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影,手执一把青伞。那影子他很熟悉,许久之前立在太子宫角落里的人影那人影逐渐靠近,直到那整个人走出树的阴影,冥渊眉头微皱,喃喃道“是他”然后又自嘲道,“还能有谁呢”等那人影靠近时,冥渊又返回继续抄写经书。门吱呀的被推开,来人脚步伴着水渍声。冥渊知道承欢殿离着这里很远,而那人每日都会准时叩响他的屋门。冥渊抵着头,但是能感觉到水汽越来越近,“今日为何焚香这么早”冥渊看一眼床边的香炉正冒着淡淡的青烟,之前焚香是因为这香是母后给的,现在焚香是因为这已成了他每日的习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来人忽然握住他手中的笔杆,纸上那刚刚写好的静字瞬间被墨迹污成一团黑色冥渊抬起头对上那墨色的眸子,他能察觉到那眼神和往日的不同,但他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松开手,然后朝着窗前走过去。忽然他感觉重心不稳整个人被一股强力压住,他本能的去防御,可是几招过后还是被压在墙上。眼前的人盯着他,“你的武功还是我教你的。”冥渊本想抬腿踢他,却没想到双腿分开的瞬间,那难以启齿的地方被对方的大腿狠狠的压住,他吃痛的倒吸几口凉气。“你到底想干什么”眼前的人眼神忽然变得柔情,“渊,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整整一个月,不管我对你多好,你都不肯跟我说话。”冥渊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忽然心头一阵乱,语气加重,“你闪开,我与你之间无话可说”冥寒眼神里透露出他不曾见到的痛苦,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不是你不是。忽然冥寒伸出手摸着冥渊的脸,喉咙艰难的挤出“我的渊我的哥哥”听到那两个字,冥渊忽然身子僵硬,记忆又奔涌而来:哥哥哥哥就在这时,冥渊感到嘴唇一热,呼吸有些困难,然后嘴唇有些疼痛像是被撕咬,舌头也发麻,整个人快要窒息,直到感觉到身上有一双大手在游走,他才醒过来,他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猛的咬了下侵占到口腔里的软物,那软物瞬间抽了出去。冥寒整个人瞬间也被推了出去,随即被扇了一耳光,嘴角流着血。冥渊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口腔里还翻腾着血腥味,这味道让他想恶心。等他再看向对面时,人已经不见了。他慢慢的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到地上,他忽然记起夜千觞曾经也对他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他们是同一个人,冥渊内心忽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慌,这恐慌沿着周身血脉渗入内心深处。屋内一片凌乱,抄写的经书散落地一地,有些湿漉漉的被踩在地上皱的不成样子,深夜时,窗前挂起一块血玉。翌日。便有人带着冥渊去见了太后,虽然他母后精神不怎么好,但是身体还无恙,那一颗久悬的心才慢慢的落地。刚出未央宫,便听到旁边有太监尖声谩骂,“你个瞎了眼的臭太监往哪撞啊没见我们明妃的仪仗吗”一个太监身上扛着两担看似很重的木桶像无头苍蝇样乱撞,正被那太监一脚踢到一边,瞬间那木桶里的东西流了出来。“什么东西这么臭,哎呀歪,要命了要命了你一个臭掏粪的太监不想活了竟敢走这主道你找死啊,来人给我往死里打”上来几个人看着地上的太监一身粪,都没有下手,“这么脏怎么打”这时轿子里探出一个人,目光正好和冥渊对上,轿子里的人发现冥渊立马躲了进去。冥渊见状立马跑过去,握着轿子,“如烟是你吗”“公子,您认错人了。”冥渊挡在轿子面前,“去有话要对你说,借一步说话。”周围的太监虽然本想拦下却被冥渊犀利的眼神给震慑回去。轿子里的人沉默了很久,但是人还是从轿子走了下来。两个人走到花园里停下来。“如烟之前我找了你很久,直到”冥渊没有继续说,“你可安好”忽然冥渊看见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顿时绞痛,“恭喜你了。”如烟下意识的捂住肚子,“他对我很好很好我的族人因为我而保住了性命,我的爹爹因为我,在朝廷依旧是丞相。他说,我若生个皇子,皇后的位置便是我的”女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太子如烟对不起你,如烟今生不能与太子共结连理,但求来世。”冥渊拥住女人,擦了擦她的眼泪,“是我对不起你,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是我对不起你。”“如烟”冥渊情不自禁摸着女人的脸吻了起来。“太子”“太子如烟该回去了。”冥渊点点头,望着如烟离开,拳头紧紧攥在手里。等他折回去时,见地上的太监在一滩臭气熏天的粪便里摸索着,看样子眼睛是瞎掉了,瞎子还让做这种活,冥渊有些可怜他,但也无能为力,现下他无权无势,又能奈何的了谁呢他本想离开,却听见地上的太监轻声的呜咽,那声音他有些熟悉冥渊凑近了看,大吃一惊,“福贵”地上的人听到有人唤他便抬起头,“太子是太子吗”冥渊也不顾福贵身上脏,把他扶起来,“福贵你怎么在挑大粪”“太子,福贵这辈子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冥渊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福贵立马转到一边,紧张的说,“没事,奴才,奴才只是不小心磕的,太子离奴才远点,小心脏了衣服。”冥渊见那伤疤是利刃所留,“你若还认为我,就跟我说实情”噗通一声,福贵跪在地上,“太子,您大婚的第二日,新的皇上就派人到咱太子宫问谁是负责平日您的贴身事务,皇上问奴才有没有看过看过您的身子。奴才平日给太子洗澡,当然看过,也就承认了谁曾想眼睛就被刺瞎了。然后又被派去清理每个宫里的茅坑,每日必须完成两百担粪便,今日走错了路撞了明妃。”冥渊又见福贵身上的鞭痕,“这是怎么了他们还对你用刑”福贵抽回手,把衣服撸下盖起伤痕,“两百但粪便,奴才这瞎子一天怎么能完成,他们又不准奴才用马车,皇宫这么大,不吃不喝不睡最多也就挑十担,剩下的就就只能用鞭子替代。”说完福贵越发觉得委屈,跪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冥渊顿时一股怨气直逼心脉,他扔下福贵,直径朝着承欢殿走去。“主子,这冥渊好大的胆子,白日就敢这样轻薄明妃,现在又去找您兴师问罪,明白没把您放眼里。”阿奴站在一边说。冥渊站在一角的亭廊,看着远处的冥渊,墨色的眸子散发出幽蓝的光,摆摆手道,“别拦他。”、第12章 绾尔青丝冥寒坐马车先一步回到承欢殿,换了套玄色对襟禅衣,腰间扎着一条金丝龙纹玉带,脚上穿着一双嵌金线飞龙靴,坐北朝南,王者之气瞬间覆盖整个大殿。冥寒看着焚烧的香炉,手里把玩着一对火琉璃,双眸微眯,他在等他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大殿外有了争吵声。冥寒看着那人一脸怒气走进来,大概是走的急,额头上沁出一层汗,领角边也被汗湿透了。“来者何人,见了圣上还不跪下”一边的赵公公怒斥道。冥渊仿若没听到一般,眼睛死死的盯着金銮宝座上的人,“你真残忍居然挖掉了福贵的双眼还强迫他做那种事,有种你直接冲着我来别殃及无辜”赵公公伸出兰花指,“大胆奴才,竟敢对皇上无礼,来人呐把他给我抓起来”冥寒靠在卧塌上,长袖一挥,赵公公便噤声。“放了他”冥寒正了正身子,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茶水,轻轻的抿了几口,“给我一个放他的理由”“福贵只是我身边的贴身奴才,并没有作奸犯科,你凭什么不放他”冥渊向前几步逼问。“哈哈凭什么我的太子殿下你还真是单纯的可爱啊。”冥渊大笑几声,然后扶着金銮宝座,眼神变得犀利,“就凭坐在这的是我而不是你”“你”直到这会冥渊才清醒过来,刚才也许是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周全,他居然还跑来跟这人讲道理他不是幼时记忆力对他千依百顺的小寒,也不是把酒言欢的夜千殇,此刻金銮宝座上的人是阴险的冥寒冥寒见他不说话,便又对着身边的太监说,“赵公公,朕听说那个叫福贵的太监今儿一大早就撞了明妃的轿子,还动了胎气”赵公公弯腰道,“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请皇上放心太医已经替明妃看过了,说受了惊吓需要好好静养。”冥寒点点头。啪一声,手拍在龙案上,然后看着冥渊,一字一句的说,“把那个叫福贵的关进慎刑司”“冥寒”冥渊怒斥道。“嗯”冥渊狠狠的攥紧拳头,权衡利弊,他最终双腿慢慢弯曲,直到膝盖跪在地上,“放了福贵,他已经失去了双眼。”冥寒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只是冷冷的说,“退下吧。”地上的人依旧没有动作,低声道,“求皇上收回成命”冥寒从龙椅上起身,走下台阶,走过他的身边,“朕要去看明妃,就不陪你了。”冥渊跪在地上听着脚步声一点点远离,他深刻感受到此刻的他是多么无用。所爱之人保护不了,就连一个奴才他也无能为力。不知道跪了多久,冥渊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起身向着慎刑司方向跑去。远远的冥渊听到一阵阵惨叫,他掏出了几块碎银子给了看守才得以通入。潮湿闷热的牢房里血迹斑斑。有人对着墙角的一扇门说,“你要找的人在那。”冥渊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像是有什么人趴在地上,背部血肉模糊。“福贵”地上的人听到叫声,忽然努力的向他相反的方向爬去,嘴里发疯的叨念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抱着头的双手,伤痕累累,白骨露出。冥渊心痛难忍。入夜时,雨已下半天。冥寒回到承欢殿,没有在任何一个嫔妃那留宿。大殿门口有个人跪在雨里,那人见冥寒走来,便伏下身子,头发浸入雨水里,“求皇上放了福贵。”冥寒披着一件防雨披风,停在他的身前,声音有些失落,“你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我说这么多的话,他真的这么重要么”“是”身下的人毫不犹豫的说。冥寒慢慢将嵌金线飞龙的靴子,踩在那削瘦的手指上,脚尖用力一点一点碾下去,“就算连你自己的命也搭上”冥寒皱着起眉,甚至他能听见自己的手指关节一点点断裂的声音,他将另一只手死死扣在地面上,“是皇上若想我死,我绝不多活一刻但求临死前,您能放了福贵,善待母后还有如烟。”黑暗中,冥寒猛的抓起冥渊束起的长发,直到那张摄人心魂的脸正对着他,“你今日救了他,那明日呢这样卑贱之人值得你这般”冥渊对上黑夜的那双眸子,眼睛里有戏谑,“至少我不用担心他们会暗地里捅我一刀”冥寒捏起那被雨水打湿的脸,慢慢俯下身子嘴巴贴在他的耳边说几句话。“不可能,你休想我堂堂北汉太子怎会怎会做那等龌龊之事”冥渊打掉脸上的手,踉跄的后退几步坐倒在地上,眼睛里全是慌张。冥寒一挥长袖,“嗯哼龌龊我的渊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普天之下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冥渊慢慢爬起来,“我不稀罕”然后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你恨的是我,杀了我替你娘亲报仇放了他们。”冥寒伸出手,蹭了下那冰冷的皮肤:“杀你我怎么舍得”说完狂笑着迈进了承欢殿。冥渊看着那消失的人影,雨水顺着睫毛流入眼里,视线模糊宫灯照着大殿那刺眼的牌匾。深夜,冥寒躺在床上被殿稀里哗啦的雨声吵得睡不着。他披上衣服,走到案几前,翻开今日呈上来的奏折。浓重的水汽从窗外飘进来,烛火忽明忽暗几个时辰后,案几上批改的奏折已经摞得很高。“皇上再不休息,天就要亮了。”身边的太监说完,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冥寒放下笔,走到窗前,雨下了大半夜,还没有停歇的迹象。恍惚间,冥寒瞥见殿外跪着一个人影冥寒眉头皱起,眼底浮现一层难以察觉的神情。“渊