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他们一定还没有相见对吧白蔹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被送回的澜轩,他只隐隐约约记得在晕过去之前他及时化回了人族的形态,而等醒来,眼前已经是被风轻轻吹动的纱幔,木窗错开了一条缝,带进园子里泥土和珊瑚花的芬芳气息,天色大亮。长薇趴在床边,也许一夜未眠,这会儿她眼下还有着明显的青痕,白蔹没有出声喊她,只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伸长手臂摸向窗沿,窗沿上放着一个海螺,是南海龙王上次拿来的,他原本一直放在柜子里面藏着,不知道是谁给翻出来晒在日光下了。他的身体很僵硬,这点动静自然惊醒了长薇,长薇眨了眨眼,忽地坐起身道:“公子公子你醒了你要不要先喝点水”白蔹赶忙把手收了回来,“嗯”他轻声安慰着眼泪迅速泛滥的长薇道:“别哭。”长薇点点头,眼前温柔地和她说话的人,昨夜竟是只凭着医术高超的林大夫用芝草守护心脉,吊着一口气送过来的,她和长萱望眼欲穿地接到他时,那满脸满口的鲜血,简直吓人至极。白蔹摸摸自己的面颊,上面贴了厚厚的纱布,伤口似乎已经被缝上,但大概伤口拉得太长,他的脑袋上还被多缠了两圈白纱,一圈贴着下颌,一圈遮过鼻梁,感觉半张脸都是麻的,他不怎么敢开口说话。长薇端了水和药回来,长萱也跟在后面,两眼红肿地捧着一大碗粥,两人默契地不提昨夜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儿地哄他漱口,再擦擦另一半脸,等洗完喝了药了就可以吃好吃的了“鸡丝蘑菇粥,婢子煨了一上午,鸡肉都是从鸡腿上撕下来的,保证入味”“好。”白蔹轻轻笑了一下,任由长薇用热毛巾擦拭他嘴角黏腻着的血痂,过了一会儿,长萱吹好了鸡粥,小心翼翼地喂到他的嘴边道:“公子不能吃得太烫,慢一点。”白蔹低头喝了一口,忽然觉得从前吃起来香喷喷的鸡粥今天竟然有些腥腻,他顿了顿,又尝了一口,终于蹙起眉头道:“好像有点油。”“啊油吗”长萱愕然地抬起头道:“林大夫特意交代过公子不能吃油重的东西,所以只放了几滴香油要不我再给公子盛一碗。”白蔹伸出手拉住她,摇摇头道:“算了,我没有胃口。”没有胃口那个平日能吃她五份饭量的人竟然会没有胃口长萱傻傻地端着粥,过了一会儿还是固执道:“不行,我要再去给公子盛一碗”一定是她香油放多了白蔹没能阻止,虽然他确实是没有胃口,昨天殷寒亭的那一下正好打在了他胸口结了咒印的地方,那里平时稍微用点力都会疼,更何况被人直接击打摔在地上,所以他现在除了胸口痛之外,头也晕得厉害,有些反胃。原来,想让殷寒亭相信他是这么地困难白蔹眼里漫过一阵悲哀,他轻声问长薇道:“龙君在哪儿知道吗”长薇摇摇头道:“凌晨龙君送公子回来,疗伤结束之后就离开了。”按日头算一算,今天应该是休沐,崇琰不可能那么早回天宫,所以殷寒亭会去哪里不言而喻。白蔹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又落在了窗前的海螺上,他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长薇咬咬嘴唇,收拾了木盆毛巾退下,长萱的粥最终也没能再送进来。他想要放弃了,白蔹重新躺回松软的被褥,那段过往有多快乐,现在的他就有多难过,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回报,也不是所有私定终身的情人最后都能白头偕老或许他还能再遇见一个比殷寒亭更好的人也说不定,就像殷寒亭遇见了崇琰,一直认为崇琰比他更好一样。他想要离开了直至入夜,白蔹迷迷糊糊地刚入睡,长薇就慌忙地拍起寝殿的门道:“公子公子龙君过来了。”殷寒亭迈着疲惫的脚步走进澜轩的后院时,长薇和长萱正伏地跪在一旁行礼,寝殿的门依然紧紧闭合着,没有亮光。他在推开门之前忽然转头问长薇道:“他睡了”长薇赶忙垂首道:“婢子们不知,公子不让进去。”殷寒亭默然,推开门进入内室,只见一人听闻声响,费力地从床上撑起身体,徒然地睁着那双清浅的眼眸望过来,月光从窗口照进,落在他包裹着白纱布的脸上,颜色也如同他的发丝一般苍白。长薇和长萱进屋把夜明珠从盒子中转了出来,然后又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合上门。屋内看起来总算明亮温暖多了。白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歪歪斜斜地坐好。殷寒亭到床边扶他,在白蔹看来,现在的殷寒亭才是真正的殷寒亭,昨夜里那一点点虚假的温柔与急切已经不见,此时男人短暂的情绪几乎只在眼中一闪而逝,他淡淡道:“我看看你的伤。”他们好像又回到了白蔹被行完鞭刑后的那一天。他伸出手,白蔹默默地偏开身体,没有让他碰触。殷寒亭紧紧蹙起眉头道:“别怕。”白蔹看着殷寒亭渐渐露出不耐的表情,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摇摇头,任由殷寒亭不知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伸手过来时径直动手解开他里衣的衣襟,缓缓褪下,露出青紫颜色杂糅成块的胸膛。那几处破坏了原本毫无瑕疵的身体的瘀伤已经涂过药,沾着浓重的药腥味,林芷说,昨天吐血是因为伤到了心脉,所以内服的药也必须得喝。殷寒亭看完后又帮他把衣襟合上,“药喝了么”白蔹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太想和殷寒亭说话,可若是现在不说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的脸是不是不会好了”殷寒亭闻言一顿,从进屋后,他的视线就一直不敢落在他的脸上,那里的伤口虽然裂开得很严重,但最主要的问题是出在金片上,金片边缘锋利却不太整齐,所以才会使得伤口合上留下瑕疵。“我会给你用最好的药。”“是么。”白蔹垂下眼眸,忽然惨淡道:“那就是不会好了。”“小草”殷寒亭重新调整了一个姿势,伸出手揽住身边人瘦削轻颤的背脊,搂入怀中道:“我会让林芷尽力帮你治脸,就算治不好,我也不会不要你。”白蔹怔怔地抬头,殷寒亭帮他把发丝撩至耳际。“即使我昨晚想要抓破崇琰的脸你也要我”殷寒亭顿时僵住,半晌才恢复先前的淡定,“不是没有么。”白蔹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道:“因为你打我了。”“我不是有意”“你不想划开他的脸看看吗”白蔹攥紧手指打断道,声音也渐渐变得哽咽,“你看看他的是不是也和我的一样会流血,如果是,我就再也不来烦你了。”“小草。”殷寒亭疲惫地闭了闭眼,想想还是多解释了一句道:“小草,不管崇琰他是不是我的画中人,现在天帝要把他交换给梼杌,他就不能在东海出事。”昨日若是真的抓伤崇琰的脸,一旦补偿不及,触怒天帝和梼杌,他赶赴前线之后就会压力倍增,他不只要镇守幽冥深渊对战九婴,或许还要分出心力去应对能够下海作战的梼杌,实在不如先拖延时间,争取日后占据主动,只是委屈了小草等到战事结束,若是小草还依然坚持自己,那么他就会试着去相信。不管崇琰他到底是画中人也好,不是也罢,他们不会再有以后了,从崇琰离开他去到天帝身边的那时候起,就没有了如今的纠缠,也是他放手前崇琰最后的挣扎,崇琰自己也明白。所以划不划开崇琰的脸还重要吗其实已经不重要。白蔹睁着眼和他对视,直言道:“你会让天帝把他送给梼杌吗”如果作为交换那个人不是崇琰,殷寒亭或许会同天帝做出一样的选择,但“不会。”“那你会把我送给梼杌吗”殷寒亭心头一颤,竟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手指抚上白蔹的额角,坚决地肯定道:“也不会。”白蔹心底满是苦涩,并不为这样的承诺感到甜意,他把殷寒亭的手从身上抚开,摇摇头道:“我不信。”殷寒亭无奈道:“你先安心养伤,别管这些,等东海打完了这场仗,我带你出城看看。”“那崇琰呢你会送他回天宫吗”“等天帝派人来接。”“那他”白蔹话还未问完,就被殷寒亭用手指贴住了嘴唇,殷寒亭缓缓倾过身,冷凉的嘴唇在他被纱布遮住的鼻尖上轻轻碰了碰。、 第29章 小狐狸用计殷寒亭淡淡道:“林芷让你少说话。”尝试着把小草放进心里,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困难。白蔹瞪着眼,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抱歉伤到你”殷寒亭又凑上去碰了碰他的额角,把他抱紧。白蔹闭上眼,看不出是紧张还是害怕,殷寒亭拍拍他的背,试图让他从无助中挣脱出来。白蔹知道,其实他还是有些害怕,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我看看你的手。”“看吧。”殷寒亭叹了口气,伸出手,他看得出昨夜小草的确是拼尽全力,不过以他身体的愈合速度,这样的穿刺伤只要一夜就能结痂,现在他的手心和手背上嵌着的虎牙印倒是还在,数一数正好四个。白蔹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昨天白费了一番劲儿,闷不吭声地垂下头去。“如果你还想再咬也”殷寒亭话只说了一半,因为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把白蔹重新塞回被窝,盖上被子,自己起身去把照亮的夜明珠盖上,跟着侧躺在床边道:“先闭眼。”白蔹闻言果然乖乖地闭起了眼睛,结果过了一会儿,殷寒亭动静全无,他只能纳闷地睁开问道:“闭上眼睛干嘛”“睡觉。”白蔹不甘心,接着问道:“那你的病呢要是打起仗来,还会发作吗”殷寒亭挑眉,冷冷道:“不问完不睡”白蔹轻轻嗯了一声。殷寒亭无奈,只得又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解开自己的衣襟,把用来遮掩的咒术撤去道:“上次的都还没好全。”窗外月夜分明,殷寒亭冷硬削薄的面容这时也被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温度,咒术撤去的同时,他脖颈和胸口的皮肤又重新变回了覆盖着细腻鳞片的模样,氤氲着朦胧青绿色泽。“这是”白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殷寒亭急忙按住肩膀道:“别动。”白蔹愕然地望着他,他以为殷寒亭的病早就好了,哪里知道殷寒亭把他的手重新塞进被褥里,收拢衣襟躺下道:“闭眼,明天告诉你。”白蔹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也只好重新闭上眼睛,思绪翻腾殷寒亭身上的青鳞,他曾经给过殷寒亭治病的丹药殷寒亭枕着手臂侧过身,透过月光静静地看着他,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过了许久,直到白蔹呼吸都轻了,显然已经陷入睡梦之中,他才又直起身,放轻脚步离开,北海送过来的战报还没有看完夜半,澜轩内一片静谧,外面偶尔传来珊瑚树摇曳的沙沙声,窗沿边,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海螺掉在地上发出轻响。白蔹忽然睁开眼,偏头看去道:“我就知道你会来。”黑色的人影顿时被吓了一跳,月光下慢慢显出真实的面容,他有着一副和白蔹一模一样的容貌,只不过来人的发色比东海的夜更加漆黑,像是砚台里调出的墨。崇琰目光移向床榻,除去昨天混乱的一夜,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据说会幻形的狐狸的人族模样,床上躺着的人脸上虽然包裹着纱布,不过大致轮廓能够看出和他很像,看来传言不假,他暗暗压下心底的惊疑,弯弯嘴角,虚情假意地表示关怀道:“我听说你伤得很重,特地过来看看。”白蔹费力地撑起身体,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道:“多谢,不过好像有点晚,那我要休息了,你走吗”崇琰微笑的表情僵住,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蔹,半晌才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会幻形”看来崇琰并不打算提及昨夜险些被他挠伤的事情,白蔹不置可否。“青丘山的小狐狸是不是都和你一样胆子挺大。”“差不多。”“那算我看走了眼。”崇琰收起了那一点点单薄的笑容,回头关上窗,转身径直走进屋内,“既然你知道我的来意,那就说个条件。”白蔹从崇琰跳进窗来就已经看了有一会儿,闻言试探道:“不是只有我会幻形就可以。”“这个你不用管。”“做人皮生意也是有讲究的,那我可喊人了。”白蔹表面淡然,心底却模模糊糊勾勒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测,身体一阵发凉。崇琰的眼神却落在了他包裹着白纱的面颊上,他心里有些犹疑,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嘴里还是道:“你等我到现在不就是在说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商量难道不是你在求我”崇琰闻言顿时懵住,好半天才缓过神道:“你的脸伤成这样也能幻形”“没错。”“好吧,你要什么”他们的“协商”至少在白蔹看来还算顺利,当天凌晨,白蔹就先拿到了崇琰预先支付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