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行李,直到南流河前路口的红灯才不得已停下。“妈”王京昀试着软语,“您就不能稍微替我着想一下下么”“我替你着想”孙容可笑地看着他,“你怎么不替我着想怎么不替你以后的孩子着想”她忽然哭丧起脸,“我可怜的孙儿,以后又要跟我这个老太婆学咸水普通话了。”“这都什么跟什么,”王京昀烦躁地咬咬唇,“你老催我找女朋友,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愿意跟我的了,你见也不见,这不是逼我么。”“我让你找女朋友,有让你找这样的么”孙容声音不由尖锐起来,不觉吸引路人眼光,又迫不得已降低声咬牙切齿地说,“放着淼淼这么好的,又对你有意思的不要,你眼瞎啊。”“”王京昀看着他妈妈,眼睛眯缝起来,像看陌生人,“是,我眼瞎,她哑巴,我们俩是绝配,怎么样”“你”孙容失望地扬起手掌,到了半路,又抖颤地放下,“你真是疯了”王京昀回到水店,一楼柜台换成了他舅妈。“你妈走了啊”舅妈往他身后探探头。“嗯。”王京昀简单应过,往楼上走。进到客厅,苗羽佳已经不在原位置上了。她坐在沙发边的小凳上,挨着他外婆,裙摆整齐地收叠起来,另外一边是半跪着的表妹。老人、女人和女孩都在干同一件事折纸,春节烧给祖先的纸钱和元宝。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女人嘴角浅浅的笑意,女孩白胖白胖的手指,画面说不出的和谐与宁静。、54 第五十三章从家里出来,王京昀一直沉默着。“我们去海边走走。”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吃午饭的时候,他的家人对她很客气,不时劝菜。苗羽佳只是频频点头,微笑,没有应声。天气不算好,铅云冷僵在半空,海水呈现脏兮兮的灰蓝色。沿海一路几乎没有其他车辆,王京昀发泄式地加速了一段,最后停在一处较为偏僻的海滩外。下到岩石滩,王京昀牵着她,让她小心点:“能走么”苗羽佳低头看着路,头发垂下,盖住视野,她轻轻撩开。“嗯。”她穿一双带矮跟的短靴,对凹凸不平的石头还算适应。“要不我背你”王京昀尝试着建议。离沙滩只有不到十米,苗羽佳成全了他。苗羽佳依旧一条长裙,王京昀把她背起,裙摆自然缩起,露出一段小腿穿黑色丝袜的小腿,隐隐透着肌肤的颜色,柔滑柔滑的。王京昀低声笑:“不冷么”苗羽佳不是在车里就是在屋里,几乎感觉不到这个季节的温度。她把脑袋埋在他耳边,使劲摇了摇,头发蹭在他耳朵上,细细作响。走到沙滩上,王京昀并没有放她下来,而是沿着海岸线往来时的方向走。浪花不时冲来,漫在沙滩,像谁在甩动着带白色花边的新娘头纱。沙子湿的,被海水洗得平平整整,一脚踩上,陷下一个清晰的鞋印。一路过来,只有一长串鞋印。风从海岸的方向吹来,苗羽佳的长发柳枝般舞动,撩得他脸痒痒。王京昀脑袋轻轻晃了晃,未果,苗羽佳笑出声,把头埋到他的另一肩上。走了一段,苗羽佳让他放下下来。在海边走,茫茫只有一条路,沿着海边便不会迷路。王京昀和苗羽佳漫无目的走着。“你妈妈,好像不太喜欢我。”苗羽佳终于还是吐出心声。王京昀看了一眼大海,灰蒙蒙的,也没啥好看。“她只是,”王京昀说,“一时想不清楚。”苗羽佳:“”“等过段时间,她会想明白的。”苗羽佳:“那么确定”王京昀想了想,说:“因为,她是我妈啊。”但愿如此。苗羽佳低头看着鞋子,每踩下一脚,鞋沿边便挤出一圈水。“回到储州,你也跟我去见我妈妈。”“好。”她感觉到,握着她的大手更加用力。从海边可以隐约看见公路,化成一道细细的线,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偶尔有几个蚂蚁般的黑点从线上滑过。苗羽佳走快一步,站到王京昀前面,倒退着走。“你想跟我说什么”黑发盖住她的小半张脸,王京昀看不真切,问道:“什么”让她再重复,多少有点催促的意味,苗羽佳努了努嘴,转过了身。她依然走在前头,好像拖着他在走。默契的沉默里,王京昀恍然而笑。“你还想听”苗羽佳回过头,冲他点点头。不知是不是海风太调皮,吹得她两颊微微红。原以为她那么等着,王京昀会说不出口。没想现在,现实不但填补了当年的缺憾,还超乎预料给他更多,心早已平衡。“我那时买了一箱子烟花,打算和你一起放。”王京昀说,“哪知道忽然下雨,都淋湿了”苗羽佳走回头,跟他并肩而行,笑道:“大半个月的生活费都没了吧。”“还真是。”王京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呢”“然后啊”王京昀稍顿片刻,眼神是回忆时候惯有的出神,嘴角却是弯起,像是憋着一个滑稽的小秘密。“然后,告诉你我喜欢你啊。”苗羽佳强忍着笑,眼睛嘴角却泄露了心迹。“然后呢”“然后啊”他们像两个学舌的小孩,你说一句,我重复一句,每一句都相同,每一声每一调的不同又让那句话意味深长。“在一起。”苗羽佳终于咯咯笑出来,两枚洁白的兔牙宣示她的惬意。“如果我不答应呢”问题出乎意料,王京昀脚步一顿,苗羽佳又多走一步,他的胳膊被她轻扯一下。苗羽佳还是在笑着,甚至有些得意,那种欺负人之后的自喜。王京昀:“”像被忽然击中,王京昀想,对了,这才像她,这才是她,以前那个苗羽佳的确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是骄傲的,所以当他说要考警校的时候,她知道那是为了她,她便说你可以把一个人当动力,但不要把一个人当目的。多简单直接的一句话,划开两个人的界限,将一切将有的纠葛撇得干干净净。当他迷陷时,她清醒地退一步。他身上仿若绑着一根无形的绳,绳子的另一端,在她手上。当他怯退时,她小手指一勾,他便又迷途知返一般。造就这种关系的,不是她对他的掌控,而是他对她的臣服。即便一开始是苗羽佳主动接近他,对他来说,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像苗羽佳这样的女人,论相貌,论家世,论学识,他穷其一生也不会遇上第二个,而那段年少时惊鸿一瞥的未名关系,也可能止于渐渐而来的成熟。只是故事还没长大便戛然而止,如果是一个明朗的结局,也许他也不会相思无端起。而她从神坛上跌落,他接稳了,可是他还是需要仰望她,因为他乐意。这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臣服。“如果你不答应,”王京昀回过神,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就跑进海里,你不答应,我就不回来了。”苗羽佳细细看着他,妆容清淡的脸浮现莫名的笑意。“那你跑呀。”海浪有音,而她无声。缄默的一字一句,全落尽他的眼底。王京昀:“”“那你跑呀。”她眼睛眯起来,往他胳膊上推了推。王京昀松开她,退到沙子干燥的地方,哗啦一下,夹克拉链敞开,露出一件灰色卫衣。“我真跑,你可别心疼。”厚重的黑色夹克塞到她怀里,残留着他的味道和温度。苗羽佳依然在笑,却没有什么阻止的动作和眼神。在那份不怀好意的笑意中,王京昀生出一股全世界都不管不顾般的冲动,潮热地散便他的四肢百骸。这股冲动是年轻的,也是热血的,好似忽然间受到鼓舞,即可就想要将一颗真心赤昭昭地袒露出来,哪怕头破血流。王京昀掐表换装备时最快二十秒,逆向动作也不逊色,一抓一扯,卫衣连着背心一块撸掉,肌肉结实的胸膛裸。露在寒风与海声中。而对面女人眼神中终于出现的讶然和一丝不易觉察的慌张,仿佛无声为他擂起的战鼓。他笑意更浓,得意更甚,手上动作更利落。皮带抽拉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牛仔布的摩擦声被海浪的欢呼隐没。当王京昀赤脚站在沙滩上,苗羽佳终于反应过来要拉住他。黑色裤衩新买的,不宽不窄,挂他腰上看着跟泳裤差不离,模糊勒出小山的曲线。王京昀笑着挣开她,抛下一句“你看着”,转身跑进海水里。“啊”女人尖锐的叫声从哗啦的踏水声中冲出,刺破心肺般。苗羽佳看也不敢看,皱着眼,撇开头。“哈哈哈哈”海的那端,传来男人肆无忌惮的笑,得意有之,畅快也有之,好似赢了一场球。苗羽佳还抱着他的夹克,下意识往海里走,深陷的脚印,浮动的浪花却叫她止步。你回来如果能发声,她会这么喊。可她喉咙里只挤出又一串不成语的声音。海水已经没到腰际,王京昀丝毫没有瑟缩的痕迹。“你说你愿不愿意”王京昀掬了一捧海水泼身上,湿润的胸膛在隐隐天光之下透出一股原始而野性的魅力,仿佛在看一只豹子伸懒腰时背部绷紧的肌肉线条。愿意什么苗羽佳又发出啊的一声,半是无奈,半是悸动。“苗羽佳”宛如积蓄力量,他停了一下,她的心跳也跟着顿了一下似的。“我爱你,真的,”他捶了捶自己的左胸,这个动作,让她想到士兵在国旗下宣示的场景,那是毫不掩饰的忠诚和热情。“我很早前就想跟你说了,但怕你会笑,怕你会觉得是幼稚、冲动,怕你会拒绝我。”苗羽佳摇头,拼命地摇头,用嘴型对他说你回来。也许太远了,他看不清。“我今年二十九岁了,不是那个十八。九岁、什么也不懂、整天翘课打架的三流高中学生了。”王京昀脸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苗羽佳,我想娶你。”苗羽佳的少女时代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时的她一定不会料到有天一个男人会这样跟她示爱与求婚。“苗羽佳,你愿不愿意”“啊”“到底是愿意不愿意”“啊”没有戒指,没有灯光,没有单膝下跪,跟浪漫差了十万八千里。王京昀和苗羽佳,一个半身在海里,一个站在海滩上,更像两个疯子,声嘶力竭地在喊话。她战栗起来,牙齿打架的战栗,分不清是海风的力量,还是他的魔力。眼角边凉凉湿湿的,明明没有下雨。她想不顾一切往他冲去,拥抱他,亲吻他,一只鞋子已半湿。“你别来,我回去”王京昀抹了一把脸,朝岸上奔去。苗羽佳把手里的夹克扔到他的裤子边,急急脱下自己的粗呢长外套,裹在他身上。“没事,不冷,”王京昀浑不介意地说,“我们经常冬泳”他还想辩解,后半句话像被凭空吸走,生生断了。苗羽佳牢牢地吻住了他。他身上还滴着水,湿了她大片的衣襟和裙子,可她恍若未觉,紧紧抱着他,像要把自己的力量和温度,从她的唇、从他们严丝合缝相贴的胸膛,都渡到他身上。他这般湿漉漉,就像他们初次相遇,一点儿也不浪漫,甚至还透着点点狼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主角是他和她。、55 第五十四章苗羽佳抱着王京昀的衣服,王京昀自己提着鞋子,披着她的外套往回走。刚才没注意,回去冷着了,才发现好长的一段路“冷么”苗羽佳搂着他的腰,但没什么用,她都觉得冷,更何况只披着一件外套的王京昀。“不冷。”王京昀摇摇头,呵出的气化成白雾。“嘴硬。”苗羽佳催促他,“要不跑着回去吧”“走快点就行了。”“嗯。”王京昀和苗羽佳狼狈地回到车里,带上一脚的沙子,王京昀往那一坐,座垫上立马出了个圆形水印子。苗羽佳嗤地一声笑,指指他的裤衩,比划着:“脱下。”王京昀:“”车里开足暖气,走了一路人凉了不少。王京昀边撸下裤衩,边喃喃:“早知应该连这个也脱了”苗羽佳怪好笑地看着他,王京昀长手长脚,在小小的空间里施展不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落在苗羽佳眼里。一个赤条条,一个穿了衫,悬殊立现,倒好像穿衣服那个没有参与到戏剧,而是一直旁观,这倒叫王京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别看”不说还好,这一说,逆反心理便起了。苗羽佳煞有介事地去拈他的手腕,因为冷,昨夜挺立的地方缩成皱巴巴的一团,耷拉成一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