它胳膊给你拧下来了”正好黑斑马也醒,“喵喵”叫两声,绍钥赶紧伸手,想把它抱过来;不想绍韩反手就扇他,力道挺重,打得他手臂发麻。绍钥一愣,他连骂人都不屑,怎么开始动手打人了,又不为个事绍韩抱起黑斑马,淡淡的口气:“你不是累了早点睡。”绍钥去卫生间漱个口,再回来,笑:“你舍不得让我抱黑斑马,你就说,你打我干吗我跟你跑来跑去,都不如一只猫”又唤黄斑马:“喵喵,过来,哥哥喜欢你。”绍韩看他不走,倒也没法子硬赶,遂自己翻书看。绍钥逗会儿黄斑马,抬眼望望绍韩,开口:“你真要挤垮他们你不怕她以后知道”绍韩翻一页,头也不抬:“不会知道。”绍钥想叹气叹不出来,半晌,他又问:“那天你看到了,要是这一个再出事,你想她能不能受得了”绍韩微微一顿,后回:“我会对她好。”绍钥轻叹一声:“韩我谁都不关心,我只关心你,我怕你将来后悔”绍韩许久不出声,后放下书,走到绍钥面前,坐下:“她会喜欢我的。你刚来的时候我也不理你,后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就愿意跟你说话了。我会一直对她好,她也会对我好的。”绍钥从未听他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用词还这么笨拙,他看着他的脸,心潮起伏。绍韩低下头,不习惯似的,但他还是继续说:“我就想她在我身边,我就喜欢她哥,你帮帮我,我不相信别人。”绍钥大震:他从未叫过他哥,他最多直呼他的名字,他真是情根深种了。他吸口气,点头:“我帮你,弟弟。但有句话你一定要听哥的,你千万别弄死他,到那一步,就麻烦了。”田园轻轻的将协议书放到方正面前:“我先走,律师马上就来。”方正盯着那五个黑字,手指发抖,他从牙缝里挤出六个字:“我不会同意的”田园先一低头,后又抬起来:“她年轻,让她再给你生个孩子。”方正一下起身,横过桌子抓住她的手:“园园,你别走”田园看着他的脸,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浓眉细目,他们父子俩很像她的眼泪线一样的掉下来:“不,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会想起毅儿他是被你害死的”方正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唰”的缩回手,他瞪着眼,用力地摇头。田园泪眼模糊:“是你就是你你要记着他,你别害死下一个毅儿”方正木木坐着,忽觉眼前黑了,他缓缓站起来,摸索着打开灯。“晚上吃什么”他扬声问。没人应声。他又问一遍。还是没人应声。他觉得要发脾气,遂抬腿往主卧去,路过儿子的房间,他无意识的一侧脸。空的桌上、床上、书架上、衣柜里都是空的。他的儿子呢他轻轻的唤一声:“方毅”墙壁上弹回“嗡嗡”的回音。他的儿子呢那个聪明伶俐、懂事听话的好儿子呢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爸,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没违背过你一件事,我就求你这么一件事,你就不答应我”“我听了十年了,听了十五年了,我累我不想再听了”“啊”他发出一声嚎叫,双手捂住耳,沿着衣柜蹲下身去。送走秋荻,苏哲携林曦上楼,今天秦怡值班,香婆回去了,他要准备晚饭。林曦拦住他的手:“我要去看看方毅。”林曦走到那个台阶前,坐下,打开抱着的包,取出那套白骨瓷的茶具。苏哲将保温瓶拧开,小心的倒水进茶杯。第一杯,林曦倒入湖中;第二杯,她捧给苏哲;第三杯,她自己饮尽。林曦抱膝坐着,望着湖面不动,半晌,她轻轻的说:“去年,你在这儿叫我下去你也从这儿救我上来但我救不上来你”苏哲不忍看她的脸,慢慢伸手拥住她的肩:“曦子”林曦轻咬嘴唇,好一会儿,继续道:“但我会听你的话,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我会记住。”她扭脸看向苏哲:“你别说话,你听我说,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想许多问题,有的想得清楚,有的想不清楚。你接秋荻来,我们说说话,我终于理清了。你听我慢慢跟你说。”“那些天我天天梦见方毅,他在水里,要我救他,可我一抓住他,他的脸就没有了。我一点儿也不怕,因为他是方毅,但我心里难受。我总觉他本来不会死的,他从不多喝酒,可那天他喝醉了。之前他来找过我,问我以后是不是还一样对他好。他怕我们出去以后不回来,或者回来了也跟以前不一样,不当他是亲人。我想要是我们不出去就好了,他就不会喝醉,也不会死。”“这些天我天天想这个,觉得活着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方毅不在了,我们多孤单,将来谁和我们一起下棋玩我能给谁泡茶喝方毅是我们的支柱,是他撑着我们过得好好的。每回我们吵架,你总那么笨,都是他帮你跟我和好;每回有事不开心,他总有办法化解,让我们从别的地方找乐趣。我从没想过他会离开我们,会这样离开我们。”“我觉得老天可恨,为什么把他带走他那么喜欢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三个是最亲的人。这次出去,我真想叫上他一起去。我没说,因为他也没说,我总觉得他如果能去的话,他是一定会去的,他不说,就是不能去。我想我们还会回来,就像我出去读书那样,三年,我们就回来了。他也会有好的女朋友,我们能多一个人,多好。”“我知道方毅心里怪过我们,但他不忍说出来,他怕我们难过。他对我们太好了,不想让我们有一点儿负担,让我们觉得对不起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是我们俩的哥哥。在他心里,他久久小说网的是我们,他把我们当成他的家。你生日那天,他送我回去,他要我永远相信你,说那样我就会永远幸福。我一直想他的这句话,想了许久许久,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林曦坐直身子,看着苏哲的眼睛:“我曾经有话想问你,我想你也知道我要问什么,但我没问出来,因为我没想好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后该怎么办。这次秋荻来,我问了她,她没有回答,她反问我,如果这次不是方毅离开,而是你离开,那我还需不需要再问那个问题”“我知道我再也不必问了,没有什么比你在我身边活着更重要,方毅不在了,我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