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清楚了,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你嫁什么样的人,过的就是什么样的生活。”苗羽佳只比划一句:“我想清楚了。谢谢妈妈。”吃了饭,蒋幼晴把苗羽佳喊进厨房一块洗碗。“小王的病,还在吃药么”苗羽佳闷头收拾厨台,蒋幼晴忽然问道。她摇摇头。蒋幼晴哦一声,“没有就好。”顿一下,“还没小孩吧”苗羽佳眼皮不受控地跳了跳,摇头,摆手。“那就好,”蒋幼晴点头道,“注意着点,别要那么早,起码得等个半年以上,不然对小孩不好。”没点心理准备,第一次聊及这种话题,苗羽佳不觉耳朵烧红起来,还好头发替她打了掩护。她只好打了一个手势:“明白。”按照习俗,还没摆酒,不算过门,今年春节苗羽佳还是和蒋幼晴一起过。王京昀回来后便在跑各种手续,还没来得及回老家,领完证便回宣宁了。“你身体没好完全,别抽烟,别喝酒,也别吃太重口的东西。”分别前,苗羽佳叮嘱他。王京昀乖乖地说:“遵命。”初一早上,苗羽佳和蒋幼晴还有周医生一块去了庆河植物园的弘法寺。周医生开的车,苗羽佳坐在后头,给王京昀发了微信。王京昀回复:“去吧,是挺灵的。”他还记得护身符的事。寺庙里有法会,香客如织,梵音里混着人声,仿佛也在过年。苗羽佳对着宝相庄严的菩萨,双手合十。我今年可以不以贪心一些。想要家人平安康健。想要他工作顺利。还想要家里多一个新的声音。梵音袅袅,树叶婆娑,似神明在低语,是否因为听见了凡人的愿望。、63 番外二番外二、婚礼婚纱照拍了两套。第一套,是王京昀昔日同事给他送的一份告别大礼。王京昀接得有些犹豫:“行的么”带头的同事不以为然,说:“怎么不行了平时咱们拍的传到微博、朋友圈的照片还少么也没见人说什么。”王京昀一时没说话。同事又说:“没事,我跟头儿打了招呼,他说别张扬就好。就算有事,也算不到你头上呀,兄弟我帮你扛。”他拍拍自己胸膛,说得抑扬顿挫。恍惚间,他光着膀子在夜里翻轮胎的影像似在昨日。王京昀笑了笑,说:“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吧。”同事乐了,说:“行,这事也得嫂子愿意才行。就等你一句话,赴汤蹈火,啊”他捶捶左胸,“万死不辞。”王京昀撞了撞他的胳膊,“瞎扯。”苗羽佳也有同样隐忧,经王京昀解释,又想到这对于他来说,意义更大。她便答应了。这套婚纱照,主题都想好了,就叫“当白色婚纱飘进藏蓝色警营”。时间选在三月里一个闲时的午后,摄影师是带头同事的堂妹。王京昀来到特警大队才将以前的装备换上。这也是出事以后,他第一次穿回警服。他比以前还要瘦一些,只是冬天的长袖看不太出。他叫同事帮掐表,无论是换装备还是组装枪,都慢了一截。回来之后,他一直在做康复训练,只是强度相较之下,还是差了很多。王京昀苦笑,“老了啊,果然该退出江湖了。”同事听着,心里五味陈杂,说:“昀哥,你别这么说,你能从火场逃出来,已经是这个了”他举起一个大拇指。这一刻,他们脑海里想到的是同一个人。一年多以前牺牲的吴阳。匪徒的日子,活得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而他们,则是走在刀尖上。王京昀笑了笑,端着没上子弹的狙。击枪。三月的天,纵使出了太阳,还是有些冷。苗羽佳不喜厚重的披肩,婚纱上身蕾丝抹胸,勒出玲珑的身段。阳光里,白色蒙上淡淡的光圈,更耀眼了。而她,他的她,更美了。“穿那么少,冷么”王京昀扛着枪,一手揽过她的腰肢。苗羽佳摇头,注意力却在他的脸上。他也化了淡妆,又白了,看着跟往日有些不同,眼神带出的那份硬朗,却是如一。王京昀动作虽不如以前敏捷,架势却一点也不含糊,举枪、瞄准,步步到位。其他四个充当背景的同事,统一戴着墨镜,端着枪给王京昀和苗羽佳做掩护。他们一身黑漆漆,咋一看,威严而锐利,镜头定格仔细瞧时,便能发现,嘴角都是浅笑。时间有限,速战速决,苗羽佳只拍了一套婚纱的。摄影师是个年轻的女孩,感性而温柔。她先前听她哥讲过新人的故事,很是感动,也知在警营里敏感,这次拍摄做了周密的策划。结果让她很满意。铁汉的坚毅,新娘的美艳,全都融进那自然的笑容和姿势里。有两张最让她自得。一张是苗羽佳搂着王京昀的腰,脑袋侧靠在他肩头,王京昀一手揽着她,一手平摊前伸,比出停止手势。而其他四名同事,紧紧护在四周,一辆黑色特警车凛然立于他们之后。那种无言的保护,不管是他对她,还是他们对新人,都齐了。另一张黑白对半的半身照,左边白色是苗羽佳,细长的胳膊拥着王京昀,淡然神情透着些微有恃无恐的骄傲,右边黑色是王京昀端着狙击。枪,瞄准镜对准镜头,掩住了整张脸。构图、灯光、人物,无一不契合,勘称好莱坞大片封面。“这男酷女靓的,要放微博上,肯定转发量超一百,信不信”修图的时候,助理端着一碗米粉在她旁边说。仔细想想,还真有道理。警服配婚纱,她并非首创,但微博上添点王京昀先前的事迹,英雄有了幸福的归宿,那效果,可想而知。她想了想,兀自摇摇头。“网上最不缺的就是喷子,你搜搜相关婚纱照的微博,稍微热一点的,有哪一条下面没人说公车私用、浪费纳税人的钱的,”她笑着说,“他们也够不容易,我们就别添堵了。那是他们的幸福,让他们自个儿看到就好。我答应了我哥要低调。”助理嗦一筷子米粉,似懂非懂的样子。婚礼上放出的,是第二套,寻常的西服配婚纱。婚宴设在一家储州的一家小酒楼,一切从简,人很少,都是近亲和好友,没有叫不上名字、连关系都要老一辈介绍的亲戚。要不是家长要求,王京昀和苗羽佳本打算旅行结婚。伴郎和伴娘是庞川和童灵。庞川谈恋爱后,比以前又胖了些,衬衫有些绷,被童灵笑了一路。苗羽佳在去酒店的路上,收到一条短信,祝她新婚快乐。是一串没储存的号码。她知道是谁,便没有回复。王京昀见她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苗羽佳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前几天,蒋幼晴拐弯抹角地问她,苗伟祺来不来。苗羽佳为这个名字愣了好一会。“我爸爸是周医生。”“好。”蒋幼晴露出欣慰的笑。也许苗伟祺觉得她给了他赎罪的机会,但苗羽佳不认为,悔意能将曾经的恶意抵消。她并没有深刻地思考过他们的关系,会将走向怎样的结局。她的人际关系处于一种稳定的结构,已不需要连接多出来的一个点。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妥协,给周围人和以后带来困扰。都说女儿出嫁那天,就是父亲的失恋日。苗羽佳相信了。化妆时候,蒋幼晴偷偷告诉她,周医生头一天晚上,练了好多回曲臂和迈步,还担心走着走着,把婚纱给踩了。周医生从医几十年,接待过许多有心理问题的儿童,苗羽佳并不是他看护时间最久的。但她知道,从他看她妈妈的眼神里,她以后会是。“羽佳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今天把她交给你,希望以后你能像我们一样,好好照顾她,爱护她,两个人快快乐乐走下去。”周医生似有不舍,低头看了看臂弯上戴着白手套的手,才轻轻递过去。王京昀稍稍鞠躬,沙哑的声音显得郑重其事。“我会的,爸爸你放心。”司仪是以前同事的朋友,事先打了招呼,婚礼仪式规规矩矩,没有闹腾。抛花束的时候,庞川捣捣童灵胳膊,笑眯眯说:“想要不我给你抢。”童灵笑骂道:“你要蹦起来,落地时候可别把人给压扁了。”庞川脱下西服外套,撸起衬衫袖子,跃跃欲试地说:“别看扁人。”苗羽佳瞥了一眼人群,总共也就十来人,连王京昀表妹也来凑热闹。眼角余光逮着一个,轻笑着,转过身。花束在哄声中一跃而起,划出优美的波峰,落在一个人手里。抢不到的人发出哀声,抢到的人,淡淡笑着。苗羽佳很久没有见到谷一凡了,久到她以为他不会来参加婚礼。“谢谢。”谷一凡朝她扬了扬花束。谷一凡也以为自己不肯来。终究是忍不住。他喜欢她,开始真是年少时候的犯贱,身边莺莺燕燕,只有苗羽佳敢对他不冷不热。后来,吸引他的,变成了她身上的韧劲。谷一凡知道,他的家庭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便一直黏糊着。来之前,谷一凡想着,他会对她说:我等着你离婚。等亲眼看到她幸福的笑,谷一凡自己倒先妥协了。罢了罢了,都怪当初太贪心。最心爱的女孩结婚了,新郎不是他。谷一凡还是有点胸闷,可还是两手一敞,由衷又故作潇洒地对她说“苗苗,祝你幸福。”、64 番外三番外三、偶遇尚婕没想到还能与那个警察有交集,三年多以前的火场解救事件后,王京昀已经慢慢淡出公众视野。英雄的风光跟春光一样,静悄悄地消逝,许多人早已忘记那个警察的名字,只从储州晚报那小小的边角里,知道人还活着,至于在做什么,没人知道,或许也没多少人关心。那年三月初,倒春寒的气候里,尚婕被编导从被窝里揪出来,要她跟进凌晨发生的火场解救人质事件。新闻小组分了两拨,一拨前往案发现场,另一拨赶往医院采访伤员情况。尚婕被分在后一组,至于为什么,事后她想了想,也许是缘分使然,也许是上头有意,不管怎样,在这样悲戚戚的情况下,她遇到了两位故人。“烧的是汽油,满满两桶,听说只烧了一桶,要两桶一起啊那房子还不得给炸了。”同车的同事说,“有个警察重伤,在抢救,不知道情况怎样呢”尚婕赶到医院,在手术室门外看见苗羽佳时,恍惚还觉得走错了地方。“你们干吗的”有个稍胖的警察警觉地走过来,头发乱七八糟,看上去很疲惫,身上警服像多日未洗,灰扑扑的。尚婕表明他们的身份,胖警察烦躁地将他们往外赶,话还算客气:“拍什么拍,赶紧走。”采访遇阻,也不是头一回的事,尚婕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他们上头已经打过招呼了云云。“走赶紧走”胖警察看样子就要来砸摄像机,“不走我把你这玩意儿给砸了信不信”难怪有人会说警察就是穿了制服的流氓,胖警察的样子就跟驱赶街头小贩的城管没两样。幸好胖警察的同事及时拉住他,不停劝着:“川哥,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小警察看起来比胖警察冷静多了,尚婕决定以他作为突破口。“你们也理解一下,川哥跟昀哥关系最好,昀哥出事,他能不暴躁么。”警察小林挠挠头说,“你们有什么就问我好了,川哥现在不太适合采访。”尚婕用下巴指了指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女人,从头到尾她没往这边看一眼,仿佛外界的一切喧闹都跟她无关,她只时不时抬头看看那扇紧闭的门。胖警察端了一杯水给她,神情恭敬。“那个是谁”小林回头看了一眼女人,说:“昀哥女朋友。”“啊”尚婕难得在关键时刻走了神。“昀哥的女朋友,听说快结婚了。”小警察重复,想了想,改了个词,“未婚妻吧。”“”尚婕上一次见到苗羽佳已经是很久前。她偶然从谷一凡周边的人手里拿到浮生花店的名片,“苗羽佳”三个字让她愣神了许久。高中时候,尚婕还是因为谷一凡才关注上这个女生。听说她曾经坐着谷一凡的车跟他一块上学,听说谷一凡总爱跟她说话,听说尚婕第一次接触到苗羽佳是在高一暑假的补习班,苗羽佳放了学总会去后花园浇树,在她看来,矫情。和苗羽佳只是点头之交,但那个暑假,尚婕经常能看见苗羽佳放了学从后门跟一个男生走。那个男生,她只远远见过一回正面,她不知道那是谁,只是凭感觉,那个男生和身边接触到的不一样,很不一样,至少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黑、这么粗糙的男生。他穿着大喇喇的足球服,头发汗湿了,整个人看上去不像学生,到更像是哪个工地上搬砖的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