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动得了她。柳相战战兢兢地看了正恒帝一眼,有些支吾道:“从前方传来消息,花离墨前日领着三军进入雍州,她自己本人带着三军主将亲入雍王府拜见雍祁景渊,而且”“而且什么”“而且将易国舅和韩军师的首级悬挂于雍城城门之上,诏告天下,拥护祁景渊正统,让,让皇上还位于太宗血脉。”咬牙,闭眼,一口气快速说完,柳相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等着承接正恒帝的怒火,甚至做好了也被狂揍一顿的下场。然而正恒帝没有动,神情依旧平静,只是咬牙轻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啃肉喝血一般:“花、离、墨,你敢背叛朕。”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正恒帝只觉得天旋地转,花离墨抗旨按兵不动,他尚还存着一丝侥幸,只要她没有投靠祁景渊,就表示还有余地可回旋,最多再多许她些权力好处,等解决了雍地叛乱,再来收拾她不迟,但她今日她的公开投敌,再次狠狠地嘲笑了他的天真,连易剑仁和韩英都被她的杀了,显然她没有给自己留后路,进京入朝之时怕就是别有企图了。大殿的气氛直降到冰点,群臣大气不敢喘,就在这时,殿门口一道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皇上此言差矣。”刚刚还在议论,恨不得食其血肉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是怎样的心情齐涮涮的目光投向大殿门口,看着悠然走进大殿的花离墨,正恒帝和百官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见鬼了不成阿墨缓步进前,头束玉冠,玄衣飘逸,高贵而优雅,目光清亮如星辰,嘴角含笑,慵散可亲中透着股深不可测的神秘,无视正恒帝杀气凛然和百官复杂的目光,她微一弯腰,声音清脆如常:“臣,花离墨参见皇上。”“花离墨,你怎会在此”正恒帝骤然恍过神,第一反应不是召唤殿卫拿人,而是惊问出声,她不是应该在雍州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她是如何进宫的多年的帝王生涯,让他瞬间就敏锐地感到不安,面对花离墨,竟是心跳如鼓,慌得厉害。“皇上连下十八道金牌让臣进兵雍州,诛杀雍王,臣以为皇上乃圣明之君,断不会做出残害同胞之事,定是易剑仁和韩英这两个奸臣假传圣旨,一气之下就将他们杀了,不想哎,臣妄自猜度圣意,误了皇上的大事,因而特来向皇上请罪。”花离墨说得情真意切,满脸的恼悔愧疚,一副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样子,但却见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丝毫不见她的膝盖弯一下,可这时却没有人去注意这些细节。正恒帝双眼瞪得牛大,只觉得一口淤血堵在胸口,呛在喉间,憋得他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阴险,无耻,枉他自称明君,居然会把这么一个厚颜无耻,口密腹剑的小人当成心腹,将兵权交付,委以重任,他真是瞎了眼。能站在这里的群臣都是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来阿墨话中的意思,那分明就是在指控皇帝残害同胞,枉称明君,他派去的易剑仁和韩英已经被她杀了,现在该是皇帝做出交代的时候了。嘶,一声声倒吸气声暗暗响起,一直低调的花将军却原来也是个胆大包天,敢与天斗的犀利人物啊不过,皇帝居然连下十八道金牌让大军杀进雍州原本心有动摇的官员霎时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气从心底蹿起来,冷得渗人。尤其是一些老臣,他们是两朝员老,当年的皇位争夺战是怎样的惨烈他们记忆尤新,雍王不仅自己放弃大好的局面,甚至为了帮助正恒帝多次险象环生,可最后呢,雍王得到了什么正恒帝登基后的所做所为,世人有目共睹,为了帝位的永固,防备拥兵在外的雍王虽不地道,但这是身为帝王该有的果决,只是现在竟连下十八道杀令,该是有多急切要除掉雍王啊将群臣脸色的变化看在眼里,正恒帝老脸猛红,胸口一疼,噗地,一口鲜血竟活活地喷出来,整个人更是软软地向后倒去,吓得身边的总管太监脸色青白,上前赶紧将他扶住,焦急地叫道:“皇上,皇上。”“太医,快叫太医。”以柳相为首的群臣也被吓到了,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场面着实乱了起来,唯有罪魁祸首依旧淡定地站着,嘴角边甚至还噙着笑意。“朕无防。”皇帝倚着总管太监,摆摆手,不让叫太医,这一口血吐出来,他反而觉得好受多了,神智也清醒了些。柳相等见皇帝的脸色确实比方才好了些,也就不再急哄哄地表忠心了,各回各位,但目光齐涮涮地一致从正恒帝的脸上移到了不动如山的阿墨身上。正恒帝的目光也在第一时间落回阿墨身上,眼眸微眯,却没有方才激烈的情绪外露,此刻的正恒帝才是那个精心谋算,城府深沉,狠心绝情的帝王。“花离墨,你胆子不小啊,别以为你在雍州做的好事,朕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正恒帝的嘴角勾起了抹阴森的笑意,如看着待宰的猎物般,抚掌道:“今日你既然有胆子回朝请罪,承认自己确实曾抗旨不遵,今又无召进宫,条条当斩,就不知你是否有胆为自己的罪行承担后果。”说着,打了一个手势,在殿前拱卫的殿前卫士立即跑入殿内,等待皇帝一声令下,就将人押出去就地处斩。正恒帝此刻也想明白了,花离墨敢在此时现身宫中,必然有所依持,那就先让他看看,她到底哪来的自信,能这般挑衅了他之后,从宫中全身而退“臣自是有胆。”阿墨好似真的喜欢不按常理出牌,就在正恒帝以为这般说能逼得露出底牌的时候,她却是毫无慌张之色,淡定自若地回道。“很好。”正恒帝点头笑了一下,待命的殿前卫士接到皇帝的眼神示意,立即上前,为首的两人即卫士队长涮地抽出明晃晃的大刀,直接就往阿墨的脖子上架去,竟是有当场让她人头落地的打算,惊得两帝的群臣连连后退,然却没有人注意到,其中有几个的第一反应是往前踏了一步,而后才生硬地跟着后退,如被吓着了一般,只是垂在衣袖下的手却握成拳,暗暗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道。直到此刻,阿墨脸上的神情依旧,不,确实地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只是从不达眼底,她斜眼瞥了架在脖颈上的大刀,慢吐吐开口:“且慢。”“花将军还有话说不是自认有胆了么”正恒帝满面嘲讽,眼底露着几分得意,花离墨以为她拿捏住他下令诛杀雍王的把柄,不敢当着百官的面明里杀她,却不想想,事已至此,他还有何顾忌,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只要雍王一死,坐在龙椅上的人还是他,天下人若敢再说什么,那就是造反,数百年之后,这段历史将会完全湮没于时间的洪流之中,永远尘封。“臣只是想再说一句。”阿墨抬起手,伸出葱白细嫩食指,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皇上少列了一项罪名逼、宫。”然后嘴唇又轻动了两下,但没有发出声音,群臣只听到她说了逼宫二字,唯有正恒帝清晰地看到她轻动的唇型竟是弑君。“放肆,花离墨,你是疯了不成。”单是逼宫二字就足以让群臣吓掉了下巴,柳相最先发难,跟看疯子一样地看着阿墨,单枪匹马地跑到皇上面前,还被殿前卫士拿着刀架在脖子上,然后当着群臣的面,说她要逼宫这逼的是哪门子宫啊难不成她在雍就州受了什么刺激,疯了群臣和殿前卫士大都以为她在说疯话,但正恒帝却不认为她在说疯话,在惊骇过后,他双手负于背后,朝身后的总管太监做了个手势,然后如若他人般将阿墨的话当成疯话,昂头大笑道:“看来花爱卿真是一心求死啊朕岂会不成全。”正恒帝话音一落,殿前卫士队长执长刀的手便动了一起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没有人注意到总管太监后退了几步,悄悄离开大殿。涮,长刀重重一划,刀身铮鸣,群臣瞪大着眼睛看着,想像着鲜血狂飙的血腥场面,一恍神间,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刀芒在空中划过弧度,却落了个空,本该在刀下的人却不见了踪影。下意识地转动目光,找寻那个本该身首异处的人,却在下一秒,又觉眼前人影一闪,接着便听得几声,或是一声闷哼声,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震动,群臣便见,大殿中正,横七竖八地躺着的竟是殿前卫士,而阿墨则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仿若根本是没有动过,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觉。事实上,大家都知道,那不是幻觉,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而已,柳相等人的心突而慌起来。花离墨悄然回京,就是为雍王打头阵,逼宫而来、第二十七章 禁军反了“护驾。”柳相最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跑上前去,挡在皇帝的面前,大喊一声。相校于柳相的紧张,正恒帝面色反而平静,微眯的眼中闪动着厉光,花离墨如今掌控着兵权,更借雍王乃太宗之子的言论为她的公开投叛制造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前所列的罪名若在以往条条是死罪,但在今时今日的局面下,其实是很难动得了她,可是若然她在帝前公然先动了杀手,那就不一样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毕竟是他,他的帝位是先帝传承给他的,纵然当年先帝因私心而隐瞒了雍王的身世,但先帝的皇位继承是为众臣推举,在当时的情况下是名正言顺的,他继位也无不可,因而从某个角度来说,他都不算是窃位,所以雍王只敢操控天下的言论让他退位还政,而非是出兵公开讨伐于他,因为他如果那般做了,他日就算他真的当上皇帝也将为后人诟病,甚至冠上夺位之名。退一万步讲,就算此次的博弈是雍王胜利,史记上,他正恒帝依然是大梁皇朝第四任君王。花离墨当殿于帝前动武,威胁帝恭,足以诛九族,就算是她手下的将领也没办法借机以为她讨公道的原由动兵。正恒帝心下激动,暗自讽笑一声:花离墨,终究还是嫩了一点。可是下一刻,正恒帝脸上的平静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寸寸龟裂。柳相的一声护驾出乎意外的并没能招来任何殿卫,却像是打出了一个暗号,随着他话音一落,大殿之外,竟隐隐传出来剑戟交加和惨叫声,滔天的杀气带着粘稠的血腥味蹿了进来。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雨,正恒帝和群臣岂会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情况,霎时,个个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看着傲然独立于正中央的挺拔身影,她神色平静,嘴角噙笑,清澈如波的双眸如同黑幕天际上最耀眼的星辰,照亮着这混浊的世间。她没有妄言,真的是为逼宫而来了。可是,以正恒帝的手段,怎么可能让花离墨领兵混进皇宫都不知道,若说她一个人偷偷混进来还有可能,但大队人马的人迹又是怎样避开皇帝的耳目混进宫中“不可能,这不可能皇城四门,朕已派心腹把守,京都九门也有朕的探子日夜监控,就算有守将受你引诱背叛,大批人马进京,朕的探子不可能没有察觉,还让人都混进皇宫,这绝对不可能。”深受打击的正恒帝失神地连退两步,死死地盯着阿墨,忽而神情一震,脸上露出帝王的自信,仰声大笑道:“花离墨,你诓朕,外面”正恒帝话还未说完,之前悄悄溜出去的总管太监连滚带爬地从殿外冲进来,太监服上血迹斑斑,口中大呼:“皇上,皇上不好了,禁军反了,禁军反了”禁、军、反、了。正恒帝和柳相等人顿时呆滞住了,迟了半晌,才慢慢回味过来这四个字的意思,一片倒吸气声暗暗响起。拱卫皇宫最主要的军事力量便是禁军和千卫军,这两股军事力量一直被皇帝牢牢握在手中,千卫军是皇帝的内围贴身卫兵,是皇帝手下直属军事机构,殿前卫士也是千卫军所属,而禁军则是担任护卫帝王和皇宫,甚至京都警备任务的军队。正恒帝极宠东宫,因而千卫军大半部分被他调去护卫东宫,如今皇宫的守卫主要靠禁军,这支禁军一直由高华统率,高华奉命离京后,正恒帝提拔了另一个副统领暂统禁军,而之前阿墨身任禁军副统领时统率的一部分禁军被她离京时带走了,剩下的禁军,正恒帝自认是可信的,但是他现在听到了什么禁军反了花离墨确实没有带兵进京,她的兵早已在宫中。留在宫中的禁军起码有十万,而殿前卫士不过区区数百,纵然殿前卫士精于禁军,也架不住蚁多咬死象。“禁军怎么会反了,禁军怎么可能反了”柳相等官员呐呐自语,其中一人冲上前去,揪起总管太监的衣领,厉声质问,正恒帝也赤红着双眼死盯着总管太监,期望他只是说错了,或是他们都听错了,现在没有什么比禁军造反更让正恒帝难以接受。“奴才,奴才”“禁军确实没有反。”清亮的声音与总管太监断不成句的声音同时响起,只见阿墨冲着皇帝歪头一笑,接着道:“禁军不过是顺应民心罢了。”随着她音落,一阵嗒嗒嗒,又沉重有致的脚步声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