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院落外传来一声传报声。“进来。”一个侍卫急急地进了院中,见风许尘也在旁边,便附在了赵临泽的耳边告诉他凌雪看那边的情况。“卫国长公主倒是喜欢挖坑给自己跳。”赵临泽摇了摇头。实际上他这番安排是有两个打算的。若是她真的一心为江源鸢洗清罪名的话,他倒是会比较相信这样的人没有恶意,其人其言的可信度也是会大一些;而若是她为了开脱,把一切罪名都推到江源鸢身上,考虑到外交关系,即使他对凌雪看做不了明面上的处罚,他也务必会提出遣返的建议,并且告诉赵临渊其中的利害关系。“让她见就是了,本王倒也想看看她准备怎么找出新证据。”赵临渊起了身,向着风许尘做了个请的动作,“公子可有兴趣一同前往”“当然。”风许尘点了点头,随着赵临泽一起出了院落。宫中。赵临渊一进宫门便接到了苻太后的传唤。“陛下,太后娘娘让您去福渊宫一趟。”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向他说道。“母后找我”赵临渊皱着眉,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现今朝廷的局势,他作为皇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基本上属于醇王赵临泽有决定权,宰相大人,也就是他外公,有否定权。他这个皇帝只是在这些人的默许下才能自己做决定,而且这些决定他有些时候也不知道真的是自己的决定,还是别人给他灌输的。“宰相大人方才是不是进过宫了”他猫起了眼。“回陛下,宰相大人方才确实来找过太后娘娘。”赵临渊撅了撅嘴,闷闷道,“我就知道。摆架福渊宫。”这下,他不用猜,就已经明了了苻太后找他,究竟是为了何事。怕是军机遭到泄密的事情,早就通过苻家明里暗里的关系网,被他外公知道了,然后他外公就屁颠屁颠地来找了他母后,然后他母后肯定就是为了以此向他施压,让他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决定。但是尽管现实如此残酷,他还是不得不去面对。赵临渊一路上都愁眉苦脸地想着应对方法,可到了福渊宫,苻太后盛怒的气势却已经把赵临渊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场压得死死的。“母后,您这是怎么了置这么大的气。”赵临渊赶紧软言细语地哄道。“我就说那祸害留不得,现今还收留了一个更大的祸害。渊儿啊,你可不能再妇人之仁,留下这逆臣贼子了”赵临渊自然明白,她母后的第一个祸害,是指的赵临泽,而第二个祸害,则是指的江源鸢。“母后,这件事不是还没有调查清楚吗再说了江源鸢是卫国送来的质子,若是没定罪之前伤了他,恐怕会惹来两国纠纷。而皇兄是先帝亲封的醇王,儿臣若是动他,岂不是违抗了先帝的旨意”“卫国有何惧怕的他们这场仗可是仰仗着我们宋国才赢的。至于那个醇王,是他自己心术不正,自然该诛。”苻太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像是恨不得要将此二人千刀万剐的样子。“母后,是不是宰相大人过来,与您说了什么”赵临渊干脆走到了苻太后身边去,“母后,儿臣已经十七岁了,虽然很多事情还需要大臣们出谋划策,但是毕竟儿臣才是这宋国的皇帝,很多事情,儿臣并不希望凭着他人做主。”他这话带着丝丝警告的意味,话在出口后,他才自己察觉。赵临渊本是不想要用这样的语气和苻太后说话的,但是他也不想要外戚势力过分干涉自己。何况,赵临泽对他来说,亦师亦兄,而江源鸢对他来说,更是第一个朋友。他是皇家的嫡长子,从一出生起,就自然尊贵无比,只有那个坠入过黑暗中的江源鸢才没有把他当作皇孙贵胄来对待。当然,后来还有凌雪看也是这样。“怎地,还没到亲政的年纪,你就要与哀家唱反调了”苻太后厉声道。“儿臣不敢。”赵临渊向着他做了个揖,“这宋国的天下迟早是儿臣的,在亲政之前,儿臣若是不学会怎么做主,又怎么能让群臣信服”苻太后紧了紧手心,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渊儿,母后都是在为你好”“儿臣又岂会不知。但战国策中所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后若不对儿臣放手,而一味地想要替儿臣遮挡风雨,那今后母后身体若有不适,儿臣又当如何自处”苻太后不得不承认,赵临渊所言有理,但是她又是无法眼睁睁地将这件事看入眼的。“渊儿,那你准备怎么解决”“彻查到底,若是这件事真的和江源鸢有关的话,儿臣决不姑息。”赵临渊表决道。苻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哀家就信你一回。”她想了想,又道,“若是证据不足呢”“那儿臣会将江源鸢遣返卫国,并且永远不准他再踏入宋国。”赵临渊保证道。他知道,他若是不这样保证的话,苻太后是不会愿意把这件事交给他自主解决的。“这样也好,反正他回了卫国,也不一定能活得长久。”苻太后的眼眸深了深,她也是清楚卫国现在的格局的,小皇帝江源澈又怎么允许江源鸢好好地回国呢第33章 呈堂证供东风阁。赵临泽和风许尘要比凌雪看早到一步,江源鸢见到这两人一路时,惊讶极了。“小鸢,一会儿你阿姊会过来。”赵临泽平静地向他说道,江源鸢没回应,他只是用着谨慎的眼神看着赵临泽身旁的风许尘。“你好象看见我很吃惊的样子。”风许尘含着笑意,盯着江源鸢。江源鸢觉得被他看得很难受,于是偏过了头,向赵临泽问道,“那个女人来干什么”“小鸢,收起你的敌意,你就当她只是来关心你一下便好。”江源鸢固执道,“兄长,她怎么可能会来关心我”而此时,凌雪看也正好到了门外,听到江源鸢这话。她没有发言,只是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去面对江源鸢。“久等了。”凌雪看走进屋室内,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里的陈设装饰一切都没有变。“无碍。”赵临泽做了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站过来,“长公主,小鸢就是这个脾气,希望你不要见怪。”凌雪看点了点头,看着江源鸢一脸不满,便想膈应膈应他,“醇王这是哪里的话,好歹我也是小鸢的阿姊,又怎么会因为年少弟弟的不懂事而责怪于他呢”江源鸢听她如此发话,本是想要反唇相讥,但是思忖片刻后,他还是选择忍了下来。她这话在外人看来是并无不妥的,若他因此与她产生争执,那么错就全在他身上了。“你来是想要说什么”江源鸢开口道,他现今只想她说完赶快离开。“我是来问话的。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凌雪看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凳子拉过来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我们就从那些军情机密开始吧,你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些都不见了吗”“我没注意。”江源鸢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会没有注意你都不去注意这些的话,你为什么还要记下来”“因为他们全部都在我脑子里,一分一毫不差,我又为什么还要去在意这图纸上的死东西”凌雪看不由地感叹道,这家伙放到21世纪去绝对是个学霸,老师最喜欢的类型,她叹了叹气道,“那你离开这些日子去过哪些地方”“之前一直呆在卫国,后来奉兄长之命去了察尔汗国。除此之外无他。”凌雪看还在盘问之际,一个侍卫冲了进来,把她吓了一跳。“报,圣上带着一队御林军在正厅等着,要我来请王爷过去。”“御林军”赵临泽感到事情朝着他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了去,于是皱着眉,对众人道,“我先过去一下。”“王爷请。”凌雪看向他拱手,说实话,她其实也不想赵临泽在场,因为他在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弄得她很不舒服。江源鸢见赵临泽离开,也换了副脸色,不再平和,“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很简单,把这件事搞清楚。”凌雪看摊摊手。“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是啊,因为我也被怀疑了。”凌雪看老实地交代道。“怪不得。”江源鸢心安理得地舒了一口气。他好害怕这个女人会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之类的话,现今他被绝大多数人怀疑着,若是真的有人毫无理由地帮他,他倒是怕自己会被动摇。就像那时,他如坠地狱里时,赵临渊向他伸出手一样。“小鸢。说实话”“不要这样叫我。”江源鸢干脆地打断了她。凌雪看也觉得可能自己这样叫他会显得太亲密了,于是点了点头,“好吧,江源鸢。其实我想说的是,很多时候,好处这个词根本没有真相重要。”“这种话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江源鸢不屑道。“不,你错了,不管是怎么样的人,都有他说话的权利,你可以不同意他的话,但是不能否定他的发言权。”江源鸢轻嗤了一声,“但若对方是在妖言惑众呢”“你可以用更为有道理的话来劝服,若是你都说不过他,那你凭什么认为妖言惑众的是别人,而不是你自己呢”凌雪看起了身,她也不准备在赵临泽不在的时候继续问下去,这一是可能根本问不出答案来,第二是她也不想看到江源鸢总拿着一副被拖欠了一年工资的表情看着她。江源鸢静默地想着她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的人和他小时候的阿姊形象,重叠不到一起去。另一边。赵临泽走出东风阁时还是很从容的,但是之后,他的脚步便越来越快起来。赵临渊到他这里来,从来是当作回家一样悠悠闲闲的,侍卫都不会带,更别说御林军的人了。而这时的赵临渊也是焦急着的。他要保江源鸢,更要保的是赵临泽。赵临渊不安地在正厅里踱来踱去,他见赵临泽走来,便立刻迎了过去。“臣参见皇上。”赵临渊将他扶了起来,“别顾忌这些虚礼了,我带来这些人都是我绝对信得过了,我会让他们把小鸢送走。”“为什么突然这样决定”赵临泽皱起了眉,他知道这之中一定产生了什么变故。“苻家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怕他们会因此为难小鸢,更怕他们会直接把矛头指向你。”赵临渊担忧地说道。赵临泽沉思再三,才缓缓道,“我明白了。”现今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但是如果不能尽快处理的话,在一定的期限后,苻家就会加以干涉,他是知道的。“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但是我没有办法。”赵临渊自责道,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御林军,“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人叫过来。”“是。”赵临渊向着赵临泽示意了一下,两人开始往东风阁走去。“醇王爷,我把你叫过来,而不是直接叫小鸢,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劝劝他,我知道他是宁愿死,也不想要再被遗弃一次的,可是我不想他有危险。”赵临渊请求道,他低着漂亮的桃花眼,眼底仿佛还闪着忧伤的光。赵临泽了然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江源鸢离开卫国后,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醇王爷,其实我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赵临渊咬了咬唇,纠结了好久,才抬起头看着赵临泽,“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想找个替死鬼。”这件事所涉及的,都是他在意的人,他越相信,实际上自己就越危险,但是他却完全无法对那些人生疑。赵临泽没有说话,从他的理智上来说,他想要阻止赵临渊这个可怕的想法,可是从他的感情上来说,他宁愿把嫌疑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去。两人没走一会儿,就到了东风阁。赵临渊看着凌雪看也在,本是想要打个招呼什么的,可是却也找不到话开口,于是只好沉默了好久,再向着江源鸢道,“小鸢,你得离开这里了。”江源鸢是茫然的,他睁大了眸子,震惊了须臾,很快,那震惊转转换成了空洞。他的眼睛就像幽黑的沼泽一般,寻不到一点光的痕迹。“什么情况”凌雪看愣愣地开了口,眼神直直地向着赵临渊看去。赵临渊没有回应,直接避开了她的目光,缄了口。空气仿佛都已经稀薄到了极致,终于,一声轻咳声打破了这死寂。轻咳声的主人是赵临泽,他走到江源鸢身边劝解道,“小鸢,出去避一避风头再回来,留在宋都,你可能会有危险。”“你们都太奇怪了。”凌雪看自顾自地嘀咕起来,“为什么现在想的不是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而是要让江源鸢去避风头呢这件事明明就不可能是江源鸢做的,他能够把你们的机密记在脑子里,又去过卫国,要传递信息的话早就通过其他手法传出去的,何必要辛辛苦苦寄封信出去”“凌雪看,你平时脑子转地那么快,现今怎么就没明白过来”赵临渊叹了口气,犹豫再三才继续道,“我老实跟你说好了,这已经不是泄密的问题了,是朝中势力在借此生事。命总比其他要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