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愕然,他仔细思索了片刻,这才恍然想起曾经还是狐狸模样的小草脖颈上,的确栓着一只嫩黄色香包,被小草自己弄丢了,侍卫们找回后又传到了他的手中。那么问题来了他后来把香包收在哪里殷寒亭出现长时间的停顿和沉默,以至于白蔹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很快就变了脸色失声道:“你把我的香包弄丢了”自打来到东海,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地惊恐和失态。丢了丢了最重要的是香包里还装着解药他身上的咒枷可才去了一半殷寒亭干咳一声道:“我让蓝玉马上给你找。”白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尊卑有别,直接炸毛道:“要是找不回来我和你没完”鲜活的表情,流光四溢的眼眸,小草这样飞扬跋扈的神采殷寒亭还是第一次看到。“没完”高高在上的龙君显然是第一次体会有人要和他没完的乐趣,不仅没被吓着,反倒略略来了一点兴致,挑起眉头,波澜不惊地将人又重新挤进茶榻和墙的夹缝中,他看着白蔹虽然气愤却又不得不学会妥协地咬牙切齿紧闭双眼,忽然一个念头止也止不住道:“要不要晚上留下做我的人。”话出口后殷寒亭明显地感觉怀中人身体蓦地一颤,然后小草慢慢睁开眼睛,眸中只映照着他的模样,看似深情,只可惜眼眸主人的面色已然褪尽。“那你的崇琰呢”白蔹低低地出声问道。原本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这个名字是王宫的禁忌,除了白蔹,没有谁敢在龙君的面前提起。心血来潮竟然像是被一盆冰水浇得凉透,殷寒亭声音渐冷,克制着胸口挣扎欲出的猛兽,他压了压火气。“他如今睡在天帝身边。”“那你的画中人呢”“他们是一个人。”男人还是这般的认死理,白蔹急了,“如果如果他们不是呢你难道就没想过,你真正眷恋的那人也许根本就不会背叛你”“可是没有如果他已经背叛了”被触碰了逆鳞的殷寒亭登时怒吼,他终于克制不住狠狠一拳砸在矮几上,边角镂花的木质矮几连带这块的榻边轰然碎裂倒塌,那一只银色的汤盅随之摔在地上,汤汤水水全淌了出来。这一声大怒和震响让值守的蓝玉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拍了拍书房的门,“龙君龙君”龙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画中人的背叛,是他无法让他人轻易触及的痛。他们相识的那段日子难道不比虚无缥缈的身份和地位要来得快乐和珍贵他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崇琰和他好不容易相逢又要别离“没事”殷寒亭一字一顿地给蓝玉回了话,压制着怒火,直到汹涌的情绪又重新慢慢平复下来,这才睁开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沉声道:“小草,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可怕的暴虐气息最终还是被收回,白蔹的身体却仍旧无法停止颤抖,最让他伤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曾经想过要问殷寒亭,“你喜欢哪个更多一些,画上的还是崇琰”可是他害怕,自欺欺人,不敢问,挨到今日终于得出答案不愿意提他,可是却想要见他。白蔹把不可一世的龙君推开,慢慢坐直身体,眼中是殷寒亭从未见过的决绝道:“我不要留下。”夜已经深了,往常这个时候长薇已经打理好床铺准备催促主子就寝,白蔹觉得自己有点想念温柔唠叨的长薇,他再也呆不下去,起身想往外走,却被殷寒亭一把攥住手腕。白蔹扭开头,不让殷寒亭看出自己正试图擦拭泛红的眼角,最后殷寒亭叹了口气,本来今天他的情绪是难得地不错,“我不是在气你。”“”“我也很希望画上人是你不是崇琰可是小草,别闹了。”别闹了如果说崇琰这个名字是殷寒亭的死穴,那么或许这句“别闹了”,也将成为白蔹情绪崩塌的咒术。白蔹简直不敢置信,猛地回过头道:“我闹是你,是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殷寒亭的话像是将他压入水底的最后一块石头,“你是不是觉得,就连现在这张脸都是我幻化出来骗你的对,你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即使是在我说这真的是我自己的容貌之后你甚至还是认为这不是我真正的脸”殷寒亭紧锁眉头,不发一词,显然是默认了。世间哪有如此巧事,让并非一母所出的两个相像之人全让他碰上如果小草是真的画中人,那崇琰呢他和崇琰再次重逢也是在那池翠绿的潭水边,崇琰面容悲切,他们对话的一字一句全都没有离过曾经的患难相思,若不是亲身经历,怎么会感同身受所以即使后来崇琰对他说要去天宫,他依然纵着他,说要和天帝在一起,他也始终由着他,哪怕背叛是那么地心痛他也咬牙忍了下来,从未怀疑过崇琰也许根本不是画中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白蔹几乎克制不住地哽咽出声,他好难过,他好不容易与心系之人重逢,那么漫长的离别没有把他的感情抹灭,他本以为他们以后一定可以会快乐,可是等来的却是男宠一样的生活,要挨打,要恐惧,要绝望,要躲在别人的阴影之下才能得到一点点温情的施舍,还要看喜欢的人对别人笑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张脸都有人要和他抢白蔹身形一晃。“小草。”殷寒亭伸出手想要去扶他,却被躲开。“你要我证明给你看吗”“什么”、第26章 小狐狸破脸在殷寒亭那一点点假装的温柔撕破之后,白蔹所有的委屈和恨意也像是冰山上淤积到极限的寒雪,顷刻间崩塌而下,铺天盖地而来,把之前摩擦出的温度全都消弭殆尽。别闹了他没有闹。证明什么证明他没有说谎证明他所做的一切在殷寒亭看来荒唐无比的事情都是因为他把他放在了心上因为把他放在了心上所以才会那么痛才会那么恨白蔹终于守不住眼泪,水珠一颗颗滚落,他也不想哭,尤其不想在殷寒亭面前,这样会显得他很可怜,他最想要的别人不要,他最想给的却被践踏。他恨殷寒亭,恨他把他当做玩物一样地戏弄,恨殷寒亭把他当做崇琰一样地宠溺,然后又说,不要闹好像他合该活在另外一个人的阴影里“你可以不相信屏风上画的人是我,但是”殷寒亭露出愕然的神情。但是至少有一件东西他可以证明白蔹两颊都是泪痕,坍塌的茶榻上隐隐约约有什么光泽在闪烁,趁着殷寒亭尚在怔愣中的时候,他突然从坍塌的茶榻上抓起一块东西,那是曾经镶嵌在矮几边缘上的金片,边角尖锐锋利,紧接着,他攥住金片猛地朝自己的右脸划了下去“别”幻化并非一个不能破解之术血沫四溅,殷寒亭劈手来夺,金片被打得飞起,“啪”地一声扎在书房一侧的白色纸窗上。若那人当真幻化了容貌,那么在面容被扎破时必然不会显露出见血的痕迹“龙君”外面察觉到异动的蓝玉和几名侍卫惊得直接推门冲进来。这也同样不是一个只有狐族才知道的秘密。夜晚的凉风扒拉着窗上插着的金片,只听“叮”的一声,那是金属落回地面时的脆响,很轻,可是房间里一瞬间静到极致,所有人都扎紧了呼吸,所以也很重,打在人心头。殷寒亭整个人都像被定住一般,一只手还保持着争夺的姿势,小草就站在他的面前,整张脸都是湿的,血和眼泪混在一起,夹杂着几缕湿漉漉的被染成红粉色的苍白发丝。可是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小草的脸他的脸“啊”蓝玉看到白蔹的下一刻就软软地摔倒在了地上,而就在她面前不到一尺远的地面,细小的血珠一滴一滴落下又聚到一起,形成小小的血汪。鲜血流出不止的地方是一道从颧骨拉至下颌的狰狞口子,绽开在小草惨白的右脸上,那金片划下去时丝毫没有留力,“我证明给你看,这是不是我真正的脸。”蓝玉头晕目眩间碰到了门边架夜明珠的台子,室内流光一阵晃动。殷寒亭这才回过神来,终于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立马对着冲进来的侍卫和瘫在地上的蓝玉大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林芷叫过来”林芷是东海王宫中最好的大夫,妙手回春,只要她赶来,小草的脸就还能“是不是”白蔹露出惨白的笑容,他把面上的伤口撑开给殷寒亭看,深红色的血肉被更惨烈地拉伸,就像是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给他鉴定一般,“你的崇琰,他敢不敢也这样”“你先给我闭嘴”殷寒亭伸手要去捂住他出血不止的伤口,可是白蔹却猛地甩开,转身变作一只染红了毛的小狐狸,嗖地蹿了出去。红色的华服套着雪白的里衣散在地上。侍卫们措手不及,包括殷寒亭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料到它会选择这样跑走,小狐狸横冲直撞地出了书房,很快就消失在王宫的茫茫夜色下。身边但凡能调动的侍卫都差遣出去找了,殷寒亭独自一人站在白玉石板铺成的台阶上,望着金顶屋檐重重叠叠的深宫,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和疲惫。小草满脸鲜血的容颜似乎还在眼前,那么地伤心,那么地无助。他说,他宁愿画上那人是小草而不是崇琰。他也是真的希望,他知道小草很好,至少永远都不会背叛他,但仅仅只是希望罢了。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就像他不明白小草划破脸颊也要证明自己,话里话外无不认定画中人和崇琰没有关系,可是殷寒亭也很想问,为什么他在那片夹着清潭的山谷中等待那么多年,最后终于等来的人却是崇琰呢那时候的小草在哪里为什么明明狠心到可以划破自己的脸,却不愿意去那里看他一眼现在这般,难不成是要和崇琰比上一比,谁更像他的画中人么殷寒亭揉着额角,他曾经从没有质疑过崇琰的身份,现下多了一个小草,他竟然开始有些迷惑了。再联系起白泽问过他的问题,殷寒亭一遍一遍地回想,潭水、离别、重逢、天宫、魔族、战乱诸事交杂,眼看天空从最浓重的黑色到隐隐翻出浮白,殷寒亭的思绪就像所有宫中出动去找小草的侍卫,一个时辰过去仍旧一无所获。最后,殷寒亭亲自随着影一去找。后花园,他们停在后花园的石桥上,这里的水草后面有一小片深红色的血迹,没有完全干透,很显然就在他们找寻的几个时辰之间小狐狸曾经在这里短暂地停留过,发现侍卫来时又匆匆跑了。殷寒亭简直被它弄得一晚上心绪不宁,他冷冷地对身边发现痕迹的影一道:“去牵几头体型小些的鲨鱼过来,再搜。”王宫范围很广,小狐狸那么丁点儿大,随意跑哪儿都可以躲藏,只凭他们误打误撞似的搜索根本不行。只是他说完微微一顿,又提醒了一句道:“不要让鲨鱼伤到它。”鲨鱼对血腥味非常敏锐,即使是远在百里之外也能追踪到血迹。然而就侍卫们牵着缰绳陆续带来几头小型白鲨时,一辆由虾兵看扶的车辇忽然急匆匆地从远处半空划过,不断翻腾着的水线延伸至最辉煌的那座金殿。殷寒亭皱起眉头,像是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征兆,他让影一继续找小狐狸,而自己又回到了议事的地方,从白玉的石阶上寻去,那一辆车辇停在了一株高大的珊瑚树下,珊瑚树枝叶繁茂,张牙舞爪地包裹着了半个车身,似乎是刻意掩饰着行迹。殷寒亭转身大步走向半掩着门的书房,蓝玉脸色惨白地守在一旁,见他回来便轻轻推开门,殷寒亭进去后,门又悄无声息地合了起来。外面的侍卫们垂首伫立,就像今夜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书房内坍塌的矮几和茶榻已经简单收拾过,碎片都清理干净,地面上的血迹也擦拭了,蓝玉红着眼,给殷寒亭伏地行礼之后就缓缓退下,手指握得发白。书房内,夜明珠的暖光已经不再流转,有一人站在坍塌的茶榻旁边,黑发青衣,只不过那张面孔不论是梦中还现实殷寒亭都描绘了千百遍,依旧秀丽动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或是伤痕。殷寒亭完全没有料到今晚从宫外来人竟然是“崇琰”殷寒亭沉默半晌后才唤出面前人的名字,他今晚实在是被小草弄得狠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这里站着的人还是满面鲜血,而现在却又好好地换做另外一人。两人相似的面孔更让他心口像是撞击似的闷痛。“是我。”崇琰赶忙走上前,眼神欣喜中夹杂着说不清的哀切,“寒亭你脸色怎么这般不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龙君的面颊,只是没想到殷寒亭会突然往边上退了一步。崇琰的手僵在半空,这才苦笑着缩了回去。殷寒亭冷冷问道:“你不是去了漭山,有事”若非有事求他,只怕崇琰也不会来。“你都不先问问我好不好”崇琰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垂着眼眸,看起来那么地委屈,他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