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龙珠甚至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完全想错了,坐在腾蛇背上,脑子里空成一片。殷寒亭他想起了第一次与殷寒亭相遇的时候,男人虽然身覆鳞片样貌怪异,但他们却真心相待,那是他们最宝贵的一段记忆,哪怕后来心灰意冷离开,他也从不曾恨他到希望他死去。不希望他死去东海岸边一派风平浪静,尹南语道:“我没有吃过避水珠,只能送你到这儿了。”白蔹匆忙谢过,刚准备往海里面去,尹南语忽然又伸手拽了他一把,“你什么时候上来,我在这里等你。”不仅是等着他回去,更是因为白蔹答应他见过青龙后就给他一个答复。白蔹十分混乱和害怕,连声音都是颤的,“我我不知道,要不你先”他刚想开口让尹南语回无量山,又觉得自己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在里面,只得道:“要不你等我三天”解决一族之事也不过两天而已,更何况他们都已经到了东海,尹南语眼神复杂无比,“你去吧。”白蔹果然头也不回慌慌张张地跳入了海中,海面上接引的虾兵冒了个头,跟着沉了下去。白蔹入了海,虾兵给架了一顶车辇,拉着他往幽冥深渊疾驰而去。车辇不往王都的方向走,白蔹心慌意乱,问了一声。虾兵答道:“大人只管跟着在下,将军先前料想着大人要来,就让我等在这儿候着了。”白蔹愣然,“你家将军是”“年遥大将军。”麒麟得到的消息来自南海,南海龙王殷四虽然转达了殷寒亭的意思,但还是猜测着白蔹可能要来,他不好插手东海的事务,只得借着年遥的名义派人接引,他与年遥之间关系颇有些不清不楚,好在年遥守的是东海与北海的交界,不然殷寒亭也得琢磨着将年遥调任了。不过白蔹却由此猜测龙君的事情可能知道的人极少,越是如此,情况越糟。到了年遥的营地,车辇直接停在了大将军的帐子前。年遥是第一次见白蔹,虽然听殷四说过,也对曾经来营地捣过蛋的小狐狸有稍许印象,但乍一见还是颠覆了他心中的想象。白蔹自然是好看的,一头莹白如皎的发丝随意绾在脑后,秀丽的眉目,嫣红的嘴唇,淡色的衣裳掐着腰上一把,背脊挺直,身形纤长,像是一株雅致的月光花,更何况他身上竟然还有龙君的气息。年遥不敢多看,又加之心情沉重,只能匆匆开门见山道:“龙君身体恐有大碍,本来我等领命不得让任何人靠近,但是殷黎说公子不一样”殷黎是南海龙王殷四的本名。驻扎在幽冥深渊的皆是年遥的嫡系部队,他带着白蔹走在通往幽冥深渊入口的路上,“我不知龙君与公子之间有过何种恩怨,只希望公子等会儿能够看在龙君伤重的份上,讲一些让他心里高兴的话,也许这由我一个臣属来说很是逾矩,不过我既然已经违命放公子进去,也不在乎那么多了。”年遥顿了顿,眼神哀切道:“公子请吧,我只能送到这里。”眼前是那条曾经藏匿过上古魔兽九婴的渊深沟壑,白蔹猜测也许是因为殷寒亭已经维续不了人族的模样,在将死的时候,确实会有一些种族要退回到原形的样子。青龙就在下面。白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都快哭了,他没有攀附水草,而是直接往深渊跳了下去,半途再接上几个法术,黑暗中沉沉地落在地底上。这时候,血腥味终于扑鼻而来,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光线的指引,崖底的月光花摇曳着,周围的海水呈现出微红的颜色,白蔹单凭着这股如腐烂海藻般腥甜的气息就锁定了青龙的位置。他跌跌撞撞地向着深处跑去,沿路看不见一条食肉的游鱼,直到,他勉强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在路的尽头,静静地躺在渊底占据了几乎整个深渊的庞然大物听见响动,强行睁开粘连着血痂的眼球,它下半段身体没有了知觉,而脖颈也几乎一动也不能动,所以只隐约看到了一个淡色的人影手足失措地扑在它的吻部上。这个人是小草吗“龙君殷殷寒亭”白蔹喊着庞然大物的名字,伸出手去触碰它的鼻尖、深陷的眼眶还有下颌,入手的皮肉僵直生硬,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不是刚刚青龙的眼睛睁开了一会儿,他都要以为它早已死去是小草只是小草好像被吓坏了全身血肉模糊的庞然大物眼神充满惊喜,心口高兴之余又伴随着重重的抽痛。“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白蔹怔怔地绕过瘫在地上的龙爪,往前走了几步,入眼便是一截从龙背处高高刺出的森白脊骨,耷拉着肉块,裸露在外。殷寒亭的脊骨折断了其实不止脖颈下这一处,而是几乎每一段脊骨都是碎裂的。白蔹站在原地,整个人因为不只看到青龙一处刺出皮肉鳞片的骨头而脚下一软,这些尖利的骨头撕开了青龙的背,还划开了它的腹腔。青龙的身躯很长,稍远处腹腔开的口子让它的内脏流了一地。它的呼吸犹存,身体也还在轻轻颤动,但是白蔹这才清晰地意识到,殷寒亭是真的活不了太久了白蔹跪坐在龙首边上,不敢置信地睁大着眼睛,眼中满是绝望。青龙就像是被具有神力的人一点一点掰折揉碎了一般,又撕扯出内脏,苟延残喘着,单凭模糊的意识不愿轻易死去。它拼尽全力,把爪子往前挪了挪,刚好能挨在白蔹身边,像是无声的安慰。殷寒亭私心里很想见白蔹这一面,却不愿让他露出伤心的表情,万般矛盾,又觉得白蔹应该恢复了灵智,还能为他难过,只怕还是对他有感情的。这样一想,大概最后也只有没能亲口求得原谅这个遗憾了。没能再在一起过完余下的一生很是可惜,但不要哭,小草青龙眼皮沉重地垂下,大限将至,它感觉到白蔹依靠在它的爪子边,心里便很满足了。青龙的呼吸声逐渐低缓下去,白蔹紧紧地抱着它的龙角哽咽道:“殷寒亭,你敢死我就不要你了我我就去和腾蛇在一起”庞然大物没有任何反应。白蔹慌乱间记起还有一个宝物或许能够救青龙一命龙珠龙珠还在他的肚子里白蔹一面急得想要嚎啕大哭,一面尝试着将龙珠一点一点往丹田外引,直到那颗光滑内敛的宝珠氤氲着灵气,从他口中吐出。刚一吐出龙珠,青龙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顿时身体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将龙珠推开,只是它的爪子断了,软软的根本抬不起来,连头也无法大幅度的摆动。白蔹抓着龙珠就要往青龙嘴里塞。结果青龙紧紧闭合着吻部,牙齿咬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它全身上下就剩了这么个宝贝还完好无损,自然是要留给白蔹的,哪能再咽回肚子里,太浪费了。先前在与魔族争斗的时候,那名魔族刻意捅破了它的腹腔,为的就是这颗龙珠,那一瞬间它无比庆幸把龙珠送给了他的小草更何况,白蔹已经没有了内丹,只有这颗珠子还能替他守着人,多多少少算个念想,等他死了以后,白蔹就会因为这颗珠子忘不了他。他不想让白蔹忘了他。白蔹掰了几次发现殷寒亭竟然根本不愿意领情,气急败坏地哭泣着握拳重重捶了它的嘴巴几下。但对于全身没一块好肉的青龙来说,这样的捶打就如同是爱1抚一般,一点都不疼,它费力地再次睁开眼,眼神满是温柔地注视着面前人。、 第81章 小狐狸气炸白蔹举着龙珠到青龙面前,带着哭腔道:“吃啊”青龙还是单单看着他,小草总是那么讨人喜欢,只是再也见不到了在满眼都印上了面前人的模样之后,眸光终于黯淡,慢慢停止了呼吸。“喂”白蔹趴在它的龙须边,入怀的青鳞下皮肉已经没有了半分温度,也没有了轻缓的起伏,整个阴暗恐怖的深渊里,除去皎洁的月光花,剩下他成为唯一一个还带着生气的活人。殷寒亭死了就在刚刚,明明还很温柔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的白蔹呆呆地抱着青龙的龙须,只觉得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过往的所有在眼前浮现,鲜活得就像是昨日的经历,那些快乐、伤心和约定,最终在这一刻化为泡影。怎么可能“殷寒亭,如果你死了,我等不了你五百年所以别死”听尹南语说,他们这些人死了以后会重新轮回转世,好一些,就和朱雀他们一样,成年后继承当年死亡之前所有的修为与法力,坏一些,就像白矖,直到如今千年过去了,依然无法转世。但即使能够转世重生又如何,初问世事的新人再不是原来那个,没有相同的名字,没有相同的年龄,甚至没有相同的记忆。所以他说,如果殷寒亭重生的话,他等不了,五百年之后,他一头如雪白发失去盈盈光泽,年老色衰,或许弓腰驼背到路也走不动,陪在他身边的,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你回来”和眼泪一起滴落的,是从白蔹的手中啪啦一声掉在地上的龙珠,咕噜噜滚出几丈远,微弱的光芒恍惚明灭,却不因原主的离去而彻底沉寂,因为它还托付着殷寒亭的遗愿。白蔹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捡,正好身边青龙的脖颈处划拉开了一条大口子,浓稠腥甜的血液淌到了他的脚下,他拾起珠子寻到那处伤口,既然嘴巴搬不开,他就把龙珠顺着青龙的喉管塞了进去。满手都是殷红粘腻的血液,只可惜已经冷了,白蔹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合拢撕裂的伤口,可那颗原本该滑进青龙肚里的珠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滴溜溜从破烂的皮肉夹缝中掉出来,光泽依旧,血液根本不能沾染它分毫。白蔹心底全是悲凉,他再一次捡起珠子,换了一处伤口塞进去。这一次,珠子总算没有自己很快滑出来,因为白蔹用自己堵在那个涌出残缺内脏的伤口上,静静地,像是在等待着某种奇迹的降临。深渊下,原本悄无声息,靠在青龙的尸体旁边意识模糊的白蔹却听见了像是云岸边风呼啸而过时富有韵律的鼓动,是心脏的跳动声还是凝固的血液奔涌而出声是他恍惚时的错觉吗泪水朦胧间,他面前的景象忽地一变。他好像从东海的万丈深渊底下来到了一处上界云雾缭绕的亭台,青龙的尸体不在他身边,明明手心和衣摆上还沾着血,四周的一切却不一样了。白蔹异常迟钝地站直身体,望着身形在不远处显现的人。那人的面容隐藏在云雾里,云气浓重,他看不清,只从衣着上判断,这人气势尽放,袖摆上的金针银线都尽显泼天富贵。“你是谁”白蔹茫然问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人声音低沉,听起来已经不再年轻了,“此番相见,只是希望你只能提醒殷寒亭信守他的承诺,作为交换,我会尽我的全力为他续命。”“什么”白蔹顿时睁大眼,比起男人所说的承诺,他更关心如何能够让殷寒亭活过来。然而面容藏在云雾里的男人什么都没有解释,只在手心里凝了一团深金色的气,往下界一抛,淡淡地哑着嗓子道:“去吧,我欠的因果,也一并交付了。”等到白蔹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他又重新站在了深渊底下,他身边的巨龙身体轻轻地起伏着,发出悠长均匀的呼吸,虽然还是遍体鳞伤,却是从死亡的境地中彻底脱离了出来,陷入深深的睡眠。白蔹不知所措地望着它,脚下还有大滩大滩粘稠的血,不过青龙的心跳声已经渐渐强劲。殷寒亭还还活着白蔹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悲伤、恐慌、无措、绝望、转圜和惊喜,直到这时候他的思绪才开始活络,不再是脑海中的一片空白,刚才他看到的幻境中的人会是谁呢那人所提到的承诺和因果又是什么是否殷寒亭在先前就已经预知了这一切对,一定是的殷寒亭就是想要看到他离不开他的样子这些在心底爆裂开来的情绪再也无法遮掩,白蔹终于用手背遮着眼崩溃地大哭起来,“王八蛋”他和殷寒亭之间,这样几番纠缠,又太过刻骨铭心,他如何能够忘记当初从东海离开,他走了两年,若是不被找到,他们的牵绊或许还能断得干干净净,结果现在成了这样没有办法真正将人从心底驱逐,却满心满眼皆是被欺骗的愤怒。大概白蔹的哭声惊动了沉睡中的青龙,青龙眼皮颤了颤,蓦地忽然不可置信般睁开双眼,它的视野现在无比清明,这看到的哪里还是将死之时黑白朦胧的景象而它的爪边,白蔹还依然弯着手臂在哭,哭得让人心都要碎了,让它也跟着心脏抽痛起来,像是给掰成一瓣一瓣。青龙眼底也发红潮热起来,它哪里舍得离开它的小草本想着人之将死,若是小草选择了腾蛇,也算是后继有人照顾,乱世中,总比一个人要好得多。谁曾想,他竟是命不该绝殷寒亭费力地把脑袋往白蔹身边挪了挪,本来他想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