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温浮祝不理他,谢常欢急的提着酒壶团团转,「老温,今天真是我生辰你我二人认识十多年之久,我可曾迫过你一次今朝便算祝我一回,让我尽了个兴不成吗」「不成。」温老狐狸回答的斩钉截铁。他不喝酒,是有缘由的,但暂时,他不能把这个缘由告诉谢常欢。「温浮祝,你知道这人活在这世上,最无趣的事是甚么吗」「是喝酒没人陪。」「是过生辰的寿星央了别人赏脸,这人还偏偏不肯赏脸。」「是」「你既然知道,还这么扫我的兴」「常欢,」温浮祝揉了揉眉心,「你早就骂过我是天下第一等无趣之人了。」「无趣,温浮祝你当真无趣。」想了想大概是气实在生的太过,谢常欢索性一甩手,愤愤将手中这满坛的杏花春砸在了一旁石块上,转身便一展袖袍,看似要走了。温浮祝又扫了尸体一眼,无奈之下施展他那算不得太入流的轻功去追谢常欢。绕过几匝密林便已经丢了目标,温浮祝拢了袖子踩着忽然漏了半张脸的月稀薄影有点无奈。原地思索了会儿,温浮祝忽又展颜一笑,飞快的向自己的小筑方向赶去。等着温浮祝拖着湿透又干透的衣服赶回自己隐居的那个小竹林时,天色已经有些微亮的架势了。谢常欢一口口灌着难以下咽的茶叶,翘着腿坐在廊檐边边儿上,瞧着温浮祝那一身狼狈的模样回来了,便抖起了脚,咧起了笑,「老温,你的轻功别说二流了,三流都难见得你能排的上名次。就你这样的,暗器无双又怎样知不知道暗器和轻功真配合起来了,那才叫真正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温浮祝掩上了门扉,不去管他的奚落,径自回了房间准备找干净的里衣也去沐浴下的时候,才发现衣服被翻得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底裤也被人找了出来,而谢常欢就穿着一套干净的纯白里衣,赤着脚散着发,浑身上下看起来舒爽的不得了。倒也不知他现在穿的里头那条是不是自己的咬牙切齿的扭回头笑了笑,温浮祝随手捡起一套散在床上的,一边擦肩而过谢常欢,一边淡淡道,「後来又来了两拨,你在我身上动了甚么手脚」谢常欢是个杀手。还是个很不入流的杀手。这也是他招恨的一部分原因。比如他武功虽然很好,可他却偏偏喜欢用毒、用暗器。温浮祝一直觉得,谢常欢能缠上自己,大抵便是因为自己是个很厉害的暗器行家。「我把偷来的东西放在你身上了,」谢常欢伸手准备摸温浮祝的头发,刚想搭上又忍不住啧啧了几声,「瞧瞧你脏成甚么样子了我都不忍心下手碰,你还是先去洗洗吧,洗完了出来我再拿走。」温浮祝有点不好的预感,「我一会洗头时不会洗掉了」「那我陪你一起洗好了」「你找死么」三柄淬毒蓝光的锋芒已抵到自己的腹部。谢常欢眨了眨眼,啊呀了一声,随即往后一蹦,有点惊恐的指着温浮祝,「你这完完全全的近墨者黑啊竟然连你也开始用起毒来了」眼瞧着温浮祝大概是气大了,不理自己径自往后院走去了,谢常欢又不依不饶的跟了一段路,皱着鼻子怪声怪气道,「我昨晚原本没想将它放在你身上的,想着你若是陪我喝了那坛酒,我就拿走它,接着继续南下的。可你偏偏没同我喝。」温浮祝「嗙」的一声关上了竹门。谢常欢靠在门板旁继续喋喋不休道,「老温,你我相交十来年,我本是不想把你也拖入这趟浑水里的,总觉得,我谢常欢生平寡言少情,寥寥一生也就寥寥一生吧,能得你温存了小半世,走时也可了无牵挂了,所以便想将这坛酒同你喝下去,觉得,哪怕此事不成,也能死而无憾了。」「可你偏偏昨晚不肯喝,我便有着这个遗憾,有了这个遗憾,我便不想走了。想了想,只好将你一起卷进来了。成的话咱们继续逍遥快活天涯,不成的话也能在一起做一对亡命鸳鸯」温浮祝在听到谢常欢第一句那个寡言少情时就差点笑出声了,他寡言少情他寡言少情越听后面越瞎扯淡。正想爆呵一句让他快闭嘴吧一张嘴却成了一句变了调子的「啊」「啊呀美人莫怕,我来救你」似乎便是要等着这个时机,谢常欢直接踹开了门板,匆匆奔到了水桶边便要跳进去。可真要跳了才发现水里头哪有人呐。滴滴水珠纷纷砸在了竹桶边缘,「咻」的一下又顺着桶壁滚进了水里,层层荡开了微波,晃开了水面里那一双素白修长的腿影。青丝乱缠,眼波微荡,未来得及全套上的衣服只好胡乱缠在了腰部,其他在外的身子并不显得羸弱,反而肌肉线条紧实,锁骨也精致。啧,真是个美人,除了这美人现下脸色不太好看。谢常欢撑着桶壁笑呵呵仰了头,顺着温浮祝凌在空中滴着水珠的脚,目光又越过他穿着薄薄外衣勒在房梁上的屁股,绕到了平坦的小腹,胸膛,以及那人葱白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捏着的几不可见的银针,以及银针中插着的谢常欢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口唾沫,神情显得有些紧张道,「老温,手下留命呀。」「留命」温浮祝好心情的晃了晃夹针的两指,银针尖尖上插起的那只肥嘟嘟的虫子便也跟着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看的底下的谢常欢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这笔买卖成不成,这只虫子可是大关键「你把它还我,咱们有话好好说成吗」「好说。」温浮祝显得异常平静,接着便松了手。谢常欢其实到现在都没摸得透温浮祝的脾气,到底是吃软还是吃硬的,不过他现在倒这么简单的就松了口,下意识让谢常欢觉得事情不妙。眼下来看,这感觉是对的。那银针的下坠随度未免太快,简直有一种要将虫子钉入地底下的架势了。谢常欢一想着一会可能要眼睁睁看着那银针飞快的射入地底,尔后那虫子被撸了串一样的「叽」一声不能跟银针一样轻松的钻入地底,而被冲力挤压的弄出浓稠的汤汁来光想想这个销魂的场面,他就直犯恶心的不想上前去挽救。可他还是扑上前去了,就在以一个十分不雅的狗一般的姿势趴在地上,想用内力一手在底下往上使内力顶起银针,一手捏拿住虫子的时候,谢常欢这才看见这根银针早已淡定的停在了半空中。温浮祝翘着二郎腿,依旧没穿好衣服,单手托腮,单手跟操控傀儡一样又动了动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凌空水珠滴滴而落,点滴就湿了谢常欢一脸,而那银针也就随之轻动,虫子「哔叽」一下,从银针上滑下来了,恰巧落到了谢常欢的手心里。「这毒愈我还是识得的,也自知它的价钱昂贵,绝不是我能赔得起的,还是还你好了。」像是察觉到谢常欢的不解,温浮祝先开口做了解释。被银针划出一线伤口的毒愈,很快便渐渐愈合了伤痕。谢常欢从袖子里摸出温浮祝惯常藏针的小竹盒,将毒愈扔了进去,并没舍得抹去脸上的水滴,只笑眯眯的转身欲行了,刚抬脚,又猛的一回头,发现温浮祝完全没有脱掉衣服再重新泡进水桶里的打算,这才摸了摸鼻子万分哀怨的开了口,「对了,老温,昨夜的酒钱是我垫的,你可要记得你还欠了我一桌酒钱呢」又摸了摸腰间,又掏了掏袖口,谢常欢摸出一个小锦囊来,那锦囊一看花式做工还是个女款的,他双手直接毫不留情的扯开了,「嘀灵」二声清脆,俩铜板可怜兮兮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滚回了谢常欢的脚边。「看吧,我真没钱了。」又挠了挠头,谢常欢继续揣着一张狐狸脸笑的讨好,「老温,要不你包了我吧」「可千万别。我还没如此好的胃口。」温浮祝也眯起那双桃花眼来笑眯眯,眼中倏忽射出一线寒光,「现在给我立马滚出去,我要沐浴了。」「好吧,我就在门口,你要是水凉了要添热水甚么的,叫我。啊对了,你这水桶刚才泡过虫子了吧,我要不先给你换一桶」语毕便像是要去提了桶往外走。温浮祝甩了三根银针过去阻了他的步子,「我一点也不怕虫子。若这只不是有价值的毒愈,我可能会考虑将它煮了吃,或者烤了加作料。」「好吧。」谢常欢微微收了笑,怂拉下脑袋,十分不情愿的往外挪了。将踢坏的门板重新按回了门上,谢常欢这次不敢靠着门坐了,只大大咧咧的坐石阶上了,嘬了嘴开始吹哨子。吹了有半晌,听着里面水声哗啦啦又响了半天,忽然寂寂,温浮祝开了口,「你刚才说的此事不成是甚么事你这次接了笔甚么买卖」「啊呀,这事便是想同你一度欢宵不成罢了,这件事想必你也是早就心知肚明十分清楚的,我想上你的心思,昭告天下都昭告了无数回了。」就差得意洋洋的在脸上贴着个字条我谢常欢生平只求一睡温浮祝。温浮祝咬着牙根笑了笑,「我问你正经的。」「昨晚那坛杏花春,其实是叫我下了药的。别说一坛,你就是小喝一口,一晚上也任我为所欲为了,可你偏偏一脸堂堂正正的清明,男子汉大丈夫也能睁眼说些甚么我喝一小口也会上头之类的扯淡鬼话」「谢,常,欢。你这次到底接了笔甚么样的买卖」「老温,我若是说了,你能让我在此行有命去、无回前,了了睡你这个心思吗」语毕透板而出无数锋利银针,谢常欢却早在温浮祝动手前一秒狂奔至百米开外了。唯留那人张狂又肆意的「哈哈」笑声,笑的异常欠抽,「你好好洗吧,我不闹你了,你出来了我再仔细同你讲一讲。」声音又是自屋檐上传来的了。「温浮祝,此行你若是舍命陪我这个君子了」声音又传自窗边,「我可是会认为,你也是喜欢我的了。」声音又传回门边,「你看,咱俩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你没心上人,我心上人便是你,再耗下去四十多了,那时候都老头子一个了你倒不如现在就从了我吧」「好啊,那你现在便进来吧,咱俩好好做一场。」这句话未免接的太过从容,连话音里都是能听出压了笑的。温浮祝他这人时常揣着一张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笑。可只有谢常欢知道,这人可一点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好脾气的。披着羊皮的狼,披着猪皮的虎,披着人皮的怪物就是说的温浮祝那种心狠手辣的角儿的,咽了口唾沫,又咽了口唾沫,谢常欢明智的住了脚,毕竟他知道,温浮祝要是忽然也佯装很开心的配合起自己的玩笑了,那自己就离成为马蜂窝的那一天不远了。因此谢常欢只是在门口「哈哈」了几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老温你还是好好洗澡吧,我真的,真的不闹你了。」语毕便飞快的施展起他那轻功逃窜回里厅了。毕竟此去路途遥远,前路凶险难料,若是能有温浮祝在陪着实不算太寂寞。又勾起嘴角来笑了笑,谢常欢毫不客气的躺在了温浮祝的小竹床上,一开始可能叫竹条编制的小床还不太舒服给硌着了几下,猛的摇晃了摇晃,寻思着这床真不结实,一点也不适合那甚么甚么后,怀揣着一肚子的龌蹉心思,谢常欢平静的打起了小鼾。作者有话要说:、第四章。「约客下扬州共饮杯中酒」谢常欢打着马又绕着温浮祝转了两圈,尔后「哒哒哒」的跟在他马匹后慢吞吞转悠,「不对,遇到你就只能是独饮杯中酒了。」温浮祝叫谢常欢骑个马都能不停的晃悠给晃的眼花,未等着揉揉眉心,便觉得身子被人往前推了一推,接着腰便被人勒过了,手中缰绳也被人夺走了。谢常欢将下巴卡在温浮祝肩窝里,一手绕过温浮祝的腰拽着俩人屁股下共骑的这匹马的缰绳,一手拽着了自己那匹好马的缰绳,淡淡道,「欸,我骑得太累了,跟你挤一匹成吗」你都挤过来了我现在还能摔你下去不成吗温浮祝头痛,只抿着嘴不说话。这里还好是荒郊小路,没甚么旅人来往,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他得考虑考虑要不要把谢常欢扎成个马蜂窝然后架火上烤起来吃了。「老温。」「嗯」「你,你可是自愿陪着我走这一趟的我」温浮祝冷声发笑截断谢常欢忽然带了点小羞涩情愫的话头,「要不然呢我难不成眼睁睁看你去送死」顿了顿,又像是十分不解,「谢常欢,你这是怎么了才接的这笔生意要钱不要命了」「啊呀」谢常欢咋呼了一声,索性双手抱紧了温浮祝的腰,因了手中缰绳晃悠还牵的旁侧的马猛的一扭头,险险双双撞上,谢常欢将脸从他肩窝里拿出来,贴在了他后背上,发音闷闷的,「还不是因为你么」「因为我」温浮祝不由自主拔高了音调,怎么就又能和他扯上关系了。「因为老温你比我有钱呐我得辛辛苦苦赚够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