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共饮一杯如何”王良娣笑语嫣然的看着她。谢素书想起太子临走前的话,本能的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众人皆知她与王氏不和,此时王氏主动示好,若她断然拒绝,难免又生事端,遂笑着道:“正有此意”招手示意廊下站立捧酒伺候的宫女将酒送上。宫女离她们不远,捧着漆盘,急急过来,长长的宫裙扫过地面,沙沙作响。眼看就要走到谢素书身前,突然脚下踩着宫裙,一个不稳,踉跄两步差点摔倒,盘中酒盏和酒壶跌落,琼酒撒出,因离谢素书近,全都洒在她裙上,连王良娣身上也洒了好些。未待谢素书开口,那宫女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匍匐在地,颤抖如秋风中的黄叶,“太子妃、良娣息怒,奴婢失仪,并非有意冒犯,”王良娣看着自己被弄脏的新裙,脸色一沉,正要喝骂,却听谢素书沉沉开了口:“起来吧,自去领罚,以后小心些,下次再犯,可不会有这等好运气了”“是”那宫女急急拾捡东西,退了下去。“姐姐也太好心了些,这等不用心的东西,就该送到辛者库,以儆效尤,看日后谁人敢不用心伺候姐姐。”王良娣一脸不平,愤愤说道。谢素书淡淡笑道:“她去领了罚,日后会长记性的。本宫要先回去换身衣裳,妹妹不如与我同去”王良娣低头看看被弄脏的裙子,一脸沮丧,“谢姐姐,我殿中备有更换的衣裳,我让侍女拿来更换便是。”谢素书也不强求,去殿中应酬几句,带了明川等人回永宁殿。刚走到殿外,却有一人奔来,“姐姐,等等我”谢素书停步细看,见是容敏君,遂笑道:“你怎么不和她们玩耍听曲”容敏君嘻嘻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姐姐回永宁殿,正好路过那唱曲的亭台水榭旁边,我知道那附近有处地方,听曲最是相宜,想和姐姐一起过去。”谢素书莞尔,携了她的手,两人迤逦而行。“姐姐,你身上用的什么香像是什么蜜果的味道,还有一些别的说不出来的味道。”容敏君鼻子皱成一团,仔细分辨。谢素书听了这话,笑笑,敲敲容敏君的脑袋,“就你鼻子灵我可没用香你说的蜜果味道呀,是刚才洒在我裙子上的酒里的味道”“哦,这样啊”容敏君刚刚十五,年纪尚小,本是活泼烂漫的性子,听谢素书这么一说,便停了下来,伸手去谢素书裙子上摸了摸,把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笑得眉眼弯弯,“真香”明川在后面看着她这么没有礼仪尊卑的样子,一脸不快,谢素书却没有放在心上,被容敏君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笑起来。“姐姐,那还有一种味道是什么”容敏君颇懂香道,又是好奇宝宝,一副不弄明白不罢休的样子。“太子妃怕蚊虫,奴婢给她缝制了装有驱虫药粉的香囊。”明川答道。容敏君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原来这样”说话间,几人已走至湖畔的林荫中,湖风拂过,林中纺织娘高高低低的叫着。容敏君与谢素书相谈甚欢,一路走来,宫苑之中,道路平坦,两人也未注意脚下。突然容敏君“啊”得惊叫一声,歪倒在地。众人循声看去,见她脚下一道黑影箭一般飞速窜入草丛中,不见了踪影。谢素书心知不好,忙让人给容敏君检查伤口,并让明川速速去找太医,又派了几个机灵的小太监去抓咬人的那条蛇。伤口在荣敏君的脚踝上,在琉璃灯笼昏黄光照下,可以清晰看到白雪似得脚踝上有四个乌黑的小孔,周围的皮肤已经变得乌青,并且迅速扩散开去,有见识多的宫女惊叫道:“是毒蛇”谢素书蹲在地上,将容敏君的头靠在自己腿上,安排宫女们用丝带将她的腿扎住,拿刀切开伤口挤出毒血,做完这些,再看容敏君已是面如白纸,双唇乌青,额头汗出如豆,“敏君,你忍一忍,太医很快过来。”谢素书边安慰她,边让宫人将她背到最近的宫室里面安置。少顷,太医小跑着过来,因白芷早已回了白府,此时过来的是太医院的老太医。望闻问切后,他轻轻摇了摇头,“毒已入肺腑,恐怕老夫先给孺人上些解毒的药粉,再开一剂药煎了喂下。可知是被何种毒蛇所伤”老太医边给容敏君上药边说道。那边早有太监将那毒蛇抓住打死,此时听得老太医问起,谢素书忙让人将毒蛇呈上来,老太医看了看,皱起眉头,“金赤鳞蛇宫中为何会有这种剧毒之蛇”老太医自言自语道,突然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什么味道,“赤果香气”他满脸疑惑的抽着鼻子,走到谢素书面前,若有所思,“太子妃身上这香味,可是用了赤果”“这香气是刚才宫女不小心洒在我身上的酒液味道,请问太医,赤果是何物”谢素书觉察到太医神色有异,屏退宫人,只留了明川等可信之人。“金赤鳞蛇喜食赤果,赤果香味能够吸引它们。”老太医垂下头,低声说道,“该蛇剧毒,无药可解,若被此蛇咬伤,一盏茶功夫便会毙命,容夫人能撑到此时,已是少见。”谢素书脸色白了白,将晚上的事情串到一起想了一遍,心中惊骇,突突得跳得厉害。突然想起王良娣身上也洒了酒液,岂不是也面临着被金赤鳞蛇偷袭的危险她沉沉说道:“明川,速速带人去找王良娣,让她注意安全。木槿,去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并请太子殿下来永宁殿。海棠,去将漪兰殿中的那个宫女带来。”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嘤嘤嘤、真相迷离谢素书尚未走到永宁殿,便遥遥看见木槿正在门外张望,见到她,快步奔了过去,“太子妃,太子殿下已经在殿里等着了”谢素书讶然,“这么快”木槿笑道:“奴走到半路,太子殿下已得了消息,正往这边赶,所以过来的早些。”殿中,萧越正在低头来回踱步,见谢素书进来,他抬起头来,昏黄明灭的烛光投在他的脸上,神色莫辩。谢素书却清晰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实质一般,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好几遍。“你,无事罢”萧越问道。谢素书想要笑着告诉他自己无事,唇角动了动,却没有笑出来。“妾安好,可怜敏君,恐怕过不了今晚。”虽然她与容敏君相处不多,但眼看着天真烂漫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她岂能不悲因为面上带了悲恸的神色,无法掩饰。“后宫中,便是这样,莫要想太多。”萧越试图安慰他,但他显然不精通此道,“我会多派些人过来保护你,并彻查此事。”“后宫中就是这样么”谢素书轻叹口气,在塌上坐下。木槿端了参茶来,她略喝两口,面前浮现处容敏君乌青的唇,虽然前世看过不少宫斗剧,来到这个世界后也做好了要在宫廷碾轧中活下去的心理准备,但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仍是感到害怕,这所有的陷害,来得悄无声息,防不胜防。萧越看着她惨白的脸,想再说些安慰的话,终究只是紧紧握住袖中的手,指甲嵌入肉中,微微的疼。“奴拜见太子、太子妃。”低哑慌张的女声打破殿中死一般的沉寂。谢素书循声看去,见海棠是一个人回来的,忙问道:“那个宫女呢”海棠匍匐在地上道:“回太子妃,今日漪兰殿洒酒犯上的宫女叫玉梅,此刻本应在掖庭宫受罚,可是掖庭掌事说她并未去往掖庭,奴婢率人四处寻找,皆未寻得她的踪影。”萧越面色一沉,开口唤道:“郑弘,派人去找那宫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郑弘领命,正要欠身退下去传令,萧越又道:“将何成调来负责永宁殿的护卫。”“是”郑弘顿了顿,见萧越似乎没有别的命令了,忙退出殿外,小跑着传令去了。“容孺人是被毒蛇咬伤”萧越问道。“是,玉梅洒在我身上的酒中有引蛇之物。”谢素书叹口气,许久方开口,声音低沉暗哑:“那蛇恐怕是有人故意放在我必经之路上,容孺人是因为我才被毒蛇所伤。”萧越眸光深沉,久久不语,他长于深宫,这般谋杀手段不知见过多少,焉能不明白其中利害,细细一想,心中又惊又怒,“你能逃过这一劫,实属侥幸。”谢素书冷笑一声,“只是那害我之人,却未曾料到,我身上佩有白太医的驱虫药,那毒蛇因畏怕此药,方咬了容孺人。”“你且安心,我自会彻查此事。”萧越见谢素书仍是心神不宁的样子,看起来让人担忧不已,他在谢素书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双手握住。谢素书心中惊惶,双手冰凉,此刻被萧越握住,他手上的温热缓缓传来,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不多时,明川回来说王良娣那边无事,早已换了衣服歇下了,谢素书稍微放下心来,萧越却挑挑眉毛,不置一词。眼见时辰已晚,他催了谢素书洗漱安歇。两人躺在床上,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都未入睡。夜风吹得烛光摇曳,在幔帐投下晃动的光影。谢素书听得萧越动了动,在她颈后轻轻道:“阿素”,语气里有她从未听过的柔和,心头一震,竟有些慌乱,这个世界里,从来没有人这般亲密的唤她。“嗯,何事”她蜷在薄被中,淡淡答道,并未转过身去。萧越伸手,将她扳过来看着自己。谢素书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太子殿下这是被容孺人的事情刺激的要兽性大发么她紧张的浑身僵硬。萧越看着她防备的样子,脸色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你可是忘了,我伤口还未痊愈,不会对你如何,这般紧张作甚”听他这么说,谢素书脸红得有如煮熟的虾米,“殿下,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戏弄妾。”她嗫嚅着说道。萧越将她脸颊旁的乱发拂到耳后,笑道:“你莫怕,我有事与你说。”谢素书抬眼,看着萧越。“过两日,我要去江南赈灾。”萧越说完,定定看着谢素书,眸光复杂。谢素书愣了愣,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殿下,你的伤还未痊愈,前往江南赈灾,奔波劳累,”“我生为一国太子,受举国供奉,又岂能因这点小伤便不去江南处理赈灾事宜”萧越沉吟片刻,“听说江南起了瘟疫,此时带你去会有危险,我此去月余方回,留你自己在宫中,你切记多加小心。”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一丝驼红。萧越不是擅长怜香惜玉的人,可是对谢素书,总是更用心一些,此时说完心里的真实想法,竟心中慌乱如少年。平日里冷漠的萧越说出这番话,犹如一颗石子,在谢素书平静无波的心湖里击起千层浪花,她心里涌起些暖意,抬眼偷看萧越,正好遇上他清澈柔软的眼光,心中一乱,仿佛卷入蓬麻中,忙转过身去,慌乱答道:“谢殿下关怀。”身后的萧越却没回答她,只听得他翻身,扯了夏被盖上。渐渐只有的平静均匀的呼吸声,想是已经睡熟。稀薄的白月光从窗棂间透进来,整个房间里笼罩在银月辉光下,谢素书睁大双眼,久久不能入睡。这段时间,萧越对她太好了些,好得她有些承受不起。想起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心头似被人揪住一般的疼。男人啊,终究是靠不住的吧谢素书一晚上都没睡好,三更后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待她醒来时,房间里仍是昏暗一片,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身旁空空,萧越已不知何时离去,她伸手摸摸,被中冰凉,想必已是离去多时。“明川”谢素书不安的唤道,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明川笑容满面的进来了,“太子妃可算醒了”谢素书讶然,难道她睡了很久“殿下走得时候说您昨晚睡得晚,让奴婢们用黑布将窗棂盖上,让您好好休息。闹得我们连走路都小心翼翼。”谢素书没料到萧越会如此对自己,这般宠爱难道不是该发生在某个受宠的姬妾身上吗一时间心中慌乱,如风过苇塘,可心底又隐隐觉得有一丝甜蜜。她好一会才注意到明川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还有何事有话就直说罢,别吞吞吐吐”明川压低声音说道:“容孺人,凌晨没了”“怎么此时才告诉我”谢素书忙催着木槿帮她换衣服,要去芳菲楼看容敏君。“是殿下不让说,怕扰了您休息。”明川小声说道,“如今殿下待小姐真是天壤之别。”谢素书敲敲她的脑袋,骂一句胡说,草草洗漱梳妆,早膳也没心情吃,径直去往容孺人所在的芳菲楼。到了芳菲楼才发现院中停着两具尸首,容孺人的尸首停放在正殿,宫人们正在为她入殓。玉梅的尸首停在楼后的偏房中,仵作正在检验伤口。不多时,负责彻查此事的郑弘过来报仵作的检验结果:“回太子妃,宫女玉梅的尸首,是天明时分在一口井中找到的,脑后有重物击打痕迹,颈部有勒痕,重物击打未致死,后由颈部勒息而亡,死后被负石抛入深井。”郑弘说得委婉,但谢素书仍能从这只言片语中窥见玉梅的凄惨死状,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她强压下去,只觉得房中阴冷,迈步缓缓行至屋外。屋外是晴朗的夏日,长空碧蓝,白云洁白,远远浮在天边,院里的花树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