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地有了孩子。李文学想抽自己几个耳光,他无法原谅自己竟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沉默,像定时炸弹被拉下环扣前的沉默。李文学和金贤静,一个在办公椅上,一个在会客沙发上,泾渭分明地划着界限,却都默契一致地没有再说一句。空气是静止的,在夏末燥烈的时节里,却带着隆冬的气息凝固成冰。良久,李文学起身走到金贤静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别哭了,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想要这个孩子,他生下来后我养,你要是不想要,我陪你去打掉。可是,这个婚,我们必须离。”金贤静本去接过纸巾的手停在那里,她侧着脖子看向李文学,他竟那样冷漠无情。若不是当日电视台编导误打误撞地提醒了她,她也不会想到用孩子拴住李文学。她明明比谁都清楚那一夜是自己在李文学酒中下了药,却因为剂量失误让他昏睡了过去,是她自己躺在他身边第一次那么近地守了他一整晚,第二天用暧昧不明的话故意让他心生歉意。为了留下他,她舍出面子求老同学在医院开出怀孕的假证明,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最后的灵丹妙药竟也在李文学这里失了灵。不爱,就是不爱,哪怕她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金贤静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就算自己费尽心机,李文学对她的否定也不费吹灰之力。深深爱着的人,此时也成了鬼怪妖魔,金贤静一巴掌扇在李文学脸上,她愤怒着,委屈着,却又一肚子话都不能外说。是绝望,掉进冰窟窿里沉没的绝望。金贤静终于明白,就算自己真的有了他的孩子,他也不会为她停留,不会为她回头。她,加上一个孩子的重量,在他心里,也不及那个马熙拉勾勾指头来得更有分量。李文学没有说话,他默默承受着这一巴掌,该受的,就不是羞辱。或许金贤静这一巴掌,是他等待已久的。因这世间只有唯一的道理,爱一个人,必然要辜负另一个才行。冷冷笑着,已经再也哭不出了,金贤静像被打回原形的下界妖孽,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她灰溜溜地走了,没有来时的志得意满,也少了初次拿到化验单时的意气风发。她就像一个真的被抛弃掉的母亲,带着那个未知世界的孩子,哀怨又决绝地走了。可她知道,她得不到的,也决不允许别人在她的痛苦上快活逍遥。、生变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再小心谨慎,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何况这发生的事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当朴民俊发现集团股份在短时间内都被同一个神秘人买走之后,他开始心生恐惧,这反常的举动不得不让他想到马熙拉,但他几乎天天往家里跑,马熙拉的举动绝不会逃脱他的视线。可是,若不是马熙拉,又会是谁如此觊觎着朴家呢。细想之下,他还是决定请教父亲,虽然父亲还需要静养,但此事关乎整个集团的利害,他不得不倍加小心。朴泰秀混迹商场几十年,当然对此心中起疑,不顾朴民俊劝阻,拖着病体去了公司。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趁自己生病的间隙来挖集团的墙角,若是真被这人得逞,他整个朴家产业都要跟着分崩离析。朴家父子的离开让马熙拉一下轻松许多,这段时间光是应付这两人就让她伤透脑筋,和李文学更是只能偷偷联系,而在俊也不知为何像躲着家里似的一直未归。今日恰逢周末,马熙拉打电话告知李文学朴泰秀的动作后,心里惦记儿子,便打电话让他回趟家来。 得知爸爸不在,在俊才带着女朋友姜伊瑟一起陪马熙拉用了午餐,桌上的三人一团和气,仿佛这些天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姜伊瑟偷偷对在俊说“伯母真像个优雅的女王”,在俊却明白母亲这些年的隐忍和辛劳,她何尝是真正的快乐。送走儿子和姜伊瑟,马熙拉心情不错,唱片机里缓缓流淌着古典轻音乐,午后的阳光刚好流泻进窗里。她靠在沙发上,闭目尽是美好的画面,和李文学在海边嬉闹,儿子送来的生日惊喜,北汉上上密林遮蔽,萤火虫点点轻盈。就算为了紧盯朴家的一举一动不得不留在这里,可心里也填充着温柔的怡情,以前,她的生命中只有儿子,可是以后,除了儿子,她还有李文学。马熙拉随着音乐的起伏微笑着,门铃却突兀地响起。本以为回来的是朴泰秀,谁知门口站着的人竟是许久未见的金贤静。她有些吃惊地打量着金贤静,金贤静却露出一脸不寻常的笑容径直走进去坐在了沙发上,“朴夫人真有雅兴,嗯,音乐还不错,看来您心情挺好吧。”“找我有事吗”马熙拉不愿和她扯东扯西,直奔主题。金贤静扬起头呵呵一笑,带着几分不屑,将一份检查报告扔在桌上,也不说话,翘着两腿看着马熙拉。疑惑地拾起报告单,盯着看了好半晌,马熙拉才迟迟开口,声音明显沉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都是女人,你看不懂吗”金贤静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金贤静声音不高,却如炸雷般响彻马熙拉耳畔,顷刻天旋地转的感觉,她险些站立不住。紧紧攥着报告单,马熙拉微微颤抖着,甚至能听到血液回流的声音。“我知道你们之间有旧情,但也没关系,我不在乎他的过去。我只要他的现在,要我们一家三口的未来。”金贤静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马熙拉的表情,“朴夫人是个聪明人,也不想让名声受损吧如果被人知道了和李文学的婚外情,恐怕对你对他都不好。况且,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请你看清自己的身份,离他远点吧。”马熙拉半晌没有言语,手中的报告单又重新放回了茶几上,刚才如坠深渊的感觉被一股凛然之意取代,强扯出一个微笑,高傲又不失仪态。“金主播,我和那个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况且,我们都是母亲,你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的孩子也是一样的。”金贤静一愣,她不知此话何意,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忙追问道,“你你什么意思”“我是说,为了儿子,我会和会长继续很好的生活下去。”马熙拉笑了,可她知道这笑容一定不好看,“没什么事您就请回吧,会长一会儿该回来了,你们碰到应该不太好。”听马熙拉这样说,金贤静才一下把心放回肚里,还好,只是自己多心,上天还没有把所有砝码都放在马熙拉那里。她为自己打了这样的漂亮仗心中窃喜,她不过是想让马熙拉主动远离李文学,既然目的达到了,自然没有逗留的必要。将报告单重新装回皮包,金贤静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到门口,临行还不忘扭头对马熙拉的背影说,“我替文学谢谢你,你这么深明大义,他眼光还真是不错。”马熙拉不愿回头,也不敢回头,她第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有了怯懦的感觉。自己,只是李文学的过去,而她,是他的现在和未来。山盟海誓,也比不过陪伴在侧,他们之间,隔着金贤静,还有他和金贤静未出世的孩子。虽然她依然选择相信李文学对自己并无二心,可是眼前的事实不得不让马熙拉败下阵来。心一点一点地渗着血,口口声声的爱,也比不过美色当前,李文学和金贤静,还是走在了一起。马熙拉颓然坐了下来,和李文学之间所有的甜蜜都像讽刺一样涌上心头,嘲笑她一次又一次的轻信。可是,那些历历眼前的过往,她还是无法一笔抹去。她想当面质问他,可是见到他,又该如何出口呢。如果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何苦又来给自己编织那样多难舍的梦境。前所未有的背叛感让马熙拉毫无招架之功,就在今天上午,他还在电话里对她温声细语。马熙拉呆坐着,浑身无力,如果不是金贤静,她又要被这虚无的美好骗到什么时候。窗口落下几片叶子,渐渐地,马熙拉哞中也染了秋意。也许,这未尝不是最好的安排他可以有完整的家庭,可以有她无法给予的圆满,娇妻在旁,爱子绕膝,人生之路,坦途光明。时日到了,天,就该转凉了。连时日都如此脆弱,谁又能逃得过天意。就在马熙拉做出艰难的决定时,李文学正享受着初步胜利的果实。这些天一直为朴家股权的事奔走,终于拿到了45的股份,成为朴家集团最大的股东。虽然朴家父子依然牢牢掌控着整个集团,其中朴泰秀持有40股权,朴民俊持有15,如何应对这对父子成为现在的头等大事。但无论如何,所有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不管从哪个角度说,这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而他唯一想分享喜悦的人,无疑只有马熙拉。“熙拉,你放心,集团早晚是我们的,我再找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去做,朴泰秀就等着江山易主吧。”李文学在电话里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与野心,可说了半天却不见马熙拉有一点开心的样子,就连正常的反应都没有。李文学不禁疑惑地提醒了一句,“怎么了,不舒服吗”马熙拉握着电话,她不知要怎样开口,就连刚才接听的瞬间都是纠结半天的决定。她害怕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说不出缘由的害怕,更不知该怎样面对他。幸好,隔着两部遥远的电话。“谢谢你。但是,请你收手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马熙拉的话没有半分感情,连声调都听不出情绪,李文学像跃跃欲试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被告知比赛取消的跑者,大脑几乎被这突然的信息彻底搞懵了。“什么意思什么是要我收手你自己来处理”李文学急不可耐地追问。“你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但现在,请你好好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别再淌我的浑水了。”马熙拉声音硬得很,李文学一时转不过神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李文学快要把手机捏碎一样,眉头更是拧在了一起。“就当我们之间是个错误,现在,都结束了。”马熙拉说完就扣上手机,咬着下唇印出一丝血迹。“熙拉喂喂”李文学只听到一串挂断的回音,再拨过去已是关机的提示音。朝面前的白墙狠狠砸了一拳,不解、气愤、失意、烦躁统统将李文学越裹越紧,马熙拉对他突变的态度让他毫无头绪。她的冷漠,她的绝情,让本该心情舒畅庆祝一番的李文学心烦意乱,整个晚上都辗转反侧毫无睡意。、跌堕朴泰秀也在公司熬了一宿,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应付这位神秘股权持有人,回到家时,天已经大亮了。与前些日不同,马熙拉的冷淡没有了,骄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亲近,态度变化天翻地覆。朴泰秀虽把马熙拉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却对她端来的早餐迟迟不肯动筷,反而警惕地观察着她的神情。马熙拉会意,知道他心存芥蒂,拿起筷子当着朴泰秀的面把桌上的菜一一尝过,连他面前的粥都亲自喝了几口,可是,她越是这样,朴泰秀就越猜不透她的心思。马熙拉的厉害,他早已见识过了,百密一疏,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狠了狠心,马熙拉握住了朴泰秀的手,眼中噙着泪水,“老公,别再生我的气了,我知道自己犯了那么大的错,也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可是,我都是为了在俊啊。”门口本来喜滋滋回家接母亲一起出门的在俊躲在了一边,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却不知该如何迈开这一步向里面走去。“我不仅是你的老婆,更是在俊的母亲。你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民俊去做,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想过在俊吗。他还是个孩子,你这样让他以后在家里怎么立足”马熙拉声泪俱下,摇着朴泰秀的手,她楚楚可怜的神情也让朴泰秀不忍心。毕竟是二十多年的枕边人,毕竟是他真心呵护宠爱的妻子,朴泰秀一声不吭地由着马熙拉悲吟哀泣,心也揪成了一团。“老公,原谅我吧,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吧”马熙拉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朴泰秀心里,更刺激着朴在俊的每一条神经。盯着马熙拉这张脸,朴泰秀也说不清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想起病榻前这女人的冷酷无情,他就不寒而栗,又因为知道了自己之所以无能于床笫之欢也是因为她,原本对马熙拉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了。“现在知道求饶了,先前是怎么对我的现在看到我死里逃生了,怕我记仇是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亏我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竟对我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我会轻易饶了你吗”朴泰秀一语激怒了朴在俊,就在马熙拉委曲求全试图卑躬屈膝继续求他时,血气方刚的青年一把扶住了她。“妈妈,我们走,再也不回来了”朴在俊虽是对马熙拉说,眼中却燃着两团热火死死瞪着朴泰秀,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人并非父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在俊,别这样,快跟你爸爸陪不是,让他原谅我们。”马熙拉也不管在俊为何会突然出现,她现在一心只想稳住朴泰秀,这是她最后一搏了。忍耐总有底线,积压总要爆发,朴在俊再也不要母亲为了自己委屈受尽,她摇着母亲瘦弱的双肩,堂堂七尺男儿也红了眼眶,“妈妈这样的爸爸,不要也罢有我在,您什么都不用怕”朴泰秀早就对马熙拉母子心生不满,本顾念着父子情意对在俊还心生爱怜,却被眼前这逆子气得吹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